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黑夜追杀？刺激跑酷？

「师父不是没有味觉吗，为何还要装作很好吃？」

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很快消逝下去。子卿已经习惯，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江陵突然发问，筷箸都停下。

子卿后仰，靠在椅背上，

「这不是要演沈大人吗……你对白术什么时候学的？这么顺畅。」

「上回藏灵书阁见过一眼，没想到一试就成功。」

「这么有实力，哎，我也是好久没用法术了，对白术发起好像还需要条件……」

子卿抓头发思索。

江陵不知怎么，耳尖泛红，低头沉默嚼饭。

“算了。”子卿见他这反应，懒得去追究，“朝堂上，右侧第一排第二位是谁？还有左侧第三个，我试探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难以揣摩，一各明显慌张。”

“ 右边……”江陵停顿良久，“是大皇子，江廉，至于左侧的，我印象里是崔将军，和江廉关系甚佳。”

“我说一帆风顺，他们觉得诧异，定是早就知道行刺之事。至于你被诬陷，说是得罪了什么皇权贵胄，谁是主谋，江陵，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人选了。”

「陛下病危，崔将军和大皇子，确实有兴风作浪之意。」

江陵转用对白术，他不用法术发起，师父只能靠嘴说。

「后面半个问题呢？你说心已死，自愿退出，总会有个源头吧，不然也不至于一句不解释逃出来。」

「或许是江廉，从宴会舞剑那时起，就好像与我不对付。但……我收到的请谏，无论是字迹还是刻章，确实是母亲的，她应该也有参与。我戍守边关，无心朝野争端，横祸却又自己找上门，还是血亲的好手笔……」

江陵苦笑，眼眸微阖，虚无缥渺。江礼虽逃亡于屠门反书之罪，而已死于家母与手足之心，非一日矣。

「徒儿自知逃避无用，愿与师父洗刷冤屈，也算……还边关军一个清白。」

桩桩件件，躲不过，逃不了，江陵本以为自己退出就不会有事，可边关军却又遭遇不测。

「错了，是你的清白。」

子卿定力，不让心里话传出去，只叹是越发看不透江陵了，他到底是真的不与人纷争，清白避世，还是失望透顶，不愿意再去趟浑水呢？

玲珑弯月高挂梢头，庭院里一地月光似水温柔，竹影摇曳，黑影婆娑，清雅淡然。

怕被人发现，两人弄来两件斗篷披上，李府院墙矮，子卿轻易翻过。

双脚稳稳落地，月影打碎。

确定无人。

子卿才起身打量周遭，就吓一大跳，后退一小步。

查个毛线啊？诏宁人这么爱干净，案发现场被收拾得一丝不苟，跟有人定期打扫似的，不是凶宅的话，来这儿摆两桌都不为过。

子卿扶着江陵肩，轻声蹙眉道：“案发时间离现在多远了？”

“一月有余，收拾干净也正常。”院子里没有灯，淡淡月光下，江陵脸庞模糊。

子卿捂脸：“行吧……”

薄雾散去，月光明亮些许，子卿伏在一栏杆旁，眯着眼睛费劲查看。她忽然道：“当时你只带了剑吗？”

“是，记罪的案卷上应该也是这么写的。还有你刚才问我时间，我记得当时江廉和皇城司的人，基本上都护送陛下回宫，只剩几个值班的。”江陵在房门口摸索查找。

子卿用袖口在栏杆上擦拂，还是不清晰，她勾手指道：“江陵，过来。”

夜里静得吓人，凶宅周围又没什么店铺，江陵过来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可以听清。

法术在指尖窜出一个小火苗，栏杆上的血迹呈现眼前。

“你看，”子卿有点后悔，刚刚用袖口擦灰，不知有没有破坏现场：“这里的血迹没有处理干净，大多都是四周溅散的点状血迹，很小。”

江陵脑海闪过灵光，摸着腰间佩剑，热切道：“但以我用剑，砍到人的要害，血迹应是喷溅滴落，或大片血泊。”

江陵眼神灼灼，火星之下越发烫人。

“嗯，这里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血迹，应该是钝器所致，而且杀的比较匆忙。”子卿覆上江陵手，挪到其他地方照明。

江陵一僵…………

“可这也不是什么硬证据，到时候别人随便说两句，就漂泊不定了。这屋里应该没人，进去看看。”子卿话音未落，便听见命令声，如惊雷一般吼下。

“有人夜闯李府，给我找！”

十几名官兵破门而入，弹指一挥间，火光布满整个院落。眼见官兵蜂拥而入，子卿只能顺势先躲进最近的屋内。

躲藏的屋内，门暴力打开，尘土洋洋而起，几束月光撒进，漆黑不清。

官兵提刀，大踏步闯进，四处张望寻找人影。

「师父，现在怎么办？」

「小心，你是在扮周赴戎，不能用法术，更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脸……」

官兵翻箱倒柜，一声清脆的珮环之响，将沉寂打破，更似蝴蝶轻盈振翅，掀起彼岸滔天巨浪。

被发现了吗？

又该如何？

那官兵勾唇邪笑，饿虎扑食般，盯紧轻微摇动的大柜子，步步紧逼。

一步，两步，三步，寒气从脚趾间爬上心头……

门猛地打开……

两块玉佩赫然在目，孤零零地挂在衣柜里，阵阵发响。

官兵心底发怵，鸡皮疙瘩还未起，便被江陵从后面捂住嘴巴，一棒槌砸晕，应声倒地。黑暗之中，只见江陵眉峰紧皱，俯视官兵一眼，取回当做陷阱的玉佩，立刻夺门而出，和子卿翻墙逃走，不做一秒停留。

月黑风高之时，夜空如墨，风声低泣，两人身形似一抹鸿影，飞走于乌云楼阁之间。

“有人追吗？”两人着一户人家的大门，呼吸急促，靠门边围框的遮掩，向李府眺望。

“没…………”字音未了，门忽地拉，一双手把两人拉进凄凄夜色之中。

黑暗之中幽幽地传来一句话，熟悉而又冰凉：“江礼啊，真是好久不见。”

江陵不可置信，再次检查易容术没有问题后，卸下斗篷，庄重道：“在下白珝使臣，周赴戎，不认识什么江礼。”

“在下沈度若。”子卿压低嗓音，保持冷静，故作爽快地行礼。

黑暗中的人声音继续：“此君兄说笑了，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吗？”

“嗤——”小童子点开火折子，不急不慢地关上大门，点开屋内两盏灯，红烛屋暖，眼前之人的身形清晰无比。

眼含秋水，衣剪春烟，墨发如倾，面似婵娟，烛光照耀下，宛如云云皎月坠落人间。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男人坐在轮椅上。宽袖一半衣角落在地上，小童子熟稔拾起。

“容与兄，还似从前啊……”江陵长舒一口气，给师父解释道：“江仪，容与是字，待人很好。从前有道长来诏宁游说，便打发我们两个去听学，所以他也会一些法术。”

子卿见江陵自报家门，自己也没必要再瞒着，环顾四周。

“沈大人，可以放心，屋里没有其他人了。”江容与浅笑，眉眼如画。

子卿知道是在诏宁，也恭敬回礼：“多谢相救，唤我……子卿也可。”子卿细瞧江容与笑靥如花的美人模样，顿时觉得，后宫佳丽三千，诞下来的孩，果然个个漂亮。江廉，江陵，江容与，还有一个之前在龙潭幻境见过的江炽，虽然差异不小，但绝对都是“天姿绝色”。

“ 四殿下怎么知道我们被追杀？”子卿笑问。

江容与把手上书卷送给小童子，温柔开口道：“叫容与就可以，诏宁规矩多，但不介意叫字。这里是我置办的一处房产，平时用来教些学子读书，我的书童看见你们在跑，告诉了我，我就叫他拦下。”

“……那他力气还怪大的……不过，怎么这小童子动作比我们还快？”子卿不解，明明只在门口停留一会儿。

江容与手指着，温温吞吞道：“因为你们绕着大院跑了半圈啊，我的书童直接到门口去。”

“……”

“大致便是如此。”江陵同容与解释扮成来使，调查诬陷案件之事，隐去忘川黄泉那一部分，只解释师父是一位修行人。

“其实我也不相信你会干出那种事，所以我一直暗中调查，”江容与手指倚在轮椅上。

“有什么结果吗？”书童搬来凳椅，江陵顺着坐上。

“自然是有的。”江容与命人去旁边书柜里拿东西，“李府的事我不方便，至于反诗，我已经委托宫中的人打听，是经过一名传信使时，出了问题，如果他能作证，事情就会很快解决。”

小童子从书柜的最高处，拿下一柄卷轴，扯开系带，是一幅画像。江容与手指轻飘飘抚过画，道：“他是个无名小卒，我费不少劲，才打听到一些消息。他在反诗出事之前就消失不见，大概率是死了，这是根据他家人描述，作的画像。”

子卿目光仿佛被画卷扣住，这画寥寥几笔，潦草不堪，但她第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天会来蹭八百回茶喝的断头鬼，记性烂透了。从一个多月之前，这只孤魂野鬼，频频出现在孟婆店门口。

就是如此巧，江陵在孟婆店，打过几回下手，隐隐约约记得，当他想要伸手拿画，仔细去看时，急促如连珠的敲门声，刺入耳廓。

“皇城司秉查公务，开门！”

“快，躲到藏书间里去！”江容与喊道，命令童子打开机关，两个书柜机械地向旁边拉开，子卿与江陵藏到里面。

书间门关闭。

院子大门撬开，官兵涌入。

藏书间空间很小，堆满密密麻麻的经书，黑暗之中，压得人喘不过气，两人都紧靠在书间门上，透过唯一一条缝，观察外面动向。江陵与师父紧挨，心跳连着心跳，喘息声清晰如雷鸣。

“皇城司查办公务，有人夜闯李府，我们按照吏律捉拿，请殿下配合。”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廉一袭黑衣，凌厉俊朗，似从森森永夜中脱离而出，玄色窄袖锦袍镶锈金乡，腰间令牌诉说威严。

皮靴踏步声清脆，在官兵倾筐倒箧的杂乱声中，一步接一步踱近。江容与眼神低垂，像边上逃避。谁知江廉俯下身，紧逼容与脸，两张俊脸之间不过一寸，嗓音遏抑道：“我亲爱的好弟弟，说，人呢？”

江容与不语，咬紧牙齿，唇色惨白。

江廉动手，冰凉如寒霜的指套，触及到江容与下巴，容与轻微震颤，侧头想要逃走，可剩下的轮椅却将他锁在这儿。江廉捏住下巴，将他头掰正。

“怎么不看着我的眼睛，不敢吗？”

江容与用手推开他，厌烦道：“查完了吗？查完了赶紧走。”

书柜缝隙之后的子卿和江陵，皆额间渗出细汗。

见被打发，江廉起身在屋子里徘徊一圈，戏谑道：“还没有找到我想要的呢，急什么？”

“我这儿没有皇兄想要的东西，也不可能藏人，”江容与话语染上怒色，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

“我想要的何止是一对犯人啊。”江廉目光游走，发现地上两个凳子，冷言质问：“若是屋里没藏人，在这儿放两个凳子做事？莫非早知我要来，特意准备的？”

“我的小书童搬书用的，不行吗？”江容与锁眉盯住他。

“嗯，这个理由倒还算合理。但是，江容与，摆清楚自己的立场。”江廉抓住容与领口，衣服宽松，又抓得用力，锁骨尖留下一道指甲红印。

“走。”官兵陆续出去。脚步声越来越远，多次确定安全之后，子卿和江陵从藏书间里出来。

“谢容与兄出手相助，感激不尽。”江陵先行轻声道谢。

“客气了，你们以后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江容与细心叮嘱。

夜色笼罩之中，鹧鸪啼鸣不已，两抹黑影回到素林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