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醒来时舱上的盖子已经被掀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忙碌的身影,看着像是在记录各种仪器上的数据,还有一个人在拔他身上连着的各种线路。
缓了好一会儿,周放才想起来此时自己身在何处,他从躺进舱中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明白应该是这些人口中所谓的实验已经完成,自己稀里糊涂就当了一回小白鼠,关键他被做了什么实验自己都不清楚。
嗓子干哑难忍,周放用力的吞咽了两下,连用口水润喉都成了奢侈。
一个人看到他的动作,小声提示“稍等一下会给你水喝。”
果然这两个人在他周围忙碌一通离开后,随后一个人端着一杯水递了过来。周放半坐起身体,头晕得他险些再一次栽倒。
双手用力按压了太阳穴好一会儿,他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人穿着与自己同样的防护服,带着面罩,但他仍然一眼认出那是付锦。
他顾不得接水,沙哑着嗓子发出犹如指甲化黑板的声响,尖涩的声音让人并不舒服。
付锦左耳完全失聪,听力较一般人差一些,并没有听到周放的呼喊声。
倒是付锦旁边的人朝这边看过来,周放与那人目光相接,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喻远庭。
喻远庭会亲自陪着付锦过来,这人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总之他不相信这人会这么好心。
周放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头痛难忍,挣扎着从舱中走出来,朝着付锦的方向走去。
他的双腿绵软刚走出一步就摔倒在地,在起身时付锦已经躺在一个舱中,喻远庭正在亲自帮付锦关舱门。
这个场景看在周放眼中,无异于喻远庭正亲手把付锦推进鬼门关。
他手脚并用的向付锦的方向爬去,后面两个人都没能把他拖住。
直到他爬到喻远庭脚下,才被刚进来的张意扶起身。
“你怎么回事,怎么不等着来人把你推进苏醒室,还在地上爬起来了,不能是神经错乱了吧?”张意担忧的观察了一下周放的眼神,又回头看着喻远庭问道。
“不是神经错乱,是臆想症。”喻远庭极其严肃的按着舱外的按钮,看到绿色的指示灯亮起,才回到张意的话。
“什么意思?”张意是了解喻远庭的,从他说话的语气就能猜到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刚刚的话虽然语气平和,甚至有些认真,但是绝对是调侃的意思。
“你问他。”喻远庭不多言,靠在舱边坐下,眼睛盯着舱门显示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神情看起来庄重而严肃。
张意对喻远庭这个状态也是熟悉的,每次喻远庭进入工作状态,不喜欢人打扰都不需要挂个勿扰的牌子,所有人看到他那张脸就会自然噤声。
张意向身后招了招手,一直跟在周放身后的人走上前来,三个人一同将周放抬到苏醒室。
张意将周放安顿好再出来时,喻远庭仍守在付锦的舱前。这反常的举动险些惊掉张意的下巴,喻远庭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不对,是自从经历过那些事后,他再也没看到喻远庭对什么人上心过。看来这个付锦还真是天赋异禀,让周放如此紧张也就算了,万年寒冰都能因为他融化。张意心中暗暗佩服起付锦。
喻远庭感到一道目光射过来,抬头朝张意看过去,微蹙起眉头,目光中透着一丝询问。
张意走进挑了挑眉,贴心的问道“远庭你有事先去忙,如果不放心,我帮你看着。”喻远庭低下头继续忙碌,没有回答。
喻远庭懒得捉摸拒绝人的理由,要么强势压制,要么直接不说话。此时就是第二种,张意会意转身离去,心中对付锦又多了几分敬佩。
此时芯片植入舱中只有付锦一个人,其他舱中的人都已经转移到苏醒时。
舱内是自动化无菌操作的,机械手可以自动帮助人体植入芯片,并在人沉睡时检测脑电波,确定芯片植入是否成功。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舱外显示器出现红色叹号并发出报警则说明芯片植入不成功,或者人出现危险。
移植舱启动必须要有人看守,没有特殊情况下,一批人进入移植舱后,室内留有五个人值守便可。
付锦之前耽搁了一些时间,比其他人晚。值守的人转到苏醒室,但也不至于调配不出一个人来看管付锦的移植舱。
喻远庭执意陪在此处,是因为付锦太特殊了。
以前也有人出现过问题,但是都出现在移植中或者移植后,由于身体接受不了脑电波频率的突然改变,导致整个人失去控制。
付锦还未进入到舱内就已经出现反应,这事太反常,他想第一时间知道付锦移植的情况。
喻远庭眼睛盯着手腕上的手环,时不时抬头看看舱外显示屏上变化的数字。
突然移植舱的警报声响起,整个移植室内都回荡着惊人的声响,喻远庭的瞳孔皱缩,这个声音似是有穿透人灵魂的功能,他整个人的身子都颤动一下。
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忙快速的按动着开启舱门的按钮。
舱门打开时,付锦的面色苍白,全身抽搐。左耳处有一丝不明显的血色痕迹。
“芯片移植失败。”移植舱响起机械的提示音。
移植舱与医务室间联通,一旦出现报警后,医务室的人会快速赶过来。
彭凡仍是一身干练的装扮,跑到付锦的移植舱前略微喘着粗气。她以为移植舱的人已经全部转移到苏醒室,没有人通知她还有人没有离开移植舱。
见到里面的人,彭凡先是一怔。忙将手覆在付锦额头上,闭眼静静感受着付锦的生命力。
片刻睁开眼,看着面色沉静,但眼神中难得闪过一丝慌乱的喻远庭道“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但与芯片产生排异反应。”
她顿了顿又问“他不是不适应这里吗?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1448星球有来无回,他不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喻远庭又恢复往日的冷静。
“现在他已经出现排异反应,我们不能强行操作。好在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影响,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彭凡见喻远庭略微暗淡的眼神,安慰道。
“你负责他后续的治疗吧,我还有其他事。”喻远庭交代完,转身离开,步伐沉稳。彭凡却从喻远庭的脚步中看到一丝疲惫,她也是懂喻远庭的,一直尽力的去帮他,但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彭凡撤去付锦身上连接的各种线路,擦去他左耳处留出的血迹。
感觉这个位置不对,芯片的移植位置一般是移植舱自行掌控的。人进入到移植舱后,移植舱会对人体进行全面检测,找出最适合移植的位置。
一般距离大脑越远的移植位置越能够适应这个的环境。因为植入的芯片主要是改变脑电波,距离大脑越近干预的越严重,说明人体的大脑调节能力比较弱。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喻远庭他们最早的一批,全部选择移植在手腕的位置,也因此有很多人因为选择的位置不对,白白失去生命。
那也是他们没有办法控制的。
彭凡将思绪拉回现实,这个人相对于那些无辜的人来说,算是命好的。至少在舱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还活着,身体并没有受损,脑电波也没有受损。
所有的线路都撤掉后,彭凡惊奇的发现付锦的脑电波竟然与他们相差的并不大,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绝不是蓝星上该有的脑电波频率。
彭凡忙将付锦的脑电波参数传输给喻远庭,并附上一句话“这是第一例,或许他也可以在这里生活。”
付锦的情况可以理解为半移植,虽然芯片没有进入到身体内,但是在移植的过程中可能已经对脑电波形成了干扰,在最后失败芯片退出后,脑电波的频率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个发现对于整个基地,或者整个1448星球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突破。或许有一天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发现,再不需要将芯片移植到体内。
消息刚发出,喻远庭就从门外走进来,彭凡挑了一一下眉,唇角勾起问道“这么巧?”
“路过。”喻远庭简短的回答后,走到付锦的舱前,看着上面显示的检测数据。
“确定数据准确?”他的手指拇指与食指磋磨着。
这个动作让彭凡知晓此时的喻远庭内心有多激动,因为这个动作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嗯,我反复试了三次,数据上下浮动在±0.003之间。”彭凡说着,再一次连上舱内测试脑电波线路,数据快速跳动起来,最终定格的数字果然相差只有0.001.
“他不需要移植芯片?”喻远庭继续确认。
彭凡迟疑一瞬,虽然付锦的脑电波频率介于蓝星人与1448星球改造后的人之间,而且更倾向于他们改造后的频率。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能不能适应这里她也没有办法确定。
多年的共事,他们早已彼此了解。彭凡的迟疑,喻远庭自然知晓答案,没有追问。
他低头看着付锦逐渐红润起来的脸,按亮手环直接拨给张意,让他带人将付锦送入苏醒室,自己则又钻进研发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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