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嘀——
秒针转动混杂着仪器运转的声音均匀地应和着，给人一种莫名的契合感。
倚靠在床沿的少女恍惚盯着房间里的一个角落，直直出了神，她若有所思地起身，视线斜睨不远处的窗户。
这里地处北湾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海湾，一轮满月高悬天空，澄澈月光透过玻璃飘洒进来，不同于往日，外面正飞舞着茫茫雪花，仔细望去是一如既往地满天星光。
紧接着，她收回视线，“夏安渝，北湾十二月的初雪，是你该醒了。”
“夏安渝？”
凤翙双眸微微睁开，跌落在衣间的雪花化成了阵阵星光涌入，他掀开宽大的帽檐，却仍然佩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纯黑色的双眸，被额间的碎发遮挡，打出些许阴影，迷惘又危险，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藏蓝色衣袍，在狂风吹拂下四处飞旋。
凤翙悬停半空，他低头俯视着脚下阁楼建筑，短促而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指尖凝聚的一道苍蓝有形法阵直直地坠入橱窗。
刹那，少女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头望向窗外，眼底满是错愕。
房间内依旧混杂着机器运转的声音，祥和无事，少女深吸一口气，悠悠站起身，又侧眼朝床榻上的少年望去。
夏安渝安详地躺着，面色白皙，却也没有多余的一丝活气，身侧高昂的仪器有序运转着，房间收拾得很是温馨，床上甚至摆放着几包应季的小零食。
除了病床上的少年以外，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少女随意垂了垂手臂，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镇定，她缓慢移步到窗前，室内温度正不断上升，窗外一片冰天雪地，随着距离的拉近，玻璃上的雾珠以罕见的速度扩散笼罩，在双眸的注视下，只有阵阵雾气诡异升起，直到彻底看不分明。
然后——
少女伸出手，擦掉了玻璃上的水珠，视线再次被打开，海湾依旧被月光笼罩，窗外的雪似乎飘得更大了，四处乱窜，房间内响起轻叹一声，少女微微低头，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指尖却是传来丝丝凉意。
然而就在下一秒，少女只觉得自己的掌心传来刺痛的寒意，抬眸的过程，她像是看到与自己掌心相对的似乎还有另一双手，比她大了不少，对视的瞬间，她心里不由得一跳。
那双深黑的双眸无形变浅，透出正常人的瞳孔，少女甚至能够微微看见自己面容的倒影，下一刻那身着长袍的身影被雾气隐没，唯有透过阵阵月光，可辨窗前身影。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少女只觉得自己一阵汗毛直立，不自觉收回了手，又回神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眼眸重新回到窗前，又再次看到诡异的一幕。
那人在自己手离开的片刻，竟然直接伸手透过了玻璃，重新贴回她的掌心，这一次与众不同的是，指尖传来了丝丝暖意，很不明显，少女不禁瞪大了双眸，心里一阵发毛，面如死灰缩回了手，那人却再次偏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随着她的后退，眼前人一整个身形直接穿透玻璃飘了进来，有形的星光层层从他的全身扫过，接着那人另一只手直接摘下了面具，笑意明朗。
原本少女依旧心如死灰地盯着他，这会儿眼底闪过一阵光亮，很快又暗了下去，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凤翙:“……”
凤翙低头盯着眼前的少女以及她眸间警惕的神色，又是一阵沉默，他默默在少女身后结了个召唤法阵，一面巨大的铜镜浮于身后。
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眸已经恢复正常人的样子，容貌没有多大的变化，和几千年前照旧，变得可能是更衣冠整齐了，一副俊美清秀模样。
凤翙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难免透露出失落之意，他双唇轻启，尝试着学着人类发声，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交谈了，与同类人靠意念交流就可以，可眼前人身上透露不出一丝神气甚至仙气，他尝试了许久，一旁少女的表情逐渐变异，一个模糊而又嘶哑的音从他嘴里吐出。
“怀……”
眼前的少女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人知道她的本名，除了夏家老一辈本支的人知道外，对外别人都只知道她叫夏安月，可这一支知道她本名的就只剩下眼前这个躺在床榻的少年。
似乎是看出了眼前人的不安，凤翙只觉得心上一股酸涩的暖意，嗓子眼发酸。
“你到底是谁？”怀月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抬头看他。
“我是……”凤翙说到一半，又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你不要怕。”
一抹银灰色的点点星光闪过凤翙的眼眸，透支【泯星】之下，他的力量再度涌出，整个人的气势直转，阵阵星点漂浮在夏安渝四周，“怀月。”没等怀月有所反应，凤翙已经化作星点消失在她眼前，怀月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她依稀听见。
他说:“我不是伤害你的人。”
“我是要你命的人。”周围的环境很昏暗，昏暗又四通八达的小巷里，一个女生飞快地提起裙子跑着，东拐西拐，祁韫眯了眯眼睛，很清楚那是出口。
“韫韫。”
昏暗中，祁韫清楚地看到眼前人，两眼一黑，只觉得胃里犯恶心，下意识的反应是：扶着一侧的墙壁就开始干呕。
云澈表情变得耐人寻味，“韫韫，偷袭我这笔账该怎么算。”云澈不紧不慢摸了摸后脑勺，指尖沾上了血迹，顺着滑落在地面。
他的声音不低，像是在享受全局被他操控的快感，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伤势。
下一秒，祁韫利落转身，在云澈上前追赶自己时，算好距离，同时，一个借力回身，祁韫一松，高跟鞋飞出去直怼上云澈的头，惨叫声应声响起。
云澈没主动解释，祁韫也没主动问他，现在只觉得头顶一片绿光，绿光照耀街巷。
谩骂声在耳边炸响，祁韫侧头躲过飞来的拳头，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向外一扭，又给了对方一巴掌，拽着对方飞起一脚，正中用小腹，云澈踉跄摔坐在地上，“打够了吗？”
祁韫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呕——
云澈脸色彻底难看，“韫韫，我让你这么恶心吗？”
祁韫：“呕——呕——”
祁韫抿唇，垂眸掩盖眼中一闪而过的狼狈，而后重新抬眸，“操，死渣男死远点。”
云澈愣在了原地，之前的祁韫，都从来没有爆过粗口，眼下祁韫的这一句，直接让云澈彻底凌乱了，他看着祁韫将另一只高跟鞋丢在他眼前，那是不久前他亲手为她奉上的成人礼物。
在离出口的最后几步里，祁韫脚步一停，路口的灯洒下柔和的光，打在祁韫微侧的身上，眼底泛下阵阵阴影，“云澈，就算我原谅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街上静悄悄的，被昏黄的灯光照亮，祁韫刷了通行卡进去，今天是周天，学校放了半天假，晚自习之前又必须赶回来。
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奇妙，前一周他们相处得好好的，结果现在头上就已经青青草原了，即使温度很低，祁韫还是选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见他。
半晌，保安大叔突然开口打破沉默：“诶，祁韫啊。”
祁韫颔首，“丁叔好。”
老丁瞥了她一眼，又返回了房间，随便拿了几张试卷对折做了简易的工具，拿了蒸红薯递给了祁韫，红薯的热气在冷风中直冒，迷糊了祁韫的眼眸，“大冷天的，小姑娘要好好照顾自己，看看你穿了裙子，等你年纪大了，不知道老寒腿的痛……”
“知道了。”祁韫抬手接过了红薯，掌心暖暖的，和老丁告别后就往校道的方向走，眼眶早就红成了一片，特意选了条隐蔽的小路走。
沉默的气氛逐渐蔓延，只有很微弱的风鸣和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无声的红薯香味，印证着自己的存在感。
祁韫不争气地擦了擦眼眶，没选择去教室，而是蹲在操场看台的一个小角落里，抱着红薯慢慢地啃，一啃一个不吱声，嘴角拧巴成了一坨，忍不住低泣，晚风不知道少女的心事，又冷又涩。
顿然，额间传来滚烫的热意，短暂的哭泣之后，祁韫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祁韫只感觉心上一片委屈。
“班长。”谢汲星的声音属于那种低沉的温柔，端庄而有分寸，“别……”
“别心动，他喜欢男的哦。”趴在谢汲星肩头的少年咧嘴一笑，眼底的澄澈几乎无法掩饰。
“你有病啊。”祁韫破涕而笑，收下了谢汲星递来的糖炒板栗，看着眼前人身着短衣，颈间却早早围了条围巾，又舒坦又违和。
看着祁韫返回了寝室楼，两人朝着校外方向走去，夏桕抽空跟谢汲星闲聊，“班长坐得那么隐蔽你都能知道。”
“你该去配眼镜。”谢汲星言简意赅，眼眸却无意识地扫到了夏桕的围巾，想起之前看到了一整圈狰狞的伤口似红线般烙印在夏桕的脖颈处，荒谬且诡秘。
夏桕却敏锐地瞥他一眼，“行吧，那我先走了，嘘。”
“又逃？”谢汲星似乎很了解。
“是啊。”夏桕坦荡，“我奶说给我准备了礼物，让我早点回去。”
谢汲星也转身上了自家的车，车内很安静，伴随着豆大的雨点稀里哗啦地砸在车窗上。
隐约的闷雷声响起，自行车疾驰而过溅起一地泥泞，巷子里微弱的灯光照射着几米的巷子，让夏桕稍稍挡了部分雨，却也湿了一大半身子。
夏桕头发凌乱，脚底发狠，成功停稳车子，拿起书包就往里面跑，甩了甩手臂上的水，显得很狼狈。
“奶奶。”夏桕朝着里屋里喊，很是孩子气，“我回来啦。”
“诶。”里面传来应和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老妇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红色的小包。
“夏桕。”夏奶走到他跟前，示意他蹲了下来，夏桕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半晌，夏奶解开了夏桕脖颈上的围巾，一圈陈年红印暴露在空气中，夏奶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我又找人求了道红线，你要好好的，不要不听奶奶的话。”
“好。”夏桕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让夏奶将红线系在了他的颈间，还悬挂了一古早铜币，加上这次，夏桕已经不知道带过多少次这类的东西了。
夏桕孩子气抱了抱夏奶，抵在夏奶肩上的双眸轻颤，也没选择合上，眸前悬浮着若隐若现的红衣，最终悬停在夏桕眼前的是一双赤足。
…… ……
【泯星】：初神碎片[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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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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