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帝陵出来,星幕西垂,天光已近破晓。“我们现在去哪儿?”宁夏问道。
“鸭血粉丝汤!再来个鸭油烧饼,一份牛肉锅贴!”张既明拍着咕咕作响的肚皮,“打了一晚上架,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吃顿好的都对不起五脏庙。”
宁夏被他勾起了馋虫,试探地看向青龙:“要不…我们也去吃点?”
“嗯。”青龙点头,知道宁夏需要补充体力。
三人边说边往山下走。
“对了,”宁夏想起关键,“我净化蚀心者…是怎么回事?”
“握草!说起这个你可牛逼大发了……”张既明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
“星芒?”宁夏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指腹下什么异样也感觉不到。
张既明凑近,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仔细瞧了瞧:“现在印记很淡,不盯着看基本看不出来。”
宁夏有些怔忡。张既明讲的那些,他毫无印象。星芒怎么会从他额头射出?他又怎么突然拥有了净化蚀心者的能力?这一切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虚幻得不真实。
“别多想。”青龙瞥了张既明一眼,抬手揉了揉宁夏的头顶。柔软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手指,带来一丝缱绻的暖意,让他一时不舍松开。“我会教你掌控星芒之力。”
“嗯!”宁夏用力点头,眼神坚定。他一定要学会,下次战斗,绝不再做累赘。
几人身影消失在晨霭中。
陵园内,所有摄像头红光闪烁几下,恢复了正常。巡查的守卫、值夜的保安如同刚被解冻,重新活动起来,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这场异动仿佛从未发生,除了亲历者,无人知晓,也无人记得。宝顶上,一道曲膝而坐的身影悄然显现,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
奶白色的汤底由鸭架熬制,浸润着滑嫩的鸭血、脆爽的鸭肠和晶莹的粉丝。撒上一把翠绿的香菜,淋上鲜红的辣油,最后掰一块酥脆的锅巴浸入汤中——一口下去,暖意瞬间通达四肢百骸。
鸭油烧饼的酥皮簌簌掉渣,内馅丰腴。“鸭油三分肥七分瘦,恰似文章七实三虚”,那四溢的香气,正是津南文脉最诱人的注脚。
“这家的牛肉锅贴也是一绝,你尝尝。”宁夏夹了一个,轻轻放进青龙碗里。热气蒸腾的早餐,市井喧闹的烟火气,仅仅过了一夜,却让宁夏恍如隔世,倍加珍惜眼前这份安宁。
张既明风卷残云般吃完一碗鸭血粉丝、两个鸭油烧饼、两份牛肉锅贴,仍意犹未尽,眼巴巴瞅着宁夏面前的食物,心里嘀咕:青龙这老神仙不吃不喝也能活,你瞎操什么心。
青龙夹起锅贴尝了一口,微微颔首,对宁夏道:“快吃,凉了味道就差了。”
张既明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这时,店门被推开,走进一男一女。
男的形销骨立,仿佛长期营养不良,眼神空洞麻木。“他…真能治好我?”声音干涩。
女的则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对男人的质疑明显不满:“你看看我!医院都判了‘死刑’了,现在不照样活蹦乱跳?你就说,跟之前比,是不是天壤之别?”
“确实…像换了个人……”男人贪婪地打量着女人,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我也能…像你这样?”
“何止!只要你诚心信服□□,只会越来越好!”
“好…吃完饭你带我去。”男人下了决心。
青龙的目光自那女人进门起便锁定了她。
“……”张既明又塞了几个锅贴下肚,终于满足地打了个嗝。他顺着青龙的视线望去,见是个身材窈窕但相貌平平的女人,内心顿时腹诽:前脚刚啃完宁夏,后脚就看上别的了?渣男!不,渣龙!
“咳!咳咳!”他故意大声咳嗽起来。
“张老师,呛着了?”宁夏抬头关切地问。
张既明拼命挤眉弄眼:快看!你的青龙大人正盯着美女看得入神呢!
宁夏不明所以地望向青龙。
“有暗族的气息。”青龙沉声道。
两人心头一凛。又是暗族?
“那女的……?”张既明问。
“嗯。”青龙点头,“黑气缠身,但尚是人身,未成蚀心者。”
宁夏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推测道:“他们说的那个‘□□’,会不会就是污染人类的媒介?”
“**不离十。”张既明摸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睛在镜片后骨碌一转。他伸手在随身的布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嘿!还有存货!追踪符,看我的……”
他起身,装作不经意地撞向那个女人。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没烫着您吧?”张既明一手托住她端碗的手腕,另一手飞快地从她外套口袋边缘划过,符纸无声无息地滑了进去,动作快得只像慌乱中的搀扶。
“眼瞎啊!”女人柳眉倒竖,破口大骂,“哪儿来的小瘪三!烫伤了老娘的手你赔得起吗?不长眼就别出门!晦气!”
张既明没料到她如此泼辣,圆眼睛里满是错愕:“实在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丹姐,丹姐,消消气,跟这种人计较不值当,咱吃完赶紧办正事要紧。”
同行的男人连忙放下碗过来劝解,好说歹说才把气呼呼的女人拉回座位。
张既明讪讪地回到座位,还收获了两记白眼。唉,唯女子与……他默默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惹不起躲得起!
宁夏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
张既明更不平衡了:“憋回去!你俩还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们挨顿臭骂,不帮忙就算了,还敢笑!”
青龙倒是没笑,他默念咒诀,指尖朝那女人方向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灵气悄然附着。
“这是什么?”
“追踪术。”
“……”大哥!你会你不早说?!张既明内心咆哮。合着自己上蹿下跳演半天,这渣龙纯当看猴戏逗宁夏开心呢?烽火戏诸侯是吧!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疯狂吐槽。
宁夏心领神会,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等到那一男一女吃完离开,三人也悄然尾随。
走过五六个路口,女人带着气喘吁吁的男人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旁是低矮的老屋,岁月在墙皮上剥落出痕迹。晾衣竿横七竖八地支着,湿衣服滴下的水在青石路面上蜿蜒流淌。流浪猫狗在垃圾堆旁逡巡,不时被人呵斥驱赶。
宁夏边走边看,对比之下,倒觉得自己那方寸小屋也算不错了。
女人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在迷宫般的巷子里七拐八绕,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杂乱的建筑群中。
跟丢了。
宁夏和张既明停下脚步,四只眼睛齐刷刷望向青龙。
“孟章,能追踪到吗?”
青龙闭目凝神,指间灵光微闪,片刻后摇头:“此地设有屏障,灵力探查受阻。”
就这?张既明顿觉自己又行了。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从包里抽出另一张符纸夹在指间,手腕一抖,符纸无火自燃。青蓝色的烟灰袅袅升起,凝成一缕细线,朝着右侧一条更幽深的巷子飘去。
“跟上!”三人立刻追入。
青烟飘了约三百米,在一栋门朝南的旧式小院前悬停片刻,随即消散无形。就是这里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青龙收敛周身灵力,率先跨过门槛,宁夏紧跟其后,张既明殿后。
转过影壁,一方小小的天井出现在眼前。天井两侧是低矮的耳房,虽是白昼,但除了天井洒下的一方光亮,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沉滞的阴暗中,尤其是那两间耳房,黑洞洞的窗口仿佛蛰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宁夏胆小,汗毛倒竖,下意识想抓住青龙的衣角,又怕被嫌弃,只得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青龙却像脑后长眼,右手向后一探,精准地握住了宁夏刚想缩回去的手指。
就在此时——
“砰!”
正对着大门的堂屋,那两扇雕花木门猛地向内敞开,如同无声的邀请。
“哼……”青龙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装神弄鬼!”他索性不再压制,沛然的灵力骤然释放!一道青光流动的结界以他为中心急速扩散,瞬间将整座小院包裹其中。
看这架势,又是一场硬仗!张既明内心哀嚎。完了,全勤奖!平淡日子!今天算是彻底交代了!抱怨归抱怨,他动作飞快,迅速从包里掏出几件小巧法器,在天井关键位置布下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防御阵。
宁夏一紧张,额间那点星芒印记隐隐灼热起来。这次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烫意,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额头。
青龙余光扫过宁夏,单手结印,一道蕴含着古老韵律的符文瞬间打入宁夏识海:“北辰引枢天市悬衡荧惑退舍太微开明紫垣垂络 摄魄归经斗杓东指星髓化形万宿同炁 涤秽还清!”
霎时间,宁夏脑中如同掀起滔天巨浪!无数金色符文如星辰爆裂般涌入、旋转、轰鸣!剧烈的眩晕和胀痛让他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就要栽倒。
“宁夏,念诀!”青龙沉喝一声,手臂稳稳托住他下滑的身体,一股温厚的灵力迅速注入他体内,疏导着混乱的经脉。
宁夏强忍着识海中的风暴,艰难地开口:“北…北辰引枢……天市悬衡……”每吐出一个字,识海深处便有几团对应的星芒轰然点亮,亿万星辰仿佛在他脑中炸开,璀璨夺目,却又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咻——!”
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从敞开的堂屋内激射而出,直扑三人!青龙袍袖一振,青光如盾,将黑气震散。然而更多的、更浓稠的黑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瞬间吞噬了天井的光线!
小院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吼——!!”
蚀心者嘶哑狂暴的吼叫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吱呀——嘎——”
令人牙酸的、朽木摩擦的声音同时响起。是门!是那些耳房的门,正一扇扇被推开!
宁夏仿佛能听到无数粘腻湿滑的肢体正从那些门洞后爬出,挤向天井。
“凝神!”青龙的声音穿透黑暗,直抵宁夏心神,“继续念!试着将星芒之力引导至双手!”
宁夏咬紧牙关,强忍识海翻腾的剧痛和四周袭来的恐怖压力,摒除杂念,一遍遍尝试着沟通、引导识海中那些狂暴的星辰光点。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浸湿了鬓发。
青龙指尖腾起一簇青白色的火焰,微弱却稳定。火光所及之处,映照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密密麻麻的蚀心者,如同嗅到血腥的蝗群,正从黑暗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贪婪地围拢上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