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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番外- 梦有大泽,红棉似火(一)

1.

叶鹤棉认识薛苓璐,是在他26岁的生日聚会上。

这一年,他和家族博弈吵架,从首都跑到了南方沿海城市——梦泽。

在梦泽的和家里熟识来往多年的世家,让他们的孩子为他组了个局,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要为他高高兴兴庆生。

薛苓璐有个朋友在他兄弟手下做事,她是陪她那个漂亮朋友来的。

她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她。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是全场的男人都注意到了她。

一是因为她身边那个女孩拥有出众的像芭比娃娃的美貌,二是因为她很拘谨,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适,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抵触,而按理来说,对当下场合的不适不该在一个26岁的女人身上还明晃晃地出现。

整场宴会,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世家子弟们忙着创造机会讨好他,讨好他身后有权有势的叶家;被带来作陪的男男女女则忙着讨好他们的领导,然后再讨好他们,攀攀关系,有几个男女还真成功了,要到了他们其中一些人的私人联系方式。

只有她因为是陪朋友的,坐在了整个交际圈的最外层。

并非没有人上去勾搭她,毕竟长得也算漂亮、身材又好,就是矮了点,看起来只有一米六五。

在场的都是富贵人家,随便拔一根毛都能让普通人一飞冲天,跨越阶层,可她却笑着将人拒绝,让喝酒,“吃头孢了”;让玩游戏,“不会,不感兴趣,我较真,加入了打扰你们的雅兴”;让唱歌,“跑调”……

拒绝得多了,邀请的人会不高兴,也会鄙夷,但因为他叶鹤棉是个还算正直冷面的人,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闹过头,于是,很快就没人打扰坐在角落的她了。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了几个小时,但最终散场的时候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不悦、失落的负面情绪。

她的目的很明确。一开始,她就是为了保证她闺蜜的安全而来,结束时,她也就只有这个目的。没有因为到场后所见到的这个聚会性质、聚会里的人和他们背后的权发生任何改变。

散场,岭南第一家派了长子来给他当司机。

他上了迈巴赫又赶紧推门跳下车,叫住了正准备上网约车的两位女人。

他走到她跟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眉头随他的问话高高蹙起,满脸提防。

她看了她朋友一眼,搂紧朋友的腰,答:“有事吗?”

叶鹤棉指向黑色迈巴赫:“我送你们。”

她果断拒绝:“我们已经叫了车。”

他往后退两步,趴到副驾驶窗户边,扔了一千块钱给网约车司机:“我送她们。”

司机听话离开,他回头看,她的表情更加提防,这一次还带上了不高兴。

聚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他的朋友们和朋友们的男伴女伴们。

朋友们站在车边笑,眼中调侃和看戏的意味十足。

他这才意识到,她的不高兴竟然有一半是来自于这些人。

对此,他其实是不能理解的。毕竟,无论是哪个城市,那些能得到他朋友们如此目光的女人每一个都很高兴,在这方面,甚至可以用趋之若鹜来形容她们。

叶鹤棉看了眼她扛着的醉醺醺的女人,开门见山道:“你朋友醉了,我就直接说了,我希望,你可以和我结婚。”

女人惊恐地挑眉,拉着她朋友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到。她的喉咙动了又动:“我会再叫一辆车的。”

他伸出手臂阻拦她,有些急切,但还是维持着多年来培养出来的冷静教养,手没有碰到她,只是虚扶,道:“不是真结婚。协议结婚。我们领结婚证,但我不需要你履行任何夫妻义务,也不会有生孩子之类的事情。你只需要完成协议里的任务,我每个月给你五十万。”

“每个月,五十万?”女人上下打量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他无奈,笑了一声,又快速敛掉笑容:“是。五十万。因为有点危险。”

她圆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松开她朋友的手:“加个好友。发协议。”

嘀的一声。

“说好了,就是假结婚。为了确保真实性,我签了协议后,你先给五十万定金。”

防诈骗意识有点但不多。

他点点头,笑,边把手机收进口袋边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文人呢。不过,既然是个俗人,也懂抓住机会挣钱,能屈能伸,刚刚怎么会那么厌恶他们看戏的眼神?”

她双目直视他,不躲闪,坦诚得很:“时机不同。”

叶鹤棉了然地点头,她说得有点道理,下一秒,他指向迈巴赫:“现在可以送你们回去了吗?”

“不用。”

他惊讶。

“我们自己打车。”

他帮她将她的朋友扶上普通的小轿车,看着她和平价汽车远去,心想:叶鹤棉,你不就是看上她这点,才选的她吗?

从始至终,只对最初的目标忠诚。

这样,等他将一切纷争平息、准备和他的爱人结婚时,她不会纠缠、多生事端。

2.

薛苓璐对她所有的亲友隐瞒了她领证结婚这件事。

毕竟只是一场交易。

对此,叶鹤棉很满意,说明她拎得清,以后能主动给他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报答,临走前,他陪她去了她最常去的一个公园。

公园里栽满了木棉树,正值花期,火红的花朵凌傲枝头。

他们在公园里唯一的湖边坐下,湖边的草地上掉了不少完整的木棉花,红色点缀大片绿色,酷似一幅油画。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这么做吗?”

他摇头,肯定道:“她是我青梅竹马,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她知道的,我除了她,不会爱上别人。回去之后,我也会和她解释清楚,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扮演好我明面上的妻子,让那些想通过伤害我爱人争权的人伤不到我爱人,即可。”

“好。”她回答得诚恳果断。

从梦泽去首都的路上,她始终开着车窗,长途行程,她晕车,好几次提出去服务区缓缓。

即将驶入首都时,他看到她攥紧泛白的手指,打趣问道:“后悔了?”

女人背对着他,摇头。

肩头圆润、蝴蝶骨明显的漂亮后背,明明很庸俗普通,可偏偏那块凹下去的长条一直给人一种铮铮傲骨的感觉。

大院门前,他主动握上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一切就结束了。”

她的掌心起了汗,湿湿的。

他很少见到会这么紧张的人,但想想她的普通出身,也默认这是个正常情况。

无伤大雅。

她本来也就是一个靶子,靶子只要能吸引火力就够了,其他没有无所谓。

反正他真正要的妻子绝不是她。

“鹤棉——”

抬眼望去,青梅小小的鹅蛋脸惨白。

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嘴唇和睫毛都在无助颤抖:“听叔叔阿姨说,你结婚了。”

话毕,她的视线落在他身边的薛苓璐身上,而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薛苓璐的手,和她拉开了安全距离。

“这里不方便说话,明天,明天你去华园。我介绍你们认识。”

极度的坦诚能快速安抚人心。彭月咬住牙,红着眼眶,答了一句好。

薛苓璐跟在叶鹤棉身后,心里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外表普通、内在低调奢华的套房。

叶鹤棉的父母都长了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模样,他们的态度亲和,没有半分对薛苓璐的不满排斥。

饭后,因为被母亲安排了今日不上班,叶鹤棉就自觉认领了洗碗的任务。

他在厨房内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薛苓璐坐在客厅里听着电视里发出的戏剧声。

叶鹤棉母亲看了眼厨房,抱怨道:“这孩子,这么大了,毛手毛脚的。”

她拍拍薛苓璐的手:“孩子,对不住你了,他就这性格,想一出是一出,为难你答应他了。”

哦,他家里人都知道呀。

薛苓璐心定了。

“至于彭月那孩子,以后你如果遇见她,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忍忍,毕竟这事儿,一般女孩子都会伤心。而且月月还是我们这代人看着、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鹤棉有和你说吗?月月家和我们家都至交好友三代人了。”

薛苓璐听懂了叶鹤棉母亲的意思,她笑笑:“我明白。”

叶鹤棉母亲满意地点点头。

她虽然很感激在这个家族孙辈争权的时候,这个小姑娘愿意陪她宝贝儿子以身犯险,但是,在她心目中,彭月还是更重要些,也更是唯一能配得上她儿子的女人。

3.

和彭月说明白之后,叶鹤棉短暂地和她断了联系。彭月甚至为此装作心碎出国,放言再也不回来。

只有这样,戏才够真。

不过,每周他都会给在国外的彭月送一束花,从荷兰预定,终点站是美国;每个月也会不嫌麻烦地拖朋友辗转几手,送一份价值昂贵又符合彭月心意的礼物。或许是项链,或许是戒指,又或许是古董。

薛苓璐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因为他没有给她送过。

他们闪婚的第一个月,随着叶鹤棉高调带着她频繁出入他的社交场合,想对彭月下手的妖魔鬼怪就开始浮出水面。

他告诉薛苓璐:“我闪婚了一个出身条件助益都远远不如彭月的普通女孩,为了她我甚至和彭月彻底断了关系,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测,所以他们慌了,怕夜长梦多,只想快点下手。”

“他们为什么要对你的爱人下手?”薛苓璐问道。

叶鹤棉习以为常地道:“乱我心。在我们家族,有过这样的前车之鉴。我的一位舅舅就因为他爱人被害一时分神,和家业主继承人的位置失之交臂,还成为了植物人。”

短短一个月,那群人给薛苓璐下了很多次毒、制造了至少三起意外,薛苓璐和叶鹤棉互相配合、不断死里逃生,但终究还是中了一次招。

不过,那毒是直接给叶鹤棉下的。

只是途中两人阴差阳错换了杯子,毒就进了薛苓璐嘴里,没过两个小时,薛苓璐就大吐血,当晚就手术进重症监护室。

在重症监护室待了整整三天,病危通知书下了两次,最后一次,叶鹤棉的母亲都慌了,劝叶鹤棉通知薛苓璐在梦泽的家人。

叶鹤棉想起她几次对她家人的浅浅提及,说,再等一天。

第二天,薛苓璐踏出鬼门关。在她转到普通病房后,叶鹤棉的爷爷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并提出独处。

老人家慈眉善目,试探问薛苓璐:“你为小鹤几次以身犯险,这次还险些搭进半条命,你就这么相信他能赢?”

原来,老人家什么都看懂了,就是坐山观虎斗。

薛苓璐想,这是不是有权有势、子孙又多的大家族的通病?竟然能狠下心,瞪大眼睛看家里的孩子们互相残害到这个地步。

她看了眼即将到尽头的点滴,维持她和叶鹤棉深爱的假象,十分尽责:“当然啊,爷爷。他是我丈夫,我肯定只信他啊。”

门外,叶鹤棉搭在门把上的手滑落垂下,他径直走到走廊尽头,拐角进了安全通道。

烟升至半空,他面前的烟坛由空到零零散散插了几根燃尽的烟头。

薛苓璐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中毒算是加重了她身体的损耗。唯一值得万幸的是,这损耗可以被养回来。

于是,叶鹤棉就将薛苓璐带回安保更好的华园住。

三层,外表看上去很像金丝笼的小洋房,推开窗就能看到首都最著名的历史文物景点,楼下是一大片花圃。薛苓璐不喜欢,但她没有跟叶鹤棉讲。

叶鹤棉置身花圃中抬头望上去:脸色苍白、微有红润的女人倚着木窗,举目远眺,眼中没有杂质,只有单纯的放松享受。

她是个极其世俗的人,贪财,还总从不避讳地摆在台面。可每到这种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又从未猜出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曾三祖父入赘的,入赘之前就经商,后来他生意做得很大,就特意买了华园送给我祖母,这栋小房子是专门留给我和我妻子的。你安心住在这儿,除了自己人,外界的人进不来。”

“等会你记得把补身体的中药喝了,我给你买了全心斋现做的糕点。不过得喝完药等五分钟再吃糕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越发像一位事无巨细、体贴的丈夫。

薛苓璐开始学水墨画,她盯着画纸,无悲无喜,顺从道:“好。”

在华园的日子,叶鹤棉日日回来,和她共枕,但两人都谨慎地不越过中间那条无形的沟壑。所以,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他们各自躺在床的两边,状况岌岌可危,随时都能砸到地面上。

“这次中毒,我给你点补偿吧,你看十万,行吗?”

女人放下画笔,宣纸上未能实现对楼下花园一半程度的复原。

她着实没有天赋,当然,也从来没有系统学过,和他认识的女人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些稀松平常的技能,对于她来说,似乎总会很难。

她上半身款款侧扭,回头,看着身穿浅蓝色基础款衬衣、袖扣却十分精致的男人,和他四目相对,认真点头:“我觉得可以。花钱的地方还是蛮多的。”

他今天戴的袖扣就是在陪他家人外出时她不得不刷卡自费给他买的,虽然后来他报销了,但刷卡的当下她可没觉得他会补上这笔钱,因为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觉得那是一笔小钱。

叶鹤棉垂眼低笑:“我以为你会不要呢。毕竟你月薪五十万。”

“为什么不要?”薛苓璐不解,眉毛微蹙,眼睛里写满几个字: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叶鹤棉被她的反应逗笑,双手叉腰,走在她身侧,肩膀放松下沉,弯腰,双手搭到她肩上,看她也在看她的画:“行行行,都给你。给你给你。”

谁都没注意到语气中细微的变化。

4.

薛苓璐在这场合作中遭遇的最大危险,是在她们闪婚的第四个月。

彼时正是酷暑盛夏。

人们被热得心情浮躁,薛苓璐也不例外。

在回家的路上,她急了一下,催促司机稍微开快点,结果,司机一提速,她所在的车就发生了足以致死的车祸。

司机当场死亡,她被预谋要撞她所坐车辆很久的后车车主拖出了汽车。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被绑到一处烂尾楼,她身后,是十几层高的空旷。

她能感受到刀削般的风擦过她的后背,几乎要把她后背的衣服全部划开。

万一掉下去,必粉身碎骨。

“还是你赢了,”薛苓璐心慌得不行,但她强装出冷静,对着头戴黑面罩的人无奈叹息,“我就跟叶鹤棉说了,他赢不了。”

“那你还跟他,上天下地的作。”

听得出来,绑架的人语气不善,每个字都透着对叶鹤棉的瞧不起和厌恶。

薛苓璐耸耸肩,露出一脸苦相:“否则我能怎么办。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你们圈子我也融不进去,只能听他安排。他让我往东,我哪敢往西。”

“你们?你知道我们是谁??”

薛苓璐故意想了一下,答:“也不确定。但这三个月我都住在华园,还能被下药、被推下楼,被捕兽夹夹伤腿,怎么想也只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里人了。”

绑架的人摘下黑面罩。

薛苓璐强撑着挑挑眉,嘴唇发白:“你好啊,哥哥弟弟妹妹,还有叔叔婶婶。”

原来是,叶家的二儿子和四女儿两家人,他们联手了。

最受叶鹤棉疼爱的堂妹叶春茵咬破下唇,唇珠沾血:“嫂嫂,对不起,我不想对你下手的,但是现在大家都被鹤哥逼到绝境了,只能利用你吸引鹤哥,趁机铲除他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眼前这姓叶的一大家子。

叶家祖辈留下来的钱财和人脉按照长辈们的要求分到每一家后,每一家其实获利的都不少,都是常人难以望及的,可偏偏他们都觉得不够。包括叶鹤棉。

只不过叶鹤棉的手段更加缜密复杂、也更有底线些罢了。

薛苓璐的手腕被麻绳捆出红痕,动脉血管上方已经有一块蹭破了皮。

她吃疼地不再妄想解开绳子,只和叶家人周旋:“你们鹤哥那么薄情寡义的一个人,连彭月都能说不要就马上不要,我都不期待他能来救我。”

叶家人见她真的不期待,有些松动,但还是质疑道:“鹤哥那么稳重的人,能和你闪婚,还把你介绍给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还有,你那些每天三分钟热度的事情他都愿意给你找资源找门路,京九谁人不知你们是恩爱夫妻。”

说到最后,叶春茵再度自信:“他一定会来。”

薛苓璐干得要掉皮的嘴唇快要丧失所有力气,正准备抽出身体内最后一股力气说动叶家,她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对。我会来。”

叶鹤棉一身西装,他解开西装扣子,高举双臂,如其他叶家人所愿的以投降的姿势走来,没有带任何人。

叶春茵高兴地转身,对独自在楼层边缘的薛苓璐丧心病狂地笑道:“嫂嫂,鹤哥来了!你们可以当一对亡命鸳鸯了!”

薛苓璐本没什么激动情绪的眸子起了波澜,闪过一丝迷茫。

她是真的没想到叶鹤棉会为她只身犯险。

从来没想过,所以她很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在合作开始的第一个月,她就跟闺蜜们交待了后事,当时她想:以她目前攒的钱加上未来叶家给的补偿金,足够还清父母哥哥的亲情了,就算她之后真死了也算是早登极乐、脱离苦海。

在这世界上,最让普通人痛苦的,就是来自至亲的加害。

她不够幸运,没有逃过。

更不幸的是,她还没遇见一定能让她留下的世俗牵绊。

所以,她想,只要还了至亲恩情,她便死不足惜。

叶鹤棉被推到地上,几个同龄的堂兄弟蜂拥而上,一顿乱拳。长久又密集。

叶鹤棉一声不吭,直到最后一口血吐到肮脏的水泥地板上,被踹得已经浑身疼痛,他抬手用手背抹掉嘴边殷红,跪在地上,看着同脉血亲肆意狂笑的脸,一字一句,令人刻骨铭心:“我可以去见她了吗。”

叶春茵挥挥手,他们给他让开一条路。

叶春茵想:故事的结局终于到来。明天,报纸上就会写叶家叶鹤棉和他的妻子意外坠楼。而他们,会被家里保下来,因为这件事太过丑闻。

叶鹤棉拖着骨折的腿脚艰难地朝薛苓璐走去,薛苓璐被反绑的手又有了知觉。

她的喉咙几乎能和干燥的沙漠媲美,嗓音沙哑:“为什么不还手?”

他的声音很小,擦过她耳边就立刻飘散:“我要确保自己走到你身边时还有力气。”

他解开她手上脚上的麻绳,纵使自己站立都有了困难,还是坚持扶她站起来。

而他们面前围了一圈叶家人,唯一的后路是空荡的空气。可是,十几层,摔下去,只能粉身碎骨。

5.

“我听说粉身碎骨的人会下地狱。”

薛苓璐第一次觉得他声音好听,想着反正要死了,便放松了和叶鹤棉的相处方式,随意接下他的话,道:“你的声音很好听。”

他搂着她肩头的手猝然用力,低笑出声:“你竟然在想这个。”

他污脏破相的面容竟然是幸福的。

这是薛苓璐第一次和他说这么亲密又真诚的话。此刻的他们就像终于成为了世间芸芸普通夫妻中的一员。

之前,她总是有意在心理上疏远他,不开玩笑,不点评,规规矩矩的,像个特害怕行差踏错的下属。

“你愿意和我下地狱吗?小璐。”叶鹤棉盯着她的眼睛,这一刻,一向对彭月之外的人都很虚情假意的眼睛里有了深情。

薛苓璐哼笑一声,坦诚回答:“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后悔了吗?”

他再次问了那个他第一次将她带回京九时问的问题。

“不后悔。”

叶鹤棉笑着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抱紧她的腰,一手摁住她脑袋,将她固定在怀里。

“闭眼。信我。”

她还没做好准备,只感受到自己压在叶鹤棉身上踉跄几步,随之马上迎来了擦过整个身体的风,同时还听到了连绵不断的枪声。

一切都让人慌张。身上死死捆住自己的手臂成为了唯一依靠。

她再睁开眼,他们已经停在了搭在半空中的救援垫上。

她的腿直发软,站也站不起。最终还是救援人员和叶鹤棉一起将她拉离救援垫。

救援人员中有叶鹤棉生死相托的至交好友,他笑着将叶鹤棉扶上担架,看着薛苓璐的背影直摇头:“这不如彭月呢。当年你们一起被绑架,人彭月表现得可勇敢太多了。”

叶鹤棉拍掉他的手:“她也很勇敢。”

好友质疑地嗯了一声,道:“你疯了吧。她腿都吓软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她的家人也没有前车之鉴供她借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硬将她拉进来的。她表现得已经很好了。”

好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为他庆幸道:“家里的事情都摆平了,外面的事也就不足为虑了,你终于可以和你的宝贝彭月安心结婚啦。”

叶鹤棉没有回应。

片刻后,他从担架上下来,无视朋友在身后的呼唤,拖着残破的身体走到薛苓璐面前。

他一只手臂用纱布绑着,另一只手也还阵阵发痛,但他还是伸出了那只能自由活动的手,对坐着地上的薛苓璐道:“小璐,跟我回家。”

这个晚上惊心动魄,但也是前所未有的成功,可他只想带她马上回他们的家。

一路上,薛苓璐看着飞驰的盛世夜景,心情沉重,但又有点小确幸:今晚发生的事很危险,但也意味着她的合作终于迎来了尾声。她很快就不需要再做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得优雅乖巧美丽的叶夫人了。

突然间,她有些想回梦泽了,更重要的是,她很想见她的朋友们了——她分散在各地的、久未谋面的朋友们。

绑架现场的人被击毙了几个,剩下的在现场的、不在现场的都被叶鹤棉用铁血手段送进了监狱。

当然,前者见报,后者则都被他压了下去。家族体面还是要的。

叶鹤棉的祖父很生气,指着叶鹤棉的鼻子大骂,骂他不应该让叶家死了那么多人又被关进去那么多人,家丑都应该在家庭内部解决,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叶鹤棉听完,不再听话地跪在地上,他背上血淋淋的伤口都没阻止他挺直背脊。

叶鹤棉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但想起了初来京九那日他看到的挺立的美人背,越发挺直脊梁,动作牵动伤口,伤口更加裂开。

他将在座的长辈们一一看了一遍,抬眼:“从他们决定向我爱人下手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族会不欢而散。

叶鹤棉母亲小跑跟上打着石膏的儿子,将叶鹤棉堵在华园外的马路上。

她坐在车内,无视身后连串的喇叭声,睿智的双眼躲在镜片后发光,脸色也不好,她开口质问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里的爱人是同一个吗?之前是彭月,现在是谁。”

叶鹤棉目光低垂,这几天忙收尾,他已经几十个小时没睡了,现在听到母亲明知故问的质问,他终于忍不住嘲讽地笑了。

他漆黑的瞳眸里装满冰水,道:“妈,你比我以为的更加自私、无情。当时为了更顺利地争夺继承权,你很支持我娶苓璐的。”

中年妇女脸色又沉了一分:“我承认,我对薛苓璐好是因为有利可图,是冷血,但你不也学了我吗,否则你怎么会想到让人假顶替彭月的位置,转移彭月可能受的伤害?你现在不能接受,只是因为我们现在对薛苓璐的态度发生了分歧罢了。”

“所以,我提醒你一句,”妇女的眼中有不忍,但是最终还是理性大于感性,“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了,不要做不值得的傻事。”

两人都明白,现在叶家的权力资源已经形同完全落入叶鹤棉一个人手里了,但也只是形同,并没有完全实际交付。要全部叶家人彻底真正地将手中权益交付、对叶鹤棉俯首称臣,那必须走实最后一步——

强强联合。

让叶鹤棉的压迫形成滴水不漏的倾轧之势。

而彭月背后的彭家是最好的联合对象。

6.

在京九最繁华昂贵的地段,从落地玻璃窗外望出去,就能看见全京九最好的夜景。

薛苓璐打开门,就看见被司机搀扶的半条手臂几乎拖地的叶鹤棉。

她一开始以为他喝酒了,直到两人走到了灯下,她才发觉,事情和她想的并不同。

他的眼睛里有野兽的嗜血,令人心惊。

可偏偏她是个不十分惧怕野兽的人,她觉得在很早的时候、在遇见叶鹤棉之前,她就已经见过比野兽嗜血更可怕的人心。

人心下的自私、贪图和背弃,桩桩件件,都比百兽之王眼里的搏命厮杀要来得让人恐惧。

她为叶鹤棉一点点卷起衬衣边缘,脱下血衣,而搭在了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已经鞭子抽破,也沾满了血迹。

“你别害怕。”

声音从身前传来。低沉,喘着粗气,他独自压抑着痛苦。

薛苓璐拿起碘酒,舔了舔嘴唇,良久,还是选择劝慰道:“太难受你可以喊出来。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前方传来一声闷哼。

随之传来他醇厚如酒的声音:“你以为我是怕丢面子?”

难道不是吗?薛苓璐想。

“薛苓璐。”

“嗯?”她细致地用棉签带过他的每一条伤痕。

“一直当我的妻子,好吗?”

棉签猝然被提起,腾空,伤口微凉。

叶鹤棉不再趴在沙发上,他坐起转身,看着橙色灯光下的倩丽面容,抚上她震惊眼眸上方的眼皮,再次道:“继续做我的妻子,钱一分不少你的,以后还会有更多。”

薛苓璐怔住,下意识摇头,顶着男人期盼得让她不敢抬头的目光:“彭小姐怎么办?”

叶鹤棉猝然收回了紧握她双手的手。

薛苓璐笑笑,心里有了底,坦诚总结这几个月对他的判断:“按照世俗标准,你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特别是对我这样普通家世的女孩来说。而且你算是个好人,人嘛,争夺利益时总是会用上些手段,但你的手段都还算光明,所以,我能接受。你提出的这个邀请,如果没有彭月小姐的事,我一定会心动。”

叶鹤棉再次抓住了她的手,不顾身上伤痛地将她压到自己胸膛前,她的呼吸直接喷上他的胸口,他的心像是被一万只手在挠痒。

“是不是我处理好彭月的事,你就能答应我?”

薛苓璐眼珠子转了转,片刻后,点头。

她没有喜欢的人,也很有信心之后她不会有喜欢的人,那么,有个叶鹤棉这样能给钱给权的老公,即便没有感情基础,即便婚后各玩各的,她也能接受。

她自认为她就是这么庸俗且实际的人。

“好。我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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