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联邦卫星探测，近些天来的酸雨下得愈发频繁。流安区的辐噪保护层在边缘地带已经出现削弱现象。部分地区阴雨冰雹自然气象将持续两周，中央卫星气象局为您播报。”
巷子里老旧的收音机在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伴随着时不时的电流声。
这是一条很阴暗破旧的巷子。藤蔓类植物丛生，爬满了角落窗棂。同时也隐藏住了暗处延伸出去的小路。
天空还在下着绵绵不绝的雨。风不痛快，雨也不痛快。还有闪电伴着稀落几声雷。
“喂，小子，这块铁器最多值这个。”在窄巷子一处昏暗潮湿的角落里，熙熙攘攘挤着五六号人。一个花臂大哥眼珠子贼溜溜地盯着面前瘦弱青年手里的铁器，试探性地用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诶不是，花臂，你这未免也太欺负人小孩。”旁边一个年轻的寸头看起来像是初出茅庐，正要出声打抱不平，被两边的头派人捂上嘴。
那花臂轻哼一声，半个屁股搭在锂三轮上，坐姿放松，一边儿还抽着那不知道哪里来的烟，火星子明明灭灭，眼睛却仍是死死盯着麻袋里露出半个的铁器。
场面瞬间静止了几分钟，很明显都在等着那个弱不禁风的发话哪。
只是他仍低垂着眼睑，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显和他一伙儿的黄毛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话“利哥，你可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哪。”
“那可是玄铁！咱兄弟几个差点拼上命在酸雨区里抢来的。”
“刚子他们还指着这笔钱过几天安全日子，利哥！”
江利攥了攥拳头，用舌头舔舔后牙，还能舔到一股子血的味道。
他磨磨牙齿，从石头上起身。接着是哗啦啦的站了一大堆人，只有那个大花臂还半拉子坐着，冲着他们奸猾地笑。
江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他知道这个巷子可不止明面上这么多人，那巷子的暗道里，在黑暗里隐着的，全是盯着他手里这块玄铁的。
他们早就被人给盯上了。可能从踏上酸雨区的那一刻起。
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变成瓮中被捉的鳖，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他揉了揉狂跳的太阳穴，手里原本冰凉的铁器早已被体温传导得温热了一大半，江利摊开手，“再高点儿，也不能让我兄弟亏本不是。”
这块玄铁，只会出现在没有保护屏障的酸雨区。毕竟不同于中央基地的伯奈塔，可以生产高精尖密度的各种武器，流安区要是想要什么珍稀些的材料，只能到酸雨区的废弃垃圾堆里捡。
可以说，它在流安区，绝对是有价无市。
对面的花臂倒是也爽快，价格给翻了十倍。
钱袋子一丢，江利稳稳接住。随后他看准时机，把麻袋里的玄铁扔到屋顶，铁器从屋顶开始往下滚落。小黄毛见状急忙要去追，却被江利一把拽住，不顾他的激烈反抗抗回西西利——他们的住所地所在。
“利哥，就这么算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就拿这么点儿原石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小黄毛气愤极了，强忍着怒火没和江利打上一架。”
江利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根本没搭话的想法。
自顾自留下两块原石，剩下的都扔给小黄毛。
“我就留两块，剩下的你们自己平分。”
小黄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钱袋子，提在手边，但嘴里仍然滔滔不绝，义愤填膺，“诶不是利哥，凭什么呀咱兄弟几个拿命捡来的都没打上一架，就送给人家啦，我知道利哥你不是为了自己，只是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江利加快了脚步，他心里挂念着爷爷。
为了能拿这块玄铁，已经接近一个礼拜没回家，虽然他早就提前和老爷子说上过这么一嘴，但终究是放不下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一个人。用微脑电子通讯联系铺子，也始终是忙线不通。
远远地，不知道为什么杂货铺门口好像簇拥着一大群人，他心下疑惑，步子没停，走近了发现确实是自家的杂货铺。
大家看见他都露出诧异的目光，其中也还有怜悯、同情，更多的是陌生。
“江利，你爷爷快死了。”算是从小认识的邻居家小儿子喊。
江利当时头脑突然一瞬间白了，耳朵一阵轰鸣，不知道是怎么用力拨开了人群，就看见黑压压一堆人里，他朝夕相伴的爷爷平躺在地上。几乎是颤抖着手在爷爷鼻子下探了探气息，还好，还好，还有一点微弱的气息尚存。
那一瞬间，江利的脑子里闪过几帧断断续续的画面。血，满目的血，惨叫，都混在一起。让他僵直在原地，没办法缓过神。
不行，得冷静，得救爷爷，江利。
江利死死掐了一把自己。
黄毛二话不说，帮忙着搀扶起了爷爷。
两个人支撑不了到流安区附属第一医院的。
“李叔，求您借我车。”江利望着邻居李叔同情的眼神，语气几乎要卑微进土里。
“小利，张爷爷年纪也大了，也到时候了，你不要难过，都是自己的命数，就算到医院去也于事无补啊。”李叔规劝道。
“多少钱都无所谓，我也不会牵连到您，求您了。”江利跪倒在地上，他只觉得之前身上被酸雨灼烧的伤口现在又滚烫起来，心脏也开始燃烧。
李叔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江利飞速回杂货铺收拾好一些基础用品，临走前，瞥了一眼杂货铺东南角落的上了锁的箱子。
李叔载着他们三个人，开着锂电池的小三轮从荒败的西西利开往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流安区中心基地——上东。
这个路显得格外漫长却不陌生，江利只觉得恍惚。
三蹦子从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驶往平坦的大道，这偌大的世界，但他们是多么渺小。
全凭借着三个人的蛮力，将老爷子从车上搬下来，一路扛着从医院大门到主大厅就用了十分钟。
“病人什么状况。”护士拿着晶石记录仪记。
“基本信息。”
江利挂了急症。随后是漫长的等待。
他没忍住蹲在地上，抬头四处望，一片茫然。
周围多的是哭天喊地的家属，多的是医院里的担架，大厅担架上全是呻吟等死的病人。
老爷子还没醒，一直在担架上昏迷着。
小黄毛和李叔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安慰也没法安慰，张张嘴没说话。
小黄毛没忍住这死寂的氛围，“利哥，别担心，爷爷肯定没事的。”
“老爷子平时活蹦乱跳的，身体健康的很呢。”
李叔终究是年纪大，也经历得多，“小利，你也尽力了，别总是自责，爷爷不会忍心看到你这样。”
江利又何尝不知道李叔话里的意思。
流安区的医疗设备条件远远不如比奈塔，即便是流安区第一医院，也不过都是用剩的设备仪器。
况且价格居奇，基本都是一些流安区没觉醒但有钱的人才能享受这个待遇。
至于普通人基本都是在医院里等死。毕竟没原石，也没有免费的公共医疗资源。
“黄毛，”江利突然出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电子记录器递过去，“拿着这个去流安区政建中心。”
“利哥，这是。”他把记录器握在手里，攥紧了T恤的下衣摆。
“花臂在搞走私，你拿着这个去举报他，然后去早上那巷子里把玄铁搞回来。”
“利哥，这，”黄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几秒之后才惊觉江利说的是早上的那帮人，他皱紧了眉头“可是这么点走私，政建那会管吗？”
“他背后有点势力，早上抽的那管烟里有麻因。”
“麻因？！”黄毛差点要惊呼出声，背后也是冷汗涔涔。
麻因是整个联邦都在禁止流通的。毕竟这种物质不仅能控制人的神经兴奋中枢，而且更要紧的是会引导哨兵进入狂暴。
越是战力高的哨兵，越是容易受麻因的影响，这种狂暴甚至连向导都很难净化，有时甚至会引导哨兵杀死自己的结合向导，彻底陷入疯狂。
江利的脸上有凝重的神色。本来他不想这么干的，毕竟那一带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上关系会影响他和爷爷的安定生活，如今爷爷都生死未卜，只能先凑齐钱再走一步算一步。
他吐出一口烟。心里边的弦却还是没有松开一寸。
“江利，你爷爷怎么样了。”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美艳的女子走过来，大波浪红嘴唇，手上有金表，还拎着一个看起来特别昂贵的包包。与医院的环境格格不入。
“红姐，我求你联系的医生有空吗？”红姐一过来，江利就顺手给她一支烟，用火机点上。
“放心啦，有我在，那死老头敢不过来。”、
果不其然，不消多久，一个白胡子看起来文绉绉的医生就带着一队的助手过来了，他轻轻睨了江利一眼随后转过头去。
“小红，几天不见更漂亮了。”
“讨厌，人家还不是在等你。”她娇嗔了一句。
“这次手术就拜托给哥啦。”抛个媚眼。
“放心”。老医生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转了一圈，随后指挥着将担架抬进了手术室。
江利双手交叠。
“放心啦，这老头虽然恶心，但医术不错。”红姐摆弄着刚做好的指甲，压低了声音说。
这时候医院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生了动乱。几乎所有医生都往楼顶走，熙熙攘攘的险些发生踩踏事件。
面前的手术室“正在进行中”灯牌也都灭了。
刚刚的老医生行色匆匆，着急地从手术室出来，要往楼上赶。
“哥哥，手术成功了嘛。”红姐扭着纤细的腰肢，连忙赶上前去谄媚。
“滚开”他急切地走开了，根本来不及应付她，甚至连一个眼色都没留下。
“奇怪，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红姐皱紧了眉头，心里的不安不断在扩大。
江利眼疾手快抓住一个白大褂的不让他走。
“诶你快松手，我赶不及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江利冷冷地看着他，冲着他吼。
力气大得惊人。
“陈家太子爷在前线受伤，我们都急着去救呢。”
“要是救不下来，整个医院得给他们炸平了。”
“诶你快松手啊。”那个医生的脸憋得通红，目光里满是惊恐和着急。
江利僵硬地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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