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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特权”

合闭的窗户“刷拉”一声重新拉开。

宋星辰偷偷撕下三张档案,重新翻出窗外。她方才发现房间外面的门锁已经锈死,彻底打不开了。

幸好那棵云杉树足够高大茂密,还能支撑她藏匿身形再爬一回。

“喂。”

树干轻晃,宋星辰双手抱紧树干,探头往下望。然后不经意,跟树荫下的那双眼睛对上。

她连忙错开视线,朝着用力摇树的家伙喊:“施祁!再晃下去后果自负。”

可惜两个哨兵之间天生存在竞争意识。

施祁被激起逆反心理,故意加大力度,把树晃得更加厉害。同时,他嘴上还不忘挑衅,“什么后果,你倒是说来听听。”

“比如,着陆点就是你的脸!”

话音刚落,宋星辰微微松懈力道,身体飞速下滑,仿佛下一脚会直接踏上施祁的头。

树荫下的人分毫未动。

快速接近地面的身影最终停留在两米高左右,轻推树干,借力稳稳落地——可惜只稳了半秒,她晃动身形左膝跪地,像是在求婚。

“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伤害这具能做出完美操作的天才哨兵身体。”施祁放开这棵可怜的老杉树,他的眼神始终跟随着自己的前向导,好像那种连结的本能还在一样。

他伸出右手,勾住宋星辰的手肘,左手则去托起她因失去平衡而触底的膝盖,轻轻拍去灰尘,还下意识地揉了揉。“疼吗?”

“天才哨兵同志,我已经入学成为哨兵预备役了。”宋星辰推开他揉膝盖的手。施祁会意,顺势退后半个身位,右手施力拉她站起。

“好厉害啊,我第一次见到需要爬树下楼的哨兵。二十米以内的,难道不应该如、履、平、地吗?”

两个人唇枪舌战之间,又带点难以忽视的亲密。齐鸣骁自觉多余,准备出言打断这对前任搭档的重逢现场,商讨二人切断连结的适宜。

“打扰一下——”

眼前两人嬉闹的声音立即停止,这片树荫忽然安静得吓人。

齐鸣骁十分错愕,他原以为他们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的声音。

可片刻之间他就意识到,过分的忽视其实等同于十足的在意。

眼前两人看似轻松嬉闹,以至于忽视掉他,但实际上,齐鸣骁是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一道坎。难以磨消,又刻骨铭心,以至于他们难以真正回到从前,又尚未讨论出新的相处模式,便暂且默契地装作无视。

某种隐秘的愧疚感攀附上了齐鸣骁的心头,话到嘴边,换成了:“我上去再看看妹妹。那边那个预备役,你们那儿的电信基站应该还挺稳定的?”齐鸣骁故作调侃,刻意避开宋星辰的名字,“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训练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来请教前辈,我有空就回。”

全球互通网络的时代已经结束几十年了,目前只恢复到局域网的稳定。如果普通人要跨区域联系,基本上全靠电信基站互发短信。

像婚姻申请这类文件,电子版同样拥有法律效力。可宋星辰当时跟施祁处于异地局域网,无法互相联通,这才使用了如今更加普遍的纸质文件运送。

“好。”宋星辰掏出通讯器,随意调出一个对话框,输入自己的ID。

身旁的施祁撇过脸,难掩落寞。他双手抱胸,嘟嘟囔囔。

幸好,他的前向导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宋星辰输入ID的同时,轻动手肘,去触碰施祁靠近她的那只小臂。

“喂,快把我拉出黑名单。昨天跟你发消息,还是拒收状态。”

就算失去连结,宋星辰仍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安抚施祁情绪的人。

原本抱胸的手臂瞬间松开,施祁急急忙忙打开黑名单列表,然后把里面唯一一个名字解除。

“快看!没了!”他献宝似的把显示屏递到宋星辰面前。仿佛一切矛盾消弭,仿佛一切和好如初。

互相交换过账号后,齐鸣骁践行了自己的借口,转身重新进入疗养院的大门。另外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他们临时约了别的项目。

等电梯的间隙,“叮咚”响起。

不是电梯。

通讯器收到了一条最新的好友消息。

齐鸣骁解锁屏幕,点开消息。

这条没有文字。对方只发来一张当日拍摄的照片。照片右下角露出一截纤细有力的拇指,正捏着某张欠缺适当保存,以至于纸张泛黄、字迹褪色的哨兵向导排期名单。

并无任何特别,除了,名单当中有他的名字。

“叮咚”声再次响起:我们谈谈。

摩托的仪表盘上方配备了最先进的导航仪器。

施祁熟练地输入地址,历史搜索中很快跳出来宋星辰家的门牌号。

但一只手越过施祁伸出来,删除了那一行文字。

“先不回家。”她手指迟疑地打出关键词,搜索栏自动锁定到某个机甲模拟厂。宋星辰松了口气,“居然还营业呢。就去这家吧,咱们模拟两把对战,假期结束以后有场阶段测。”

施祁笑眯眯解开刚戴好的明黄色头盔,不说好也说不好,反手给宋星辰戴上。

确认佩戴无误后,施祁瞬间收起笑脸,握紧拳头“砰砰砰”敲她脑门儿。

哪怕头盔的防震效果已达到当今科技的顶端,但架不住这挥拳头的人也是世间尖端的武力值,堪称最强的盾遇上最强的矛。

“测,测,测!开学的阶段测分数不计入期末总评,分数会压得很低,完全不重要!”

宋星辰揭开头盔的防护面罩试图反驳,施祁没给她这个机会,重新按下面罩后又狠狠敲了两下。“今年生日蛋糕都忘记给我做了!”

宋星辰被震得天灵盖发麻,终于忍不住捏住施祁的手腕,拨开面罩说,“蛋糕我做了,自己一个人吃了,怎样?拉黑我还有理了?”

这事儿是施祁理亏,但他又确实嘴馋,别别扭扭地讨价还价,“模拟对战完,你补一个。”他怕对方拒绝,恶狠狠补充:“否则你就自己去人机对战!测验考一门挂一门!”

“拿挂科威胁我,太恶毒了吧!行行行,你认真陪我练两把,回去给你补做生日蛋糕。”

哨兵自从觉醒能力后,五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加强。有种说法是五感越敏锐,代表分化出的能力越强。

哨兵研究所也将等级分层作为主要的研究方向之一,据说已小有所成,即将投入临床试验。

也不知该所幸运还是倒霉,施祁的感官敏锐度超过普通哨兵百倍,寻常食物早已无法入口。调整到刚刚好的程度,又过分麻烦。

直到遇见宋星辰。他俩味觉的敏锐度意外地统一,而向导的训练强度没哨兵那么大,所以闲暇时候,宋星辰喜欢自个儿琢磨琢磨吃食,倒真被她捣鼓出一款咸芝士香草柠檬味蛋糕。

据说需要超越普通人一万倍的味觉才能品出这独一无二、上天入地(只有他俩觉得)的美味。

他们也试图邀请别人一同分享,可惜无一例外全说这东西寡淡无味。

为此,两个人背后悄悄吐槽其他哨兵全是“没品的家伙”。

摩托车驰骋在人烟稀少的城市边缘,很快抵达了那家机甲模拟厂。

这里前身是家老式机甲厂的装配车间,技术设备更新迭代后,老厂子的技术逐渐淘汰,最终停产。老板脑子活络,将这里改造为模拟厂,让未分化的普通人也能尝试机甲作战的乐趣。

老板靠以往搭建的人脉关系,专门开辟了一块不对外开放的特殊训练区域,仅向已觉醒的哨兵向导提供对战训练。这也成为了厂子的噱头之一。

厂子刚转型那会儿冷冷清清的,很多预备役的学员休假期间无聊,常常结伴去无人的模拟厂打友情对抗。

施祁觉醒程度超出普通哨兵太多,常常单独隔离出来,没什么交朋友的机会,因此显得人缘比较差,都没有朋友约过他。后来跟宋星辰匹配成功,双属性出身的人两边都吃得开,总算跟人约上了对战。

施祁心想,生意这么冷清的店居然撑到现在,老板毅力真顽强。

可一到地方,记忆中的荒郊野外已不见踪影。

四周凭空生出许多小店,贩卖机甲周边、哨兵向导专供食物……简直像极了主题乐园。

“老板是发了?”施祁将摩托停靠路边,打开头盔上的降噪仪和通讯器。

通讯器连接着两个头盔。

宋星辰恢复哨兵训练后,五感的敏锐度再次提升。

她没敢随意摘头盔,打开通讯器:“这两年觉醒的比例提升,哨兵人数比向导增加地更快,这个模拟基地变得特别受欢迎。而且民间传言,如果提早开始接受训练,觉醒的可能性更大。”

宋星辰先前来过一次,认得路。他们两个人调换了位置,宋星辰驾驶,施祁坐后面搂住她的腰。

呼吸声经由通讯器传到彼此耳朵中。

施祁的呼吸声轻松惬意,宋星辰则更加专注。

这与他们习惯的模式相反。通常,施祁才是那个需要时时专注的人,宋星辰则要保持稳定放松。

两种状态的呼吸声在哨兵敏锐的听觉中可是很不一样的。

施祁觉得,其实宋星辰专注的呼吸声也很好听。

他想到模拟基地火热起来的原因,有一部分居然是因为大家想觉醒。他疑惑道:“保护区的生活明明轻松又富足,为什么大家反而想要变成哨兵呢?一份工作而已,干嘛选一份又累又危险的。”

路口转弯,强大的离心力让施祁忍不住加大手臂力道,紧紧环住宋星辰的腰。他感觉到手臂下的肌肉紧绷。

“工作?施祁,你怕是有什么误解吧。哨兵和向导,因为生理性的差异,已经成为人类社会内部的特权阶层了。”

“哪里来的特权,我们明明累死累活到处执行任务保护平民!”

“这就是特权,不需要依仗别人的‘保护’就能活下去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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