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泠泠作响，明媚春光携带着自由撒下，幻境又回到最开始的画面。
公主殿下不作声，嘴唇轻颤。
“殿下，若是流连幻境可以再多看看，但别陷太深。”
子卿回头，便见江陵一身黑衣，立于树林阴翳之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光束稀稀落落撒下，他的脸庞有些模糊不清，身影倒是劲挺如青竹。
子卿移步靠近，稍微抬头道：“怎么躲在这儿不去看？”
江陵毕恭毕敬行礼：＂公主殿下的儿女情长，徒儿不敢妄自窥探。”
看江陵拦也拦不住地又行礼，子卿刻意笑道：“那我还成偷窥的小贼了？”
“师父洞察明细，必有其行事之道，弟子不敢非议，望恕罪。”江陵没有起身，声音铿锵有力。
子卿侧头，双手插在身前，看着恭敬的徒弟这般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这样的词语，加冕到不靠谱的她身上，会不会遭雷劈。
“快起来吧。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被人追杀了吗？”
＂师傅可以保徒儿不死吗？＂江陵趁机提出要求。
＂一定。＂
江陵不紧不慢起身，薄唇良久才道：“徒弟只是一位戍边将士，没什么特别的。遭到诬陷，被人追杀逃出来的。”江陵早就打好草稿，故事的细节都已经编导好了。
“嗯。”
他一惊，脸上没有掀起波澜，但疑惑师父为什么没有继续问。
子卿轻轻叹一口气道：“这么没诚意呀，不过没事，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师父怎么知道不是真的？”江陵确信，自己没有其他地方出纰漏，说的理由也是半真半假，难以辨认，除非师父以前认识他。
“……直觉吧……时候不早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回去。"子卿随便一句，别下他，又接着去找公主殿下。
光影斑驳，江陵心中升起一丝落寞，自己谎话成章，又没有什么理由说别人敷衍。
－
三人之中，子卿最先醒过来，便见对面的江陵标标准准、一丝不苟地打坐，几缕额前的发丝显得更加秀气好看。
子卿站起，拍拍衣服上灰，想着那些所谓的修仙之书，不去纳入这么好看标准的打坐姿势，偏偏画那些丑到惨绝人寰的小人像，真是不知道图啥。
公主殿下几乎和子卿同时清醒，转眼便泪眼婆娑跪在一旁，扯着子卿的衣袖，满眼朦胧弥漫地渴求：＂子卿姑娘，我……还可以……再见见他吗？”
子卿见她也跪着，有些头大，赶紧将公主殿下扶起来。两人都还没开口，下一句就听见老头子匆匆忙忙赶过来：“你知道吗？那个小公主说的……那个什么将军，好像之前我就见过，也跟着跳忘川了。”
殿下犹如濒死之人，拼命的抓住波浪中的浮木，拽着子卿央求：“可以吗？……"
“殿下，我们只是忘川河畔送孟婆汤的人，若是真的要下忘川河去捞亡魂，不在我们职任范围之内，也不在我能力之中。”
子卿的手覆上公主殿下的，殿下实在害怕子卿会把自己推下，猛地抱住她，双手环在子卿脖颈间，啜泣道：“子卿姑娘，我知道是我提出要求过分，但本公……团圆，真的求你了。”
公主殿下华服上的金丝线，轻轻刺痛了子卿皮肤，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子有吭哧吭哧道：“忘川河捞人有什么难的？划个小船到对面阎王府去，他们肯定有办法！”
“ 对啊。”苓灵应声，之前吵翻天的两人，突然出现默契。
子卿见公主殿下挂在自己身上，我见犹怜般低声哭泣，老头子也不知道哪里找出来歪招，如果不答应，倒还真是子卿不对了……
“行—— "，子卿妥协道，：“江陵，苓灵，你俩陪我去。＂
苓灵：“啊！”
江陵刚刚从幻境中苏醒，眼皮才睁开，便收到命令：“啊？”
“啊什么啊？不是你才说要帮她吗，不是你说做我徒弟吗？＂子卿想着带两个会法术的，不至于到时候挨揍。
苓灵嘴上叽叽歪歪，但还是乖巧地跟着子卿去了，江陵着急起身去追子卿……啊？发生啥了？他竟都不知道。
忘川河两岸杂草丛生，河水绿黑发黑，似是一块深奥的翡翠嵌入冥界，河堤边水汽氤氲，压低野花细草，仔细看，才能发现其中藏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小码头。
子卿刚刚踩上去，一阵长长的咿呀声刺入耳朵，苓灵不禁感叹：“这真的安全吗？”
子卿回头特意与她解释：“冥界的亡魂不喝孟婆汤，是过不了忘川的，刚刚公主殿下撞的，就是阻挡的结界。”
“我可以飞过去啊！"苓灵正想要挥手大展雄才。
子卿赶忙去按住她：“这个结界是包围的，除非你从忘川河里游过去。”
苓灵看了看乌漆墨黑的水，相传这可是吃人的东西，咽了下一口水。
＂人飞不过去……那为什么可以般划过去？＂江陵疑惑。
子卿在小码头边上找船桨，同时道：“说是在靠近奈何桥处，忘川河水和天空交界处，有一处空隙，刚好可以让一片小舟过去。”
＂啊？谁特意改的？＂苓灵挠挠头发。
“毕竟是有前人开拓呗。”子卿可以想象，之前也肯定有人不怕死，这么干过。
她跳上小船，叫另外两人也上来。
“我也会划船，需不需要我帮忙？”苓灵毛遂自荐。
子卿稍微转过身和她说：“你敢划，我都不敢坐，也不知道是谁，方才从天上下来的时候，摔出一个坑。”
船桨开始摇摆，几人上船，涟漪一圈一圈挡开，小船被推动向前。
“哪有？”苓灵说不过她，转头跟坐在一旁的江陵说：“江陵，你为什么会拜子卿为师啊？”
“……唔……”
江陵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一只手捂上嘴，一边地苓灵也被捂上。
子卿划到一半腾出双手，转过来捂上他俩嘴巴，欲言又止，眉头轻蹙，想喊话又极力压低声音道：
“我们是在偷渡，能不能不要这么嚣张？＂
两人齐刷刷点头。
子卿收手划船。
苓灵被限制发言自由，把脸撇到一边去，旁边的江陵就不一样了——
比委屈先来到的，是师父柔荑细手轻触唇间的柔软。冰凉纤薄的唇，紧密贴合上掌心，师父的温度迅速传上江陵的脸颊，随之而来的，还有心跳。
江陵大抵也猜到他脸染上渥红，赶紧用自己手背贴着降温。
清心咒的压制下，他还是有些头脑发热，自己的脑子……一天到晚……想的什么，什么……污秽肮脏之物！
若不是现在有人，江陵真想给自己来两巴掌，清醒清醒。
船桨划开平静的水面，无人在意的深处，泛起心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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