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黎回头，安布里西亚的城堡依然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确认在城堡的监视范围外，留下五粒精神体粒子藏于地表。只要那一粒进入钟楼，剩下的就好办了。
眼前的事物缓缓向后移动，逸黎发现戚程在刻意地保持轮椅平稳。
这种时候居然表现出微妙的同情心，居然把他当弱者对待！
戚程，你这个高高在上的混蛋！！
眼看离城堡越来越近，逸黎忍不住猜回到那间房间以后，戚程会对他说什么，想要跟他解决什么事？
祈祷戚程走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逸黎试图支开戚程：“那个，我自己可以回去，你还是抓紧时间营救席珀女王……”
我在说什么啊？！
虽然确实希望戚程赶紧和自己分开去救席珀，可嘴一张，用错了语气，完全是在说，你别去救席珀，留在我身边！
被自己气到脸红，还好戚程看不见他这副扭捏的模样。
但戚程并没搭理他，依着之前的速度，不快不慢地把他往破城堡的方向推。
无言以对，只能听见菲洛的轮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过分的安静放大了逸黎内心的煎熬，与其等着，不如主动出击！
逸黎：“你，想和我解决什么事？”
没有得到回应，逸黎回头发现戚程平视前方，没有要看他的意思。
要不是逸黎见过戚程难以自持的表情，就真信了戚程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高冷，追问：“是不方便说的事情？”
身后传来戚程没有起伏的声音：“趁我还想和平解决，你先不要说话。”
我们之间的问题，有涉及和平的必要吗？
菲洛：「殿下，菲洛被王妃捏疼了~」
你讨厌我到了需要用力握紧把手，才能保持平静的地步？戚程都让自己不要说话了，看起来是真的相当讨厌他。
菲洛：「殿下，菲洛觉得您误解王妃了。」
逸黎：「嗯？」
他不讨厌我？
菲洛：「菲洛从王妃手上的力度判断，王妃对您应该没有讨厌的情感。」
逸黎：「那是什么？」
菲洛：「憎恨到想要杀死你的那种情感，但肯定不是因爱生恨。」
逸黎：「行了，你别说了。」
还因爱生恨，戚程对罗德烈·费雪·逸黎这个人产生过爱吗？
随意对那个站在冰天雪地的他求婚，又随随便便夺走了酷琊的第一次。而且身后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大概根本不在意酷琊是不是第一次。
皮肤回忆起被戚程柔软且灼热的身体缠绕时的触感，耳边也响起他们俩此起彼伏的浑浊喘息……
逸黎羞得耳根发烫。
“你耳朵很红，发烧了吗？”戚程稍微停顿了一口气，“我记得你那个小房子里没什么人，要不要帮你叫个医生？”
戚程突然的关心，让逸黎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但毫无疑问，这确确实实，是最真实的世界。
逸黎不能解读戚程的意图，轻轻摆头道：“没有发烧，可能是夜里有点凉。”
本人说没有发烧，戚程便不再追问，推着逸黎继续前行。没有伸手感受他的体温，也没真的要帮他安排医生的意思。
看来，戚程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他的情况。
被戚程这个孤高自傲、不肯认真看他的家伙区别对待，逸黎心里并不好受。
明明都是他，戚程怎么就分辨不出来呢？
站在雪地里的他被戚程求婚了，阳光开朗的酷琊最终也被戚程强制爱了。
但作为逸黎的他，一直被戚程针对。
虽然那两个都是他，但对戚程来说，那两人都不是他。
越想越苦涩，苦涩到想笑，苦涩到一句话都不想说。
直到被戚程推入房间，两人都没再对话。
逸黎被戚程放在房间中央，他乖乖地坐在原地，转头静静看着戚程转身去关门。
长而柔顺的粉色发丝，随着戚程的脚步，在纤细而挺拔的腰间摇曳……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戚程优雅且正派的动作吸引。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逸黎突然很感谢戚程曾经劈了这座城堡，不然门自动就关上了，他也见不到戚程去关门的背影。
终于，戚程缓缓转身，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交替着朝他走来。
逸黎胸中涌出无以言表的情绪，他不想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会让他无法承受的事情。
戚程薄薄的嘴唇浅浅翕开：“我……”
逸黎紧闭双眼，捂着耳朵阻止接收戚程的音频。
暂停，暂停，暂停！！
就算接收到从他口中传出的声波，脑子也不要去分析他想要传递的信息！！
世界真安静。
沉重的呼吸声和急速跳动的心跳声，在脑子里混杂在一起，令逸黎感到眩晕、恶心。
抬头望着戚程，他依然保持刚刚微微张开嘴唇的姿势。
逸黎陷入混乱……
我好没用！
我逃避了~！
我把你的时间停止了！
停止在你说出口的前一瞬……
曲膝踩在轮椅边缘，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因为不想受伤害而逃避，我好没用……
逸黎转换角度，试图说服自己。
我是不是也从没设身处地考虑你的想法？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是不是应该试着接受？
不对，为什么是我为你考虑？为什么我要被动接受你的想法？！
你有没有考虑过罗德烈·费雪·逸黎的感受，哪怕只是一瞬？
有，戚程推轮椅的时候，走得很稳！
不，那不是因为关心而做出的举动。顶多是出于对病弱的关心，何况伤害本来就是戚程造成的！
好好笑~
太可笑了~
即便到现在这样，自己还在为戚程找理由……
为什不为戚程找理由呢？！
戚程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更应该为戚程的行为找合理的解释吗？
那个求婚的雪夜，戚程并没问他的名字；再见面就是结婚。
戚程没认出他，并且莫名其妙捅了他一刀。
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总之事情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在戚程的角度，想要自己死掉似乎也很正常？
戚程是想娶雪夜里的那个他，结果却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乌龟娶了。人生的美好计划被打乱，戚程会生气是应当的吧？！
戚程捅了他之后，两人匆匆分别，各奔东西。
没想到却以酷琊的身份出现在弗洛沦和戚程重逢，巧到不能更巧。
被戚程处理精神体暴乱时果断且高效的手段吸引；被戚程对库库鲁斯的不屑而感到兴奋；也被戚程对席珀纯粹的崇拜和效忠感染……
戚程的内心，高洁孤僻又单纯。
可是，优秀如戚程，居然也被他吸引！
那一次，自己强行挣脱戚程的追踪，弄伤了他。戚程不光没生气，还追着他到了布兰迪诺 ，强迫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
逸黎完全忘了戚程对他的利用。
主观忽略被戚程一脚踢飞到肋骨断裂；忽略戚程为了确保席珀的安全，逼着他脱光光检查他的**；更选择性忘记，戚程最初吻他只是想标记他……
逸黎稳定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望着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戚程。
戚程还保持着走路的姿态，逸黎想走进看看那双粉色的瞳孔里，到底有没有他的身影。
很快又打消了这种无聊的念头，他居然想证明戚程有在好好看他。
狠狠地嘲笑自己，想要证明什么事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他沦陷了，再也逃不掉了吧……
逸黎收到那粒分离出去的精神体粒子的反馈，它已经从地底钻入钟楼！
是不是在墙壁内就不会被检测到？还是说，因为数量太小，所以没有触发阈值？
菲洛：「何必这么麻烦，让兰瑟黑了控制端不就好了？」
逸黎：「黑是会黑的，知道阈值也没坏处。况且，我有别的安排。」
将留在城堡外面的粒子分成三组：第一组一粒，第二组两粒，第三组三粒。
全部沿物质内部进入城堡。
第一组前往安布里西亚的寝殿；另外两组四处随意走动，看看多少浓度能触发检测机制。
触发检测机制的时候，一定会引起混乱。那个时候，就是营救席珀最好的时机。
来吧！！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逸黎解除戚程的时间停滞。
戚程走到逸黎前面大概五步的地方停下，抬手覆在他的小幅上，“我怀孕了，我们离婚吧。”
逸黎想过戚程是来找他离婚的，但前半句，他实在没法消化。
怀孕了？你找酷琊啊，找逸黎干嘛？！
额，虽然都是他。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逸黎警觉大事不妙。
不不不不打住，别发散，千万不能发散。
说起来，戚程是男的，能怀孕吗？
陷入头脑风暴，逸黎没顾得上回答戚程的问题。
“我说，我出轨了怀孕了，要跟你离婚！”
被戚程稍稍提高的音调拉回现实，逸黎垂眼看见戚程正指着他那并不太鼓，但也确实比平时明显的肚子。
你确定不是吃多了，或者胃胀气？利罗呢？利罗在搞什么？
出轨，出轨……
我知道你出轨了，对象是我。
我还知晓你出轨的全过程……
说不定，你鼓起的肚子，还有我一份功劳。
逸黎拍脸安抚自己，没有说不定，肯定没有别的人！
喃喃道：“这样啊，那确实不太适合在外面讲。”
啊呸，罗德烈·费雪·逸黎，你有出息一点好不好！！
这个时候应该火冒三丈大发雷霆，以受害者的姿态向星际告发梅菲斯破坏联姻！不要在这里忍不住暗爽啊！！
“你能理解现状再好不过，”戚程从随身暗格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逸黎，“这是离婚协议。”
怎么跟洛德兰一样喜欢用纸质文件？
逸黎接过文件，大致扫了一眼，放在一边，“这么笃定我会签？”
戚程：“你有得选吗？”
逸黎：“我不认为我们有离婚的必要。”
把戚程在酷琊怀里一脸娇羞地盯着镜头的报道显示出来，“为了离婚，故意被拍到这样的照片，引起两科的纷争……”
戚程面无表情，把被放到一边的文件重新递给逸黎，“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只需要签字。”
逸黎抬头问戚程：“你以为，我签字就可以吗？联姻是整个星际决定的事，你我只是吉祥物，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婚的可能。”
“那不重要，你只管签字，剩下的我来处理。”
“如果我拒绝呢？你就再捅我一剑？”
戚程左边的脸颊一动不动，右边唇角上扬发出一声冷笑，“你死了，我还怎么离婚？”
逸黎揶揄戚程：“寡妇再嫁也不是什么丑闻。”
戚程眉头微皱，“我的人生不需要有你的存在。”
逸黎：“可我已经存在于你的人生，这是你无法抹去的。”
戚程：“我想你应该能区分丧偶和离婚的差别，不需要我过多的说明。”
是啊，你就是这么讨厌我咯~
逸黎抬手，抹掉额头上因心痛而微微渗出的水珠，“所以，只要我不签，我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戚程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你要是签的话，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得永远闭嘴！”
这话像是在说，戚程有什么把柄在他身上。
有什么事，是逸黎知道，酷琊不知道的？或者有什么事，逸黎和酷琊都知道，但是不可以被逸黎知道？
如果能摸出来，是不是可以牵制戚程？
看戚程的样子，这婚是非离不可，毕竟，他说过他要离婚娶酷琊。
但对逸黎来说，这婚完全没有离的必要。
字是不能签的，但席珀，得抓紧时间救出来。
四组精神体粒子还在墙体内穿梭，暂时没有任何收获，也没有触发任何检测机制。
还得再拖延一点时间。
逸黎对戚程露出一个稍显无奈的笑容：“能说说永远闭嘴是什么意思吗？把我毒哑，还是割了我的舌头？”
戚程脸颊微颤，已经放松的眉头再次皱紧，抬手揉了揉鼻尖，“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吗？”
逸黎被气到嘴角抽搐，“你好意思这么问？”
戚程：“确实没什么说服力，”把文件展开，“签吧！”
逸黎竖起手掌拒绝戚程。
戚程眉毛皱紧，脸色相当不好看。
……
尖锐的报警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戚程的表情带着些许疑惑，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逸黎却一清二楚，第二组和三组精神体粒子穿破墙体暴露于空气中，触发了警报。
指挥所有精神体粒子藏入地下，暂时静默。
同时向兰瑟下发指令：「告诉戚程，报警是安布里西亚那边传来的。让戚程直接去安布里西亚那里，你来我这边，别被他撞见。」
从容地把文件收起来，“我会签，但不是现在。”眼神飘到外面，又很快收回视线，对戚程道：“听声音，是从安布里西亚那里传来的。对你而言，现在应该是个好机会。”
逸黎精准地捕捉到戚程脸上只一刹的迟疑，我赢了！
大口喘气的同时，抬手捂着胸口，控制脸色变得煞白，“你总得、得给我点……给我点考虑时间吧……我累了，该休息了。”
戚程面对抱恙的逸黎，犹豫了片刻，随即转身闪得不见踪影。
逸黎没有时间抱怨戚程的无情，确认戚程走远后，找出纸笔，绘制地图和营救方案。
恢复成酷琊的样貌，把地图交给藏在角落里的兰瑟道：“走！”
逸黎：啊，我老婆怀了我的孩子！好激动！
戚程：鲨了这个改造人！……忍住，不能在这个时候鲨这个改造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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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离婚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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