两天后。
孟行在临城国际机场看到韩杨出来的时候，刚伸手打了个招呼，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孟行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孟文启。
孟行朝着已经走到面前的韩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了电话：“喂？爸？”
“你现在在医院没？我和你妈在高铁站，你方不方便来接我们一下？”孟文启直言：“你要是在忙我们打车也行，但是就想让你来接。”
孟行一怔，微微蹙眉：“在哪里的高铁站？”
孟行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自己母上大人秦徐锦女士很小声的说了句：“临城北站。”
紧接着孟文启就开口和孟行说：“临城北站。”
孟行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刚好我在机场，你们稍等我过去接你们。”
孟文启：“行嘞行嘞！”
“怎么了？”韩杨看着孟行挂了电话，问。
孟行顺手接过韩杨手里的行李箱，和他一起往停车场走：“我爸妈来临城了，现在在北站，我们去接他们一下。”
韩杨豪爽点头：“好啊！”
现在不是早晚高峰，临城国际机场到临城北站这一路上车也不多，孟行几乎是踩着点33分钟出现在了临城北站出站口。
孟文启把自己和秦徐锦的行李放到后备箱，看着孟行的路虎，笑道：“换新车了？现在混得不错啊小子。”
孟行笑笑，解释道：“医院里同事的，我在这边暂时没车。”
孟文启挑眉：“费那么大劲把你请回来的，连个车都不给配？822差评。”
孟行无奈，知道孟文启是开玩笑，但还是多说了句：“我在这边也呆不久，后面还是要回英国的，配什么车。”
孟文启还想说什么，孟行已经给他们打开车门：“咱先走行吗孟教授，一会儿这路上堵的你怀疑人生。”
孟文启像是刚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好好好，先走先走。”
只是孟文启没着急上车，伸手搭在车顶，让秦徐锦先上车。
孟行看着孟文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抿唇笑笑没说话。
当年孟文启和秦徐锦认识，就是因为秦徐锦觉得孟文启很绅士很贴心。
那时候是读大学，在一次中秋晚会上，作为主持人的秦徐锦上台前礼服被一个钢管差不多的道具勾了一个大洞，不细看看不出来，但是礼服有点变形，秦徐锦还是觉得很尴尬。
孟文启先是临时给她搭了一个遮蔽的地方，又去找服装老师借了针线，亲手给秦徐锦把衣服缝补好了。
虽然手艺一般，但是总归礼服不是坏的了。
晚会结束，孟文启还陪着秦徐锦一起去还礼服——因为礼服坏了，怕秦徐锦一个人去找老师会觉得尴尬，那会儿孟文启在学校表演社很混得开，在各位老师眼里也是很亮眼的存在。
之后孟文启又几经波折从同学那里弄来了秦徐锦的号码，发短信安慰秦徐锦。
孟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是仰天长叹自己的母上大人还是太单纯了，孟文启的所有行为一看就是有目的的。
也确实，孟文启那会儿其实喜欢秦徐锦很久了，一直暗中当着护花使者，那唯一一次搬到台面上来，就揽获了女神芳心，就成了一辈子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公主。
孟文启一直都很绅士很有礼貌，只是有很多小的细节，他只给秦徐锦，只属于秦徐锦，连孟行这个儿子有时候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黑色路虎驶上主干道，孟行开口：“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一直给你们提到的我大学的朋友，在剑桥时候的同学，韩杨。”
然后又给韩杨介绍：“我爸妈，之前也和你说过，都是青城大学中文系的教授。”
韩杨了然，转头笑着开口：“叔叔好阿姨好！”
孟文启只说了一句：“你好你好。”
秦徐锦倒是多说了几句：“你好，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们家阿行，等有时间我和阿行爸爸一起请你吃饭！”
韩杨听到这话简直受宠若惊，连忙开口：“阿姨您太客气了，和孟行认识这么多年了，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孟行听着他们打完招呼，才又开口：“爸，妈，你们来临城旅游还是来出差？”
孟文启和秦徐锦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孟行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又问：“医院里给我配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你们住我那儿？”
说完想了想有补充了句：“我之前租的房子也在，你们不想和我住去那里也行。”
孟文启和秦徐锦又对视一眼，这次是秦徐锦开口：“住你那里就行，我俩还能给你做顿饭吃。”
孟行点头：“好。”
过了十几分钟，韩杨和孟行闲聊开口：“我回来的匆忙，只带了些自己的日常用品，也没有去买什么礼品……我觉得我去看言恒也用不到这些虚礼。”
孟行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不用买，他也不要你这些东西。毕竟都是认识这么久的朋友了。”
韩杨微微低了低头：“我知道我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可能言恒都已经把我忘了，但是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他，哪怕看一眼也好，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韩杨后面的话，越说越不是滋味，声音越来越小：“你都不知道我听到你说患者是言恒学长的时候有多害怕，虽然我不是你们这个专业的，但是我俩认识这么久了，多多少少我也知道一点，我要是以后都见不到他了，得多遗憾……”
“情意到了，你这个朋友他不算白交。”孟行像是很轻的笑了一声，之后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眸子：“暂时不用担心见不到他，我不打算……让他恢复那段记忆。”
韩杨眼中显而易见的闪过不可思议：“你……”
但是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或许真的如我所想，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美好的，恢复了他会高兴一些，我也会，但是结局已经至此，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孟行摇摇头：“但是如果那段记忆是因为对他来说太痛苦了，所以他选择忘掉，那就这样挺好的。”
孟行并不避讳自己父母还在车上，继续说：“他现在其实有一个自己构建的属于自己的小世界，我们进不去，他也不出来。可能他的精神世界里面很痛苦，但是相比起现实世界给他造成的伤害，我站在我个人最自私的角度上说，我还是不想打碎他的小世界。”
“我自己做了这一行，我比谁都清楚，打碎他的小世界，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孟行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他努力忍着，并没有太明显：“我治疗过那么多人，全都是站在客观角度上，家属怎么说，亲人这么说，我都接受，都尊重他们的选择。这次，我站在主观的角度上了，比起这个世界上的太多人——言恒在乎的、不在乎的，都没那么重要，在我这里，他最重要。”
韩杨再次不可思议的转头看他：“所以，你是打算……”
孟行点头，“我可以救他精神世界，但是并不是以让他恢复他不愿意记起的那段记忆的方式，哪怕这辈子他就这样了，那我可以带他出国，可以陪他一辈子。”
孟行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神异常坚定，就像终于说服了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非常正确的决定。
孟行话音刚落，后面便响起了秦徐锦小声的抽泣声。
孟行和韩杨一愣，同时抬头去看后视镜，秦徐锦被孟文启揽在怀里，眼睛已经很红了，应该是哭了有一会儿了。
“我……”孟行开口说了一个字，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去安慰她。
孟文启伸手拍了拍秦徐锦的肩膀，抬起头和孟行说：“你就按你想的去做，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想法。”
“你大三出国的时候，我们和你说的话，终生有效，爸爸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孟行睫毛很轻的倏忽了下，点头：“好。”
那时候孟行回家，和孟文启秦徐锦开诚布公的聊了一整个晚上，但是不管是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还是他说他想出国，孟文启和秦徐锦都没有一句拒绝和阻拦。
尤其是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的时候，秦徐锦和孟文启眼里又惊讶，但是更多的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惊奇。
孟行和他们说言恒结婚了，秦徐锦和孟文启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学会自己坚强。
孟文启和秦徐锦的教育方式很新奇，给了孟行许多别的孩子都没有的溺爱，让他从小在一种很高调的环境下长大。
但是这种溺爱没有给孟行养成一点坏毛病，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张弛有度，在很多时候都让孟行自己去应对和处理他自己可以处理的事情，包括他的情绪，他的成绩，他想要的未来。
再后来包括他的喜欢，他自己选的前途。
孟行一直很感谢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一对父母，让他成长的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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