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利斯城门前,尤亚带着妮塔和总督府的家侍,为图特摩斯和玫伊一行要继续踏上回底比斯的路程的队伍送行。
从阿瓦利斯出发,沿着尼罗河分支顺着上流继续往西南方向行进,就能到达位于尼罗河三角洲南角左岸的吉萨。一路上村庄和城镇错落,沿途河谷与绿洲树木繁茂、绿草如茵。
离开阿瓦利斯三天后,来到了一半沙漠一半绿洲的吉萨城,这里巍然屹立着埃及先祖留下的空前绝后的遗迹——金字塔。
吉萨城在孟斐斯总督的统管之下,没有单独的总督府,但有管理城中各项事务与城郊土地的城市总管。
吉萨城市总管索普特在两天前就已经收到了阿瓦利斯总督尤亚的信件,此刻正在城门等着迎接图特摩斯的队伍。
在吉萨城营地安顿好军队后,图特摩斯和玫伊,带着霍尔和雅米洛,随索普特来到总管府邸。
还未抵达吉萨时,玫伊就已经远远看见三座金字塔,仿佛是从人间通往神界的巨型梯塔,矗立在天地之间。在总管府邸修整下来时,已临近日落时分,但玫伊还是想去瞻仰那传奇的前代遗迹,于是图特摩斯带着玫伊来到三座金字塔所在的那片金色沙漠。
玫伊从来不曾见到过如此巨大而又完美的建筑,甚至以后也不会再见到能与之相比的建筑了,任何语言文字都难以形容它们给人带来的震撼。在夕阳那荼蘼般的金色与绯红交织的光芒中,金字塔的宏伟与极致的美感,让人有种这并非是人力所建而是由神力所筑的错觉。三座如山一般高大却拥有黄金比例的锥体建筑物,屹立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上,犹如远古神明遗留在凡世的躯体,守卫着这片古老而苍茫的土地。
金字塔东侧,是巨大的哈夫拉狮身人面斯芬克斯雕像,仿若驻守从人世通往冥界入口的使者,静静地护卫着这片法老们的安息之地。
修筑这三座金字塔和那神秘的狮身人面像,竟已经是在一千年以前了,着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在三座金字塔的周围,在这一大片沙漠中,还坐落着许多小型马斯塔巴墓。三座金字塔中最大的那座,建于胡夫统治时,另外两座分别建于胡夫之子哈夫拉和哈夫拉的继承者孟卡拉在位期间,他们都是埃及第四王朝时期的法老,而现在,已经是第十八王朝。沧海桑田,物换星移,这片土地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代人,而这曾经的君主之陵寝,却和天上的月亮、星辰一起见证了千年时光流转。
可这举世传奇的王家陵寝背后,却是成千上万埃及劳动人民的寸寸血泪……是最普通的埃及人,用凡胎□□的双手,在日复一日的烈日和风沙下,一寸一尺地铸就了这样的神迹。而他们,不曾在无情的时光中留下丝毫属于自己的痕迹。想到这里,玫伊心中感到一阵一阵的疼痛,或许也因为眼前景象带来的震撼和冲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玫伊虽没有言语,但图特摩斯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心情,对她说:“这样的帝王陵寝,是埃及人对建筑技艺与生死信仰的记录,但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第四王朝之后,也就不再有法老修建如此规模的陵寝了。”
玫伊看向图特摩斯,轻轻点头。
一望无际的沙漠上空,夕阳西下与皓月初升,正在同时发生。天空从绯红渐变成紫色,又从紫色渐变成深蓝。风吹起衣裙纱衫,让人觉得身体都变得轻盈了。两人骑马并行,逐日追风,图特摩斯侧头看向玫伊,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玫伊和图特摩斯返回总管府邸,还未到大门前,就见门口的侍卫正在驱赶一位老妇人。那老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似乎是想进入府内,而两个侍卫毫不留情地阻止着她。玫伊见状,立即上前制止侍卫的粗鲁举动。
“怎么回事?”图特摩斯质问那两个总管府的侍卫道。
“回陛下,这老妇之前就来过好几次,趁总管大人出门的时候就在这门前将大人拦住。是大人吩咐我们不能让她在门前赖着不走的……”侍卫略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那老妇人听见侍卫称图特摩斯为“陛下”,瞬时两眼发光、热泪盈眶,扑通一下跪倒在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面前,带着哭腔对图特摩斯道:“陛下?您是伟大的法老,埃及的主人,陛下?老身斗胆请求陛下为我家做主、为我儿做主啊……!”老妇人此话一出,两个侍卫紧张得汗如雨下。
“这位阿母,起来讲话。”图特摩斯温和地对老妇人说。
“老身不敢,陛下乃万金神体,老身如此斗胆已是对伟大的阿蒙神不敬,陛下准许老身跪在您面前讲话已是神之眷顾。”老妇人声音颤抖,头也不敢抬起来。
图特摩斯轻叹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玫伊已经将老妇人从地上扶起。老妇人抬头看向看,玫伊时,惊得说不出话,缓缓道:“这是哈托尔女神来到人间了吗……?”
图特摩斯笑了笑,说:“既然哈托尔女神都让你起来讲话,你可以站着说话了吧。”玫伊闻言对着图特摩斯露出一个皱眉的同时扬起嘴角的表情,表示自己无言以对。
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伟大的上主,陛下,您明鉴,我儿本是戎武之身,为陛下、为埃及效力,却在半年前战死沙场。我……我这个做母亲的,是连他的尸首都没有机会收殓啊……”说着就开始痛哭不止,哽咽中继续道:“我儿死后,总管大人却和神庙的人一起,强行将我家的土地收缴,理由就是,这土地是由国分配给军士的,我家如今已无军士,就不能再拥有这土地。可怜我儿为国捐躯,却只留下我这老母和他那年幼的妹妹,无依无靠。今后,今后我们要怎么活下去啊……”
“太过分了!”听完老妇人的哭诉,玫伊不由难过又生气地说。
两个侍卫脸色已经铁青,胆战心惊地看向图特摩斯,又看向玫伊。
图特摩斯眉头紧皱,还未言语,沉默中透露出的威严已经让人不敢作声。
“这位阿母,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在战场为国牺牲的烈士,家中亲眷的权益却得不到保护,这实属违背人道,我绝不容许有这种事。今日我先送你回家,这件事我必会解决。”图特摩斯对老妇人道。
“不敢不敢!怎敢劳烦陛下送我一个草民回家……只要陛下您说的都是真的……老身立刻回家,不在此烦扰陛下。”老妇人说着就又跪倒在地。
“君无戏言,你放心。你也不必推辞,我将你送回时也正好去察看那原本属于你家的土地。”图特摩斯道,说完又转身对两个侍卫道:“今日之事,暂且不必向你们的总管索普特禀告。”
“遵命!陛下。”两个侍卫立刻躬身领命,然后就目送着图特摩斯和玫伊将那老妇人一路送回家。
老妇人的女儿见两个一看就不是普通身份的人将自己的母亲送回,顿时有些惊异和胆怯,听母亲讲清来龙去脉之后,立刻跪倒在图特摩斯和玫伊面前道歉认错。玫伊将女孩扶起,告诉她不必惊慌和担心。女孩领着玫伊和图特摩斯来到屋宅后方的农田,伸手将原本属于自家的那块地指给他们看,又伤心地描述了当时神庙的僧侣和神仆们前来收缴土地时那毫不留情的姿态。
玫伊问女孩是否会书写文字,女孩说自己能识得一些,但写不了太多,玫伊又问女孩家中是否有纸笔,女孩赶紧找出兄长生前留下的还未书写过的纸莎草纸。玫伊按照女孩和老妇人的叙述将此事整理书写在纸上,然后让她们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女孩惊异地看着玫伊,惊讶于一个外族女子竟能如此流畅地书写埃及的文字。
图特摩斯询问了老妇人她那已经为埃及献身的儿子生前是归属于哪位领军帐下、年岁几何,又安抚了老妇人和女孩几句话之后,就带着玫伊返回总管府邸。回去的一路上,图特摩斯不多言语,玫伊能觉察到他心中的愤懑,于是伸出手搭在他手上,图特摩斯反手将玫伊伸过来的手握住,在玫伊看向他时,露出一个想要让她安心的微笑。
等两人回到总管府时,早已过了晚饭时间,可府中众人等不到他们回来也不敢用膳。见图特摩斯和玫伊进门,索普特立刻眉飞色舞地上前迎接。晚饭时,图特摩斯同索普特谈笑风生,向索普特了解吉萨当地民情,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有霍尔,知道图特摩斯今晚一定会有事与他商议。
入夜,霍尔来到图特摩斯在总管府所住的房间门口,见图特摩斯和玫伊已在等候他,霍尔也并没有对玫伊在此参与他们的商议这件事感到意外。
图特摩斯将今日在总管府门外发生的事告诉了霍尔。
“陛下有何打算?”霍尔恭敬地问道。
“神庙既然能够如此明目张胆地侵吞土地,说明这样的事他们已经干过不止一两次,而总管索普特想必也早就参与其中,从中获利,为虎作伥。说到底,他们能如此,也证明我朝土地律法尚有不完备之处,让其有空可钻。现在还不知道孟斐斯总督府是否也已经与他们沆瀣一气。我今日了解到那位阿母的儿子所在的军营就是孟斐斯驻军,我准备先向孟斐斯领军阿莫斯核实,再从他这里进行试探。想要彻底阻止神庙这类行径,并非一件易事,若就此将律法进行补充,让这些人无空可钻、不再能从中牟利,势必会得罪不少人,因此需要先清楚现在这里还有哪些人是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图特摩斯道。
霍尔点点头,说:“神庙如此行事,在扩大他们自身利益的同时,还危害陛下在军中的威望,实属不可饶恕。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确需补充律法,那就不是一件小事。若明日陛下要前往孟斐斯,就让霍尔留在吉萨,去和索普特周旋,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图特摩斯对霍尔道。
“那我也和陛下一同前往孟斐斯。”玫伊说。
图特摩斯思索片刻,对玫伊点点头,道:“也好。”
“今日之事让我思索,今后是否应该不再将那些是家中独子的人收入军中。”图特摩斯缓缓道。
“陛下,在埃及,参军者不仅能分得土地,还能领取军俸,因此有很多人都是自愿进入军队,若就此明令禁止独子参军,恐怕也不妥。”霍尔道。
图特摩斯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所以其实,最重要的,是减少战争。”玫伊说。
图特摩斯看向玫伊,轻轻点头。
玫伊回到总管府为她安排的房间,对雅米洛交代一番,告诉她明日自己要和图特摩斯先行前往孟斐斯,让她暂时和霍尔一起留在总管府,要特别留意这府中是否有任何异常。雅米洛虽舍不得和玫伊分开,但也只得听从玫伊的吩咐。
第二日一早,图特摩斯带着玫伊,率随他征战又一路返回埃及的这支庞大的队伍中归属于孟斐斯驻军的那一部分士兵,一起前往孟斐斯。之前到达阿瓦利斯时,见队伍中归属于阿瓦利斯驻军的那些士兵在领赏后返家,已经叫这些军士羡慕不已、归心似箭,因此大家都十分高兴,早早整装待发。
索普特毕恭毕敬地在城门口为图特摩斯送行后,又一脸奉承地和霍尔一起返回总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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