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烬拧着眉,也看向白渊默:“你是不是理解力不好?我说清楚点,我不想、不会、不可能加入你们,跟谁邀不邀请没关系。”
“为什么?”
“我很忙。”
白渊默双手抱胸,笑盈盈道:“不耽误上课,请假好说,我们只在周末和节假日活动,比如今天,再说——你对平行世界难道没兴趣么?”
荆烬没耐心再废话:“一点儿都没!我是没看出来你们哪儿缺人,不过闫嘉安帮你们找过不少吧?我脾气不好,不服管、更讨厌多管闲事,锦大几千号人,你还是另外找个中二少年去骗吧。”
白渊默仍然盯着他,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姿态投来好奇的探究。
荆烬有些烦:“趁还能好好说话,把你的石头拿出来,打开那什么环,让我回去。”
白渊默摇摇头:“这不好办,委托完成前我不会动星原石,如果不跟我们一起,你想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么?”
他挂着一副不着调的笑,语调轻扬,说不清是调侃还是恐吓。
“最烦有人威胁我!我知道那块石头有限制,你们待不了太久,你想跟我耗就耗着,反正委托失败跟我也没关系。”
“娇娇这个大喇叭……”白渊默轻叹口气:“看你这么不情愿,我只好换一个方式,虽然简单粗暴了点……”
他朝荆烬走来,边低头整理西装袖口,荆烬挑起眉梢,等着他下一个动作。
想动手了?
行啊,今天被他拦了两次,心里正烦着。
正好看看他的异能是什么。
白渊默在荆烬跟前停下,抬起左腕的智能表,划动几下后响起“滴”的一声,然后,荆烬的手机震动了下。
[收到一份新文件]
荆烬狐疑地盯着屏幕上“兼职劳务合同”和下面一行行小字:“什么意思?”
“闫老狐说你平时不在上课就是打工,有兴趣做周末兼职么?暂定两天,时薪高于市场,如果你同意的话……”白渊默指了指手机,示意荆烬往下看,“社团名和盖章都填上了,直接签字。”
荆烬快速翻阅,确实跟白渊默说的一样,末页印章上还有这人疏狂飘逸的手签名字。
最新修改日期是六月份,上学期拟的……他们社团真有这么缺人?
荆烬:“想要我干什么?”
白渊默一哂:“干嘛这么戒备?我们是正经社团,不至于卖你,而且别误会了,冥想社跟拯救宇宙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拿钱办事。”
超能力不一定要拯救世界,但钞能力可以收买苦力——
荆烬倒不鄙视,他上高中开始打零工,只要不违法,从哪赚钱、赚什么钱都无所谓,道德是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尤其对缺钱的人来说。
但有的钱,拿了心里膈应。
荆烬:“先说清楚,搭把手跑个腿可以,威胁女生作伪证的缺德事我不干。”
白渊默勾了下唇,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荆烬无动于衷:“没这必要,你作为临时甲方别拖工资就行。”
*
阅览室面积不大,下沉式的阶梯被三面书墙包围,座椅就在台阶上,座与座之间分布有矮几和坐垫。
明媚阳光从玻璃窗透进室内,一片安静。
推门而进时,付盛阳站在窗前抽烟,涂改改站在最远的书墙下捧着一本杂志,不敢招惹的小表情在看到白渊默后顿时放松。
接着就看见后面慢慢踱进来的荆烬,涂改改立刻放下杂志,屁颠颠的跑过去,付盛阳脸色更加阴郁,转头猛吸了一口烟。
白渊默也没解释,走到第二层台阶挑了个坐垫,然后抬手唤醒腕表,敲击几下后,显示屏忽然变亮,空气中竟然显出一块矩形光亮。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这片光开始放大,并逐渐升高,最终变成一块边缘泛白的透明光墙,悬停至半空,荆烬被吸引。
白光轻微抖动,光墙有了画面:
几个穿着嘉南夏季校服的学生聚在一间办公室,或站或坐,都低着头围在办公桌前整理试卷。
这是……全息投影?
不,画面的质感和荆烬见过的3D技术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无视环境,没有辅助设备,直接空中成像……这是一只智能手表做到的?而且,刚刚给他传送文件的也是它。
“超级高科技腕表,是不是很牛逼?”涂改改说,“老大的朋友给的,比一般的智能腕表高级多了,自动连接平行世界的地图,实时投影,小羽加了设计之后还能内置我们的行动装备。”
“装备?”
荆烬刚问出口,就听见一声轻快的口哨,白渊默用食指挑开玻璃材质的表盘,拿起两块东西扔了过来。
荆烬接住,摊开手,看见两块U型的银色金属,两头略圆,造型像迷你颈枕。
白渊默偏头,把一块金属套上耳骨。
他的耳朵尖微微凸起,耳廓像片轻薄的叶子,银色耳夹一戴,不着调的气质更轻浮了。
荆烬犹豫着,在涂改改的催促下戴上,然后怀疑的双眼蓦的睁大——
居然是耳机?!
“欢迎接入异世界吃瓜电台——”
非入耳式,效果却不差,至少传出的声线刻意压低后荆烬依旧听出来说话的人是姜子羽。
“目标进办公室后跟外班五个人打过招呼,她人缘不错……然后和学霸交流了排行榜,学霸不太满意,目标也不太高兴,情理之中,学霸式凡尔赛谁都嫌……两个人直到现在都没再聊天,以上。”
投影的画面里,夏启左手捧着一摞卷子核对名字,再交给付盛阳放到对应班级,谁都没说说话。
涂改改在荆烬旁边说:“刚才老大给小羽的东西你还有印象吧?那也是我们的行动设备,这个画面就是小羽从现场传回来的。”
荆烬想起那绿豆大小的金属,还有姜子羽拧下一端粘眼镜上的动作。
那东西……是一个隐形摄像头?
“图图到了么?”白渊默手指点住耳机某个地方。
“顺利就位,没人察觉。”姜子羽的声音在几个人耳边响起。
“涂涂?”荆烬看向涂改改,“你?”
“不是我啦!”涂改改突然羞涩,娇嗔的撞了下荆烬,“是微型监听器,老大给取的名,你没有看过那部动画片吗,就是头上有几根毛的那个?”
他这么一解释,荆烬脑中顺利浮现出一个脑门发光的招风耳小屁孩……
想出这么烂梗的一定是个神经病。
荆烬指着涂改改:“再这么看我,你会挨揍。”
涂改改立马收起娇羞的眼神,清嗓子:“总之,图图是观察目标的主要装备,一般是小羽悄悄放在目标身边,方便的时候,小羽会用附带的摄像头给我们直播。”
荆烬:“所以,这就是一个微型qie听器 人肉摄像头。”
能把黑科技和超能力结合得如此丝滑,用来搞偷窥**如此不要脸的事……
这种无聊创意,只有白痴想得出来!
此时创意总监背靠台阶,手肘懒洋洋的搭在沙发凳上。
“说说情况,再过会目标将会发现一个秘密,小羽留意她和其他人的接触。”
耳机中发出泡泡被嚼破的轻微动静,姜子羽小声回:“收到。”
“如果有突发情况,娇娇准备,带着我们的……”白渊默慢慢转头看向涂改改和看向荆烬,似是斟酌,“——临时工,随时接应。”
涂改改挺直腰杆,手抵额角敬礼:“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荆烬:“……”
白渊默随即宣布:“这次的任务是阻止目标曝光付家丑闻。”
干的是狗狗祟祟的偷鸡勾当,非装成搞什么作战任务,该说这群人戏瘾大还是病的深?
荆烬不屑,心里却重复着白渊默最后几个字。
‘付家’……是那傻逼的委托?
可,阻止夏启曝光丑闻跟洗清兴奋剂的嫌疑有关系?
*
又到课间,运动服的夏启和另一个女生手挽手走出教室,下楼时,看见一个熟悉的侧影。
夏启:“付盛阳!你怎么又不换衣服啊?”
付盛阳:“忘带了。”
夏启和女生走在男生身后:“找住校的借一套呀。”
“算了,马上打铃了。”
“懒!一会儿该你挨训。”夏启没好气,“喂,之前说的足球赛,你想好没?”
付盛阳摇头:“我很久没踢了,你找别人吧。”
“切~不够意思!”夏启愤慨。
她凑上前,借楼梯的高度用胳膊挟住付盛阳的脖子,就着胁迫的姿势靠在付盛阳背上。
“少蒙姐姐,我可知道你的外号了——小,火,箭。”
她一字一顿,另一只手打节奏般一下下戳向付盛阳手臂,从侧面可以清晰看见付盛阳的身体瞬间僵住。
“孙萌都告诉我了,你初中还参加过校际联赛,上了球场跑的狗都撵不上,而且你小时候不是专门学过吗,水平肯定比其他男生高。”
夏启终于放手,没注意到男生已然泛红的耳尖,拇指朝着旁边一横,身边的女生附和道:“对啊,你可是被省队教练挖掘过的种子选手!谦虚什么!”
付盛阳半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楼下走。
夏启和孙萌互相看了看,走到付盛阳并排,又你来我往的捧了几句。
眼看快到一楼,付盛阳才开口:“我真的很久没踢,上次上场还是初升高的暑假。我也不想踢了,耽误学习。”
夏启:“学霸,我们才刚考完期中!周老都说要劳逸结合诶,你不用把自己绷这么紧吧!”
付盛阳:“我们班29个男生,我上不上都能凑一个球队。”
夏启无奈:“男的遍地是,可都踢的烂啊!死胖子都敢吹自己是嘉南C罗,你能忍他这么侮辱你偶像?”
付盛阳笑了笑,没有说话。
夏启凑到他旁边,可怜巴巴:“实话跟你说吧,所有男生我都问了,现在确定能上场的只有10个,要是再找不到人……他们就要把我拖去守门了!你真要见死不救,看着我被球砸穿地心吗?”
“不会的。”付盛阳瞥了她一眼,“你的身高不合适。”
夏启咬牙:“……付盛阳!”
付盛阳抿着笑:“嘉南的足球一直不行,办比赛只是延续传统,不用太重视,这学期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不参加也没什么。”
夏启拦住他:“名都报了,怎么弃赛啊?‘不参加没什么’,我送零食拉人参赛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我给小抄打听别人阵容的时候、你兴致勃勃给我科普足球战术的时候……”
她站在下一级台阶,直直看着付盛阳,付盛依然沉默,垂着眼避开女孩的视线。
“夏启,算了……”
孙萌见气氛不对,拉住夏启,短暂的沉默被乍然响起的欢快钢琴声打破。
“上课了。”付盛阳侧身,绕过夏启下了台阶。
“付盛阳!”夏启转身,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你不是很喜欢足球吗?”
清瘦的男生穿过楼道口的阴影,快步走向操场,只留下似是逃离的背影。
*
全息投影里几个班级列成方队,在西斜的太阳下进行热身,夏启的班级分成男女两列,开始绕着操场跑圈。
阅览室的时钟指向17点,付盛阳不耐的掏出一支烟,点火的时候瞥见台阶下的目光。
“来一根?”他递出烟盒。
“戒了。”白渊默摇头,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其实有更简单的方法,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我不在乎简不简单,只在乎管不管用。”付盛阳吐出一口烟雾,神情冷漠又严肃:“我了解她,必须让她面对一样的选择……该她扛的事,逃不了。”
跑圈的学生被老师盯着,除了喊口号没人敢聊天,杂乱单调的跑步声落在阅览室,沉的发闷,一成不变的远景镜头也单调到无聊。
现实世界早过了午夜,荆烬坐在倒数几级台阶打了好几个哈欠,后仰的头枕着上一级台阶,发蒙的脑子听见付盛阳的话,隐约捕捉到点什么,但抓不到一丝想法。
察觉到台阶下的注视,付盛阳语气恶劣的开口:“看什么看?”
荆烬愣了两秒,确定付盛阳的邪火是朝他撒的,于是有问便答。
“看一智障体育生在自己高中图书馆污染空气,丢脸丢双份。”
“你他妈……”
坐在中间台阶的涂改改从小说里抬起头,发现付盛阳站到台阶边缘,怒火冲冲的俯视荆烬,登时明白两人又有打一架的苗头。
他正犹豫是继续猫着还是躲到角落,忽然听见台阶上老大插话了。
“打断下,我有点好奇你们两位的关系?”
付盛阳紧皱着眉,不爽的瞪着白渊默,荆烬知道这人又要插手,只不过没想到,劝架方式千万种,他非要用最恶心人的那种——
白渊默的视线在付盛阳和荆烬之间游移,然后开口:“见面就掐是现在流行的**方式么?”
“……!??”付盛阳被一口烟呛出了声。
“你研究的是他妈变态心理学吧!”荆烬弹坐起身,黑着脸脱口骂出。
面对两个方向的怒目而视,白渊默依旧懒散的倚着沙发凳,略带疑惑的说:“不是啊?……主要你们挑事的样子,总让人想到学龄儿童的示好方式。”
荆烬立刻听懂了,小脸黑了又白:“你他妈白痴吗?还是小时候住黄河边上啊?九曲十八弯都没你骂人的脑回路弯!”
被暗讽的另一位主角此时也明白过来,脸色没好到哪儿去,只是不好发作,低声骂了句,狠狠踩灭烟头。
“诶你去哪儿啊?”憋着笑偷偷捶地的涂改改问。
“厕所!快被恶心吐了!”付盛阳拉开门走了。
“老大,跟吗?”
荆烬的瞌睡都被恶心跑了,冷眼看着白渊默偏头示意,涂改改就忍着笑,屁颠屁颠跟了出去,只剩两个人的阅览室突然安静。
白渊默主动说:“跟踪委托人不算常规任务,只不过有的委托人会临时改主意,或是擅自行动,如果被人看到可不太好。”
“不能被看到?”荆烬从旁边木架抽出两本书,垫在后脑勺下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想台阶,“你之前跟门口保安不聊得挺愉快吗?”
“准确来说,是避免被可能认识的人看到。举个例子——短时间内你看见两个不同的我,会有什么感觉?”
荆烬闭眼答:“会觉得非常倒霉。”
白渊默含着糖,勾起嘴角:“对正常人来说平行世界只是个猜想,期待向往是一回事,真正碰到另一个自己,或者发现你接触的人来自异世界……大部分人会震惊、怀疑,甚至,潜意识里产生恐慌。”
荆烬冷嗤:“你们还不准人害怕呢?”
“你知道为什么星原石能被人使用么?”白渊默点了点额角,“——因为这里。”
荆烬仰着头,抬眼一扫:“靠你那幽默无耻的脑瓜子么?”
白渊默笑而不语,取下系在右手的挂绳和石坠。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精神世界,星原石的内部是一团乱中有序的能量。简单来说,我们依靠稳定的精神世界跟它建立联系,反过来,如果普通人开始怀疑世界和自我存在,精神世界受到颠覆性冲击,也会扰乱星原石的能量。”
荆烬不屑:“那又怎样?是会地震洪水天灾来袭,还是精神错乱战争爆发?”
白渊默似笑非笑:“理论上讲,上述情况都可能发生,创造星原石的人预设了自保机制,一旦能量混乱,星原石会切断所有平行之环,确保各个世界的安全,换句话说——把我们丢在平行世界。”
荆烬一时无语,缓了会,才轻声吐槽:“……破石头还挺娇气。”
忽然,他的眼角被一抹亮晃过。
夕阳余晖透进玻璃窗,斑驳的橘色暖光笼住台阶上姿态悠闲的人,还有手中那枚吊坠,光点跃动,缠绕软绳的修长指节随光影轻转——
他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一幕?
*
周围突然安静,透出不寻常的沉默。直播画面中夏启和付盛阳分别站在球网两侧,孙萌和几个学生在附近面面相觑,表情尴尬。
白渊默将星原石收进衣兜,按下耳机:“小羽?”
姜子羽:“体育老师在特训足球赛队员,让其余学生练习排球,分组垫球,不巧男生单出一个,目标见机会来了,再次劝学霸参赛,再一次被拒,所以现在的气氛十分微妙……”
解说完毕,姜主播又添上锐评:“据我观察,目标是个说到做到的生猛憨憨,学霸嘛,典型油盐不进的沉默直男,这场拉锯赛还有的耗。”
无数排球飞越球网,其他学生开始练习,相比之下,这边的僵持更显突兀,再等下去就要引起老师注意了。
“要不,我们三个一组?”一个男生拿起排球,建议道。
另一个男生点头,见付盛阳没意见,就跟他站在同一侧,稍微拉开距离,旁边孙萌也朝夏启挥挥手,催促她发球。
“目标准备开球——漂亮!”
直播镜头随着姜子羽的视线向上平移,夏启抛球后原地起跳,把球发了出去。
孙萌一蹦,球飞了回来,夏启绷直双手,蹲下再跃起,这次球飞得更高,孙萌不得不后退几步才接到。
“看样子目标把球当成了学霸的狗头,球球不留情,简直像泄愤。”
全力击球的结果是几个来回后夏启开始喘气,她撑着腰,朝隔壁瞥了一眼。
“夏启!”听见孙萌的喊声,夏启已经错过接球的时机。
打回去的球偏离方向,砸向隔壁,孙萌跑去接的时候差点撞上付盛阳。
付盛阳侧身,抬臂一击,把球打了回去,又快步后退,接住队友打来的球。
“你球感这么好,不该在这浪费时间!”
夏启不忿,助跑起跳,抬手下扣,将球用力的打向付盛阳。
这一球,是擦着球网近乎垂直的砸向地面——
夏启可能没想付盛阳会扑来接球,所以站着没动,让球以微小的高度翻回了网。
也可能不想看付盛阳受伤,影响球赛——
所以在隔壁的球飞向对面时,她只顾着提醒:“小心!”
总之,在付盛阳下落途中被飞来的球击中,摔倒在地,夏启隔着球网看见他腰间的四五道紫红色痕迹时……
她愣在原地,忘了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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