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如果不换回来，怀表始终是个隐患。
第二天训练结束，依旧等到夜深人静时分。
陆之遥顺着训练营的小路，绕过夜间值班的新兵，偷偷摸摸到盛容在训练营内设置的住处。
盛容的卧室在2楼，顺着阳台爬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陆之遥本来还在想，要如何把阳台的窗户撬开。但是却意外地顺利。
——阳台玻璃并没有关，他很轻易就溜了进去。
如他所料，人睡得很熟。
盛容的作息雷打不动。几点睡、几点起、何时陷入深度睡眠……从来不会出差错。
陆之遥屏息凝神。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
也许是因为今天公务繁多，盛容并没有换上睡衣，依旧穿着军服。
他没有盖被子，而是把外套反过来披在身上。两个袖子垂在床的两侧。外套盖的并不是很规整，肩上的袖章尖角抵在脸颊，泛出淡淡的红色痕迹。
没有拉窗帘，月光洒进屋内。
盛容似乎有些被月光打扰了。
光亮直照在他的脸上，引起微微蹙着的眉头眼睫有微小的颤动，像是在睡梦中、被现实因素打扰特有的弧度。
陆之遥缓缓蹲下身，用眼神搜寻，在睡着的人脖颈处寻找怀表的痕迹。
他确信盛容是怀表不离身的。
这段时间的训练中，夜间突击集合特训有过不少次。
有的是由盛容直接发起，有的是由其他的副官召集的。
其他副官召集时，盛容会中途前来看集合情况，有时他的制服并未完全穿在身上，而是在睡衣外披着外套。
他穿着睡衣时，怀表依旧挂在脖子上。
对基因钥匙的保护十分严谨，十分小心。
这份严谨和小心让陆之遥无比熟悉，也让他感到胆寒。
这个人为了防止他“活着”，居然能严防死守到这种地步。
不仅如此，怀表里居然还装着他的照片。
昨天把基因钥匙放回体内时，陆之遥和教授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看到照片的瞬间，教授天都要塌了。
他心里清楚，这里面的照片不应该是陆之遥。
可如今照片上分明就是陆之遥。
盛容这是在寻仇啊！
这是在把陆之遥的照片时刻带在身上，提醒自己的血海深仇啊！
教授觉得自己实在是惹上了大麻烦——一个普通人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大麻烦，卷入了一个惊天政治大阴谋。
教授哆哆嗦嗦。
“你说过……怀表里面装的，是他暗恋对象的照片，是吧？”
陆之遥点头，同样面色不虞。
三年前，盛容之前总是看着照片不自觉的笑，又在被他注意到时，紧急把怀表盖子合上。
再加上管家的官方认证——里面就是盛容的暗恋对象。
教授面如死灰。
“你也说过……他暗恋对象……是星际海盗头领，是吧？”
陆之遥再次点头，脸色阴沉。
虽然是猜测，但这**不离十。同样也得到了管家的官方认证。
教授如遭五雷轰顶。
“然后你三年前把人家的暗恋对象给——”
他抬起手，无名指和小指并拢、内扣向掌心。
食指中指合并，拇指竖起，比出攻击动作的“手枪”。
“——这样了。”
教授的手几乎要拿不出怀表盒了。
“他恨你，他太恨你了，他恨到要时刻把仇人的照片挂在身上。”
他辛辛苦苦在学院深耕多年，好不容易熬成教授，在科研院取得一席之地。
帮助陆之遥，已经是他作为挚友，舍命相陪。
没想到这背后的情感纠葛，比他想的还要可怕。
教授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安慰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陆之遥，还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他不会发现你活了的。”
“只要……你把怀表还回去，然后赶紧找个借口，从盛容的队伍里调出来。”
于是，把怀表还回去，变成了当务之急。
盛容的休息室内，陆之遥的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怀表的踪影。
奇怪，太奇怪了，怀表明明从来不会离开他的脖子。
前几个晚上，他还特意操控了几株爬墙虎，偷偷在窗边确认了这件事情。
陆之遥不死心。
他屏住呼吸，伸出手，想去翻一下衣领。
可就在这时，盛容的呼吸速度变动，身体挪了挪。
月色更亮了。
他似乎做梦了，或是睡得不太舒服、被月光晒到了眼睛。
一只胳膊抬起，小臂压到眉间，刚好挡住撒到眼窝处的月光。
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现在露在外面的只有下半张脸。
胳膊抬起的瞬间，几乎擦着陆之遥的指尖过去，两人差点碰上。
但这也刚好挡住了陆之遥想要去搜寻的路径——
抬起的肩膀牵动衣领，布料瞬间紧绷，不留给人去摆弄的余地。
这个时候如果再去翻找，必然会把人吵醒。
陆之遥无奈的闭眼，懊恼的咬了下牙。
怎么回事？盛容睡觉明明从来都没有动作的。
不过……三年了，对方有所改变应该也正常吧。
如果自己刚刚果决点，速度再快点。
可恶。
陆之遥愿意承担风险，但现在，失败的可能性远远大过了成功的概率。
看来只能明天晚上再来了。
可就在陆之遥起身、抬脚准备离开时。
床上的人又有了轻微的动作。
他的小臂向下移动了一点，肩膀也随之向下沉。
肩膀的布料和领口随之挪动，拉扯没有那么紧绷，领口处宽松了不少。
一个天赐的可乘之机。
陆之遥顿住脚步。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立刻回到床边，半跪下身，一手肘撑在膝盖，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探向对方的衣领。
盛容的感知能力很强，哪怕在睡觉，也不得不让人全面防范。
陆之遥必须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减弱自己的气息，气到不会被注意到。
指尖和衣领的距离越来越近，也和盛容的脖颈越来越近。
半米，一尺。
一寸，一厘米。
陆之遥的呼吸已经完全停滞了，如果可以，他想让自己的心脏也停跳，不要发出一点可能惊动对方的噪音。
厘米、毫米。
盛容挡在脸上的胳膊位置很碍事：隔在两人中间，挡住了陆之遥部分视线。
不得以，陆之遥微微支高身子，向前探身，去寻找怀表。
这样一来，他的上半身几乎完全压到了盛容上方，也在对方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遮挡了部分窗外的月光。
仿佛是感到了光亮程度的变化——这种变化太迅速了，也太不规律了——盛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但光线的减弱，也让他的身体动作随之改变。
就在陆之遥捏住衣领，小心翼翼的向旁边翻开。
同时压低上半身，降低视线，仔细观察寻找时。
“！”
陆之遥心里一紧，差点惊呼出声。
——盛容的胳膊放下了。
因为自己对光线的遮挡，睡梦中的盛容似乎认为：不再需要用胳膊遮挡光线。
于是他抬起的那只胳膊，想要放回到身侧，恢复他惯用的平躺姿势。
但好巧不巧，陆之遥此时，正挡在胳膊回归原位的路线上。
而且，他找的太仔细了，甚至不自觉的压得过低。
于是盛容的胳膊感觉到阻碍，偏离了原有的路线，被向上挡了一下。
——恰好勾在了陆之遥的后脖颈上。
他手背向上，小臂在半空中虚搭着，手肘刚好环绕在陆之遥的双肩。
盛容的体格并不大，但也完全不虚弱。
相反，肌肉很结实，纤瘦的体型上一层薄肌，和羸弱不沾边，属于穿冬装不显臃肿，穿夏装不显空荡的类型。
这也导致，他的体重比看上去要沉的多。
比如现在，钩在洛城人脖颈上的左臂。
很沉，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压的陆之遥的身体又猛地向下，狠狠坠了几厘米。
这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太近了。
近到陆之遥能数清对方的睫毛数量。
近到能听见对方轻微且和缓的呼吸。
……好像不太和缓。
似乎有些急促，而且越来越紊乱。
但陆之遥已经顾不得注意这些了，他确信紊乱的是自己的呼吸，而不是对方的。
身下的人还在睡觉。紧张的是自己，陷入生命，危险的是自己，呼吸急促的也必然是自己。
陆之遥感到，不需要自己控制，心脏已经自动停跳了。
危险。
对危险的感知，和本能的反应，几乎激发了他的生物本能——血液循环速度降低，体温降低，心脏缓慢。
俗称：装死。
陆之遥一动不动。
不敢动。
他动一下，对方就多一份醒来的可能。
逃？紧急撤身逃吗？已经来不及了。
不等他离开这床两步，盛容就一定会睁眼。
而且他现在不动，盛容还有继续睡的可能。
继续睡的话，他还能再找一找怀表。
但是风险太大，万一盛容醒了呢？
要不然现在就走，等到明天再……？
不行，绝对不行，昨天才把基因钥匙拿回来。
假怀表多在盛容手里一天，就多出许多被发现的风险。
盛容只要发现，查出真相轻而易举。
好不容易给妹妹夺回来的生路，好不容易看到的一些希望，他怎么舍得放手？
陆之遥已经把呼吸降到最低，可惜对方似乎还是被吵醒了。
也许不是被呼吸吵醒，而是现在这种怪异的姿势，或者是手臂上不对劲的血液循环导致了麻木感……
总之。
盛容的眼睫颤了颤。
不是睡梦中呼吸带来的颤抖，而是那种即将恢复意识、正在脱离梦境的前兆。
糟了。
一瞬间，陆之遥脑内警钟大作，思绪飞转。
对方这是真的要醒了，现在他连逃的时间都没有了。
……该死！
都怪自己刚刚太贪心了！
刚刚应该逃走的。
就不应该抱有他能继续睡觉的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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