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委员收一下排球，其他人解散。”体育老师吹响口哨，“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整齐的队列散作一团，体育委员站在人群前，推过提前准备好的收纳筐，“把排球都放回筐里，快点快点，04了。”
食堂是5点10分开饭，体育委员一吆喝，原先还懒懒散散的同学们一窝蜂的拥了过来。
“快点，今天势必第一个打上饭。”
“我看到晚上的备菜里有鸡柳。”
“哦豁，能量条回满，发射。”
“诶，你今天回来能给我偷渡一杯奶茶嘛？”
“你小子猪瘾占领大脑了啊，今天星期五，政教处主任守大门，他看我一眼我都想兜出这一学期干的坏事。”
“啊，天要亡我呀！”
吃饭是除学习外的第一件大事，耳边都是激情讨论着晚饭的声音。江亦姜习惯不吃晚饭，所以她并不着急，站在人群中，边顺着队伍走，边分散了思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他们聊天。
“欣子让你等会来器材室。”蒋阮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拿球顶了下江亦姜的背，凑到她的耳畔说道，说完还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两人看着就像是好朋友般。
操场声音嘈杂，蒋阮阮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江亦姜听来，这简直是恶魔的低喃，令人毛咕咕的。她回过头，越过蒋阮阮，看着人群外在跟人聊天的吴可欣，利落的齐耳短发，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宽大厚重的冬季校服，其他人都照着修身改，只有她拆了所有的松紧，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却显得身材更加纤细，在人群中成了特别的存在。大抵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吴可欣转过头，四下找了找，视线对上了江亦姜的时候也没有停留，直接越过了她看向其他地方。
不像是要找她啊，江亦姜突然明白是蒋阮阮要打着吴可欣的名头生事。甚至，蒋阮阮还错开步子，用宽大的身躯挡住了江亦姜的视野。江亦姜探究地看着蒋阮阮的眼睛，她是要加入她们的小团体了吗？需要跟她撇清关系？还是她的考验？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蒋阮阮被看的心虚，率先移开了目光。
“江亦姜说让我们先去吃饭，她留着收拾。”吴可欣还是注意到了江亦姜，她站在人群的后面，手拢在嘴边作扩音喇叭，喊完后狡黠的冲着江亦姜笑着。
其他同学听到了瞬间沸腾了，将球乱扔一通，有的甚至故意往远处丢，有一个球滚到了体育老师脚边，“喂，谁扔的球，去捡回来。”一男生嬉皮笑脸的跑了过去，“不好意思啊老师，手滑了。”
“辛苦你咯，好心的江亦姜同学～”吴可欣开心地冲着江亦姜挥着手，蒋阮阮偷偷舒了口气，拍了拍江亦姜的肩膀，“等你哦。”说完向吴可欣跑去，几步路就跑的有些喘气。
江亦姜抿了抿嘴角，将球扔进筐里，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默默地捡球收球。
江城外国语中学，一听就是私立的学校，学习在这里只是一小部分内容，丰富的拓展课程，多样化的社团活动，哪一样都要花钱，哪一样也都不是她这样寄人篱下，勉强温饱的人能考虑的。江亦姜能来只是因为学校每年都有资助生的名额，以考上指定大学为条件，招收贫苦但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
招生办老师上她家时，她姑姑连门都没开，“什么学校啊，听都没听说过，还接轨国际，你咋不说能直接上美国当总统呢，真能吹牛，不去，打死也不去。”
“嘿嘿，老师你说亦姜的学费全免是吗？还能申请奖学金？我们家诚诚以后上这也可以减免部分学费吗？部分是能减多少？老师您喝茶，喝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可贵着呢，多喝点，别客气。”减免部分学费！！上贵族学校，跟有钱人当同学！毕业了出国留学！那诚诚可是我们老姜家最有出息的苗苗了。
姑姑当场拍板，就这吧，离家也近，可以通校，江亦姜放学了还能回家帮忙干家务，多好。最后姑姑还哭惨了一波亦姜的身世，“亦姜这孩子啊，她爸早不见人影了，这么多年啊都是我一点一点拉扯大的，她妈？那个丧良心的女人离婚后就再没出现过了，她的事都是我在操办，她也最听我的话了，肯定会同意的你放心，是要在这签字是吗？好的好的。”
就这样，江亦姜回家后，姑妈拿给她一沓协议，“喏，姑妈给你挑了个好高中，外国语的，有老外来上课，高级的，你要好啊好珍惜啊，可贵着呢。”
前面的分岔路口，一边是密密麻麻赶往食堂就餐的学生大军，一边是冷冷清清去往体育馆的方向，江亦姜推着筐慢慢走向体育馆。器材室在体育馆的最里面，要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头，整个体育馆里也只听得到轮子滚动的声音，江亦姜有些期盼着她们有事等不了，先回去了。
可惜，幸运之神总是不眷顾她。
进到器材室里，蒋阮阮等人就从角落走出来，一边关门一边抱怨道，“怎么来的这么慢啊，等你好久了。”
吴可欣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其他人也都一副重在参与的模样，只有蒋阮阮，一脸的兴奋，表现的太明显了。
蒋阮阮长得不瘦，所以她一直嚷嚷着减肥，她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笑起来左边的嘴角还有一个小梨涡，有点可爱，很容易让人有亲近感。
刚开学的时候，班里好多同学都是初中部直升的，相互间熟络的很，江亦姜是从外校进来的，又不爱交朋友，总是一个人孤单单的。是蒋阮阮主动过来跟她搭话，“你为什么一个人吃饭啊？好可怜，我们一起吃吧。”吃完饭还热心的带她逛了学校，讲了好多学校里发生过的趣事，后面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做什么都形影不离，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捂着捂着也就化了，但江亦姜刚适应这种亲密无间的陪伴，她就疏远了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是因为她有了更好的朋友吗？还是因为她也跟那些人的想法一样？明明刚开始她还会在一旁担心她，但现在，她甚至有些享受并主导这个过程。江亦姜的眼神不再带有情绪，蒋阮阮在她心里的好感已被一次次的全部磨灭，她现在只是个施暴者。
蒋阮阮被江亦姜盯得开心不起来了，她讨厌江亦姜的这个眼神，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扒光了一般，不带感情的审视着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蒋阮阮一把把江亦姜推进器材室里面，江亦姜的腰撞上了一旁的杂物架，甚至没有时间去顾及腰上的疼，接连的排球已经砸了过来，江亦姜只能转过身双手堪堪抱住头。
“今天谁投中的最多，我就请谁寒假去新开的一林山庄玩。”有了彩头，大家都兴致一下上来了，何况一林山庄可是当下最火爆的网红打卡圣地。
“哇！阿阮太大方了吧，看来我要拿出我的身家本领了。”
“哈哈，让我先来投个三分球。”
“哎呦，你别躲啊，我都打不中了。”
“可恶，她是不是针对我，怎么我一个都砸不中。”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卯足了劲的扔着排球。
夕阳穿过透气窗，撒在扬起的灰尘上，像是在下一场金色的雨，绚丽但落寞，让人无处躲藏。
大多数的排球打在了江亦姜的身上，疼但是还能忍，有一个没有避开，硬生生的砸到了脑门上，江亦姜随着排球倒在了地上，疼的短暂的失去了知觉，两眼一抹黑，直到丝丝铁锈味窜进了喉咙，才知道已经咬破了嘴唇。
“这么砸没事吧？”江亦姜倒地后就没再动弹，她们有些担心。
“别下死手啊，一会没得玩了，我才没中几个呢。”
“她不会又去老班那打小报告吧？不玩了不玩了，我饿了。”
有人收起排球，准备过去看看情况，蒋阮阮不以为意，重新捡起个球准备继续，有人拦住了她。
“去吃饭吧吃饭吧，我饭卡好像放教室了，谁想请我吃饭？”
“喂，饭桶你饭卡借我们用用。”有谁用力按了下江亦姜的头，一阵眩晕袭来，死丫头下手真重，“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咯。”说完那人自顾自的从校牌里掏走了饭卡，小心的捏着卡，用纸擦了擦包起来后才放心的拿在手里。
“哇哦，饭桶真是乐于助人的好同学呢，下次谁再说饭桶冷漠，不团结同学，我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你可得了吧，就你说的最多，喂！蒋阮阮你差点砸到我了。”
“对不起啦宝。”蒋阮阮嘴上认错，手里又捡起一个排球，准备继续。
吴可欣收起手机，从椅子上起来，拍了拍屁股，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江亦姜，走到了蒋阮阮的跟前，搂着她的肩膀就朝外走去，“差不多了，留着点下次再玩。”
蒋阮阮还不想结束，但又不敢反驳，愤愤地丢下球，换了个姿势挽住吴可欣的胳膊，“好的呀，正好运动完有点饿了，我们去小店吃关东煮吗？”
“可以。”
其他人也都顺势跟着出去，无人在意刚有人被球狠狠砸了头。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江亦姜扶着墙壁站起来，看向门口，还好饭卡里充钱不多，但还是有些心疼，比被球砸还疼。
她低下头拉起衣服下摆，看了看腰上被撞的位置，微红，问题不大，放下衣摆，活动下手脚，便开始捡掉落在地上的排球。
按着这频率，要挨到高二的重新分班，也挺煎熬，得想个办法。江亦姜看着窗外，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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