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主政一方,刘隽头两个月几乎夜不成眠,整日劳碌,算是体会到当年并州初创时,刘琨的夙兴夜寐了。
李雄曾派李凤袭扰过几次,城内也有不少心向李雄的奸细,有过几次哗变,都被一一化解。
战事四起,民生凋敝,梁州虽也不例外,但百战之余,清点下来也有三四万户,让刘隽颇感欣喜,立时将无主荒地充作屯田,又将青壮年编作府兵。
本想趁机兼并土地、私藏人口的豪强自是不愿,有想开城门投敌的,有率领佃户起兵的,丑态种种,不一而足,刘隽正愁无机会立威,立时便将本地豪强当众活剐了两个,将他们的田地、庄园尽数分了。又对听话的豪强许以官职,加以安抚。随即,刘隽亲自面见了梁州原先诸官,挨个进行了考校,稍微过的去一些的,尽数都留下,有空缺的,便用自己带来的谋士顶上。诸葛铨、令狐父子、刘耽等都被他授以高官,刘勇、陆经、尹小成这些家将也都得了官身。对来投的士人,不看其名,而看其能。
毕竟他根基尚浅,也无多少家底,养不起闲人。
此外,他打着中山靖王之后的旗号,又利用了诸葛氏在故蜀地的威望,倒也博取了不少季汉遗民的拥戴。
多措并举,汉中形势极快稳定下来。
约莫到六月,刘琨移檄州郡,约定十月会师平阳,合攻刘汉。
作为儿子,刘隽自然头个响应,但看其余州郡,响应者寥寥。
故而,勤王讨贼到底还是成了一句空话。
刘隽也便安心在汉中厉兵秣马、劝课农桑,只求早日站稳脚跟,日后与司马邺的关中、刘琨的并州守望相助。
担心入秋之后胡人膘肥马壮、趁机来犯,刘隽顶着酷暑,整日忙于边事。
不料,就在此时,并州那边竟然给他送来两个侍妾郭氏和窦氏,郭氏乃是祖母郭氏一族的庶女,窦氏则来自于拓跋鲜卑,原姓纥豆陵氏,似乎还出自没鹿回部大人窦宾一族。
刘隽本无心女色,可窦氏是拓跋猗卢所赠,而家信中不论郭氏、崔氏均是好一阵谆谆教导,无非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类的废话,又想起兵荒马乱,不知何时就会死于非命,也便收用了。
八月底,窦氏查出有了身孕,向并州报喜不提。
仲秋那日,简单设了一席小宴,请了三五好友聚了聚,又给将士们多加了些餐食。
不料后半夜,忽而听闻门外小声争执之声。
“明公已经歇下,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么?”今日似乎是陆经值夜。
回话的是尹小成,焦急万分道,“可,此为并州急报。”
“拿进来。”刘隽酒意未醒,抚额起身,打开门。
尹小成赶紧双手奉上,却不料刘隽打开一看,猝不及防地向后一栽。
并州别驾郝聿、牙门将刑延与刘琨有隙,某日争执之后,夤夜奔汉,将并州防务虚实尽数泄出,于是刘聪命刘曜等大军攻并州。刘琨东出作战回援不及,太原太守高乔献晋阳降汉。刘琨父母均被害。
刘隽服斩衰,所有刘氏的家将、家奴也都是一身重孝。
灵堂内,刘隽正跪坐在牌位前发呆。
听闻噩耗两日来,他一直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论是谁来劝,都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过了三日,他猛然跌跌撞撞起身,径自去了灵堂。
幕府众人虽然关切,但又怕言语失当,反而让刘隽冲动,商议再三,还是推举了性情沉稳、家世贵重且年岁相近的刘耽来做这个恶人。
刘耽站在门外,心中发苦。
迟疑再三,刘耽叩了叩门,“明公。”
“是敬道么?进罢。”
刘耽深吸一口气,单刀直入,“明公可要驰援并州?”
刘隽面色惨白、眼眶赤红,双颊消瘦,目光却依旧清明,“我若是刘曜,定然派重兵袭扰汉中,或是把守沿途要道。此时就算是去,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守好汉中,若当真再拿不回并州,也有州郡栖身。所以,纵然心急如焚,我不能回。”
刘耽悄悄舒了一口气,“明公所言极是,如今汉军势大,做长久计,需徐徐图之。”
“让诸位担心了。”刘隽温和道,“其实这几日我在想,时人多半以为我在诚心守孝,无心军务,如此良机,李雄定不会坐视不管,多半会伺机攻梁州。若能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夺下巴西郡,我与李雄攻守之势异也。”
刘耽万万没想到,哀毁如此,他竟还有余力思虑战局,不由得喃喃道:“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
这时,他才留意到地上铺着一张墨痕未干的舆图,一边还有零散数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行草。
“这莫不是明公这两日所画?”刘耽吃惊道。
刘隽点头,“幕府中藏有一张季汉的旧图,我将其摹成数倍之大,又结合这段时日行军所见略作修正。待我之后得闲,再摹上几份,赠予诸将。”
刘耽见他并未消沉,精神也是一振,“可要我将幕府中人尽数叫来?”
刘隽勉强笑笑,“两个时辰之后,在正堂议事。”
看着刘耽快步离去背影,他和衣倒在蒲团之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没有战事饥荒、没有槛车囚徒,没有不孝子孙,也没有生离死别,祖父与祖母闲庭信步,悠然走入混沌幽冥。
建兴元年,李雄趁刘隽孝期之时,遣李骧举重兵攻入梁州,不破。同时,刘隽亲率突骑攻入巴西郡,杀刺史张宝。又出奇兵,由后方突袭,生擒主将李骧。
刘隽以李骧为质,以十日为期,索要涪陵郡,李雄迟疑不定,十日已过,刘隽杀李骧,断其臂膀,李骧旧部由是生隙。
成军攻城那日,刘隽一身斩衰,亲自登上城门,只见他向北叩首、血泪盈襟,麾下将士皆为之动容垂泪,战意大盛。
李雄大败,李骧旧部八千人来投。
又半年,刘隽亲率大军入巴中,将南越而来的群獠或诛杀或收拢,至此汉中、巴中、巴西连成一片。
1、攻受这时候没啥情感关系,所以没有谁对不起谁。
2、不要用现代人的道德标准要求古代人,特别是魏晋南北朝那种礼崩乐坏时代的人。这时期,孝期生子千夫所指,但大户人家十五六娶妻纳妾生子都很正常。
3、历史上是刘琨因为徐润的谗言杀了令狐盛,然后令狐泥做了向导复仇,也是令狐泥杀了刘琨的父母。这里蝴蝶了,但是以刘琨的性格,迟早的事。
郝聿和刑延历史上也确实是叛将。
其实为皇帝服丧这件事 汉魏都是以日易月 就是司马炎搞出来一个三年 不过这时候礼崩乐坏 我们假设大多数人按照汉魏旧例来就行了
但这边开始髦头还是会为祖父母守孝三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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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十一章:祸出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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