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练习室泛着消毒水味，镜子里映出七八个穿着黑色训练服的少年。空调坏了三天，黏腻的汗水顺着何允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磨白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扶着把杆压腿，目光落在窗外——十五的月亮正悬在楼宇间，像一枚冰冷的银币。
“允霖，发什么呆呢？” 林辰戳了戳他的腰侧，少年人特有的热气混着喘息扑过来，“张哥说今晚加练到十二点，你再走神要被单独‘开小灶’了。”
何允霖回神时，指尖正无意识地抠着把杆接缝处的木纹。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月光还淡。这是他进入“星途娱乐”的第三个月，也是第一次面临月末考核。练习生们挤在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呼吸都带着竞争的味道，唯独他像个局外人，连汗水都流得比别人慢半拍。
考核当天，练习生们按抽签顺序站成一排。何允霖抽到最后一个，便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前面的人轮番上场——有人紧张到顺拐，有人对着镜子疯狂整理发型，唯独他指尖缠着耳机线，像在拆解某种精密仪器。
轮到他跳《Fire》时，评委席的制片人正低头刷手机。音乐响起的瞬间，何允霖突然动了：不是标准的韩流舞步，而是将机械舞的顿挫感揉进了流畅的编舞里，每个关节的震动都精准卡点，却又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感。当他完成最后一个定格动作时，制片人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滑落。
“声乐部分。” 主评委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审视。
何允霖清唱了一首母亲常哼的旧时代民谣，没有技巧，只有干净的气声在空旷的练习室里回荡。唱到“月亮升起来”时，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转折点发生在即兴环节。当电子舞曲的鼓点炸开时，他似乎愣了半秒，随即像被电流击中般动了起来——不是练习过的动作，而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腾空旋踢时露出的脚踝线条利落如刀，落地时膝盖微屈的缓冲带着军人般的稳定性，最后一个下腰动作几乎贴近地面，发梢扫过地板的瞬间，他抬眼看向评委席，眼神里是练习生不该有的锐利。
“这孩子……” 副评委低声和旁边人交流，“身体条件太绝了，但怎么没见过他主动表现？”
考核结束后，何允霖在走廊被林辰堵住。少年人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宝藏：“你刚才即兴那段帅炸了！平时怎么藏着掖着？”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刚才即兴时，为了控制力度，指节捏得泛白，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在未来世界，这种级别的力量控制本该是本能，可在这具身体里，却像驾驭一匹脱缰的野马。
“允霖？” 林辰的声音软下来，“是不是太累了？我这里有巧克力。”
何允霖接过巧克力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掌心。林辰像触电般缩回手，耳朵尖悄悄红了。这种陌生的肢体接触让何允霖皱了皱眉，却鬼使神差地没立刻躲开。
当晚，何允霖收到父亲的短信：“考核顺利？别太累，爸爸明天带你去吃城南的糖醋小排。” 他对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亮他放在床头的相框——照片里，五岁的何允霖被妈妈抱着，背景是舞蹈室的镜子，镜中映出的小孩眼神清冷，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双手里藏着整个宇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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