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们就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话……我们会有获胜的可能吗?”赞恩开口问道。
听了日月落的话,他也学着凌霄的样子,在周边踩了踩,然而也和凌霄一样,他什么也辨别不出来。
日月落的侧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右颊的血色玫瑰灼灼燃烧,在昏暗的树林里,如同一双窥伺的眼睛。但日月落很快就抬起了脸,她抿着唇,“或许不行……水一直在流动。”
咕叽咕叽,巨兽胃中的蠕动似的,而他们仿佛处在这样的食道中,一点一点向着未知的地点被输送,而那些像猪笼草似吞噬异物的黏液泡泡,则像是食道中尚未消化的残渣。
这感觉让她有些恶心。日月落差点吐出来。她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粗足几人合抱的苍老古树。藤蔓深深扎进树身,早已成了和这苍老之物一体的存在。与其相比,其余的树简直像是黄发稚儿。
“真是邪乎啊。”
凌霄喃喃,他运用意念,牵引着咒力,咒素在覆盖着深深腐叶的地面上掠过,但他忽然顿住了脚步,嘴唇蠕动了一下,用手捂住了嘴。日月落走到他身边,了然地给他顺了顺背。
“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
赞恩不知所以,他皱着眉,还在努力地感知所谓的“水声”。一脚踩下去,咕叽,再踩下去,依然是软体动物被扼死的声音。凌霄·照对他摆摆手,正欲开口,却被眼前所见惊得立时失语。
就在刚才的一刹那,赞恩忽而被一团绿色烂泥袭击,那恶心而泛着浅浅绿藓色的半透明泡泡像发酵面包一样迅速膨胀,将他整个人都困在了内里。透过半透明的黏液,他们看到赞恩伸手放在泡泡的内侧上,然而那黏液介质却如牛皮革一般,丝毫不被咒力弯折。
凌霄赶上前,运用心念,咒素汇聚到他的掌心,他轻轻合拢手掌,如大头针般明锐的咒力向那黏液泡泡击去,手中咒力如流水散,然而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没事。对不起。”
赞恩在里面对外侧的两人露出苦笑。凌霄皱眉,叹息,“原来是这么受困的……受困时间最短,然而只要踏入了陷阱,就绝对没有中途逃脱的可能吧。”
嗒,嗒,嗒。
这轻微的动静让他如同受惊的小鸟儿一般缩了缩脖子,转眼却看到是日月落捧着几支药剂,让它们骨碌碌在地上滚动。她的神态很认真,用心得像是在对待田野里的庄稼。
然后,一支药剂在他脚前腾空而起,这次那泡泡裹挟药水的时候甚至甩开了爆裂的黏液,凌霄狼狈躲开,这一跳恰好和落地的赞恩撞在了一起。
“有没有什么异常?”
凌霄顺势扶起赞恩,赞恩抬起头看了他几眼,眼神似乎有几分迷茫,而后赞恩像个孩子似的害羞一笑,“不要紧的,我能等。”
能等?能等什么?
赞恩却撅起了嘴,转身走到另一个地方,蹲下,然后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一边画圈一边嘀咕,“我知道自己实力不行……大家都比我厉害。”
凌霄·照顿住了,他看向赞恩的眸光一时有些复杂。
场外,阿洛夸张了咂了咂嘴,“老天,副队长你是真害人不浅——这泡泡不是能引起人心中最执着的念想吗?瞅瞅,都给人孩子整出心病了。”
日月落看了看一身阴郁气质的赞恩,又看了看神情复杂的凌霄,她皱眉看了看四周,噬人的瘴气似乎越来越浓了,与此同时,每一脚落下的咕叽声也越来越大。
他们停留的时间太久了。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凌霄点头,他伸手去拉赞恩,赞恩像个乖宝宝似的,低着头站了起来。但两人都看到,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他正哭得无声无息。
这黏液泡泡到底什么鬼……
凌霄将嘴凑到赞恩耳边,大吼一声,“赞恩,醒醒!”
于是赞恩哭得更厉害了。
凌霄这下彻底无措了,只能扯着心智孩童化的队友继续前行。却见眼前忽而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赞恩身上,紧接着,赞恩的唇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他眼眸大睁,恐惧地低呼了一声,那样子活像是见了生平最恐怖之物。
凌霄眸色一紧。赞恩的手已经放开了他,整个人哆嗦个不停。而日月落却没事人似的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支空了的瓶子。
“你……”凌霄欲言又止,却听到赞恩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脸迷茫,深呼一口气,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像个小孩儿似的哭个不停,还说你要回家找妈妈。”
“我……”赞恩脸色涨红,神情局促,他看到日月落却在一侧无恶意地轻笑着,顿时了然地看向凌霄,“你骗我,我没有这样。”
“是没有,但也**不离十——好了,快走。”
走是要走的,但是怎么走呢?一个人中陷阱就得滞留几分钟,总不能把受困的队友丢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往前走,更别说每个人都可能踩中黏液泡泡——不知道对手是否也这么被动。
然而日月落却像是没有考虑到这些。她将两支被泡泡重新吐出来的药剂捡起来,然后弯下腰,咕噜咕噜往瓶子一丢,任其滚动。
凌霄和赞恩对视了一眼,也有样学样。于是三个人都这么开路,那些药水像是探路的猎犬一样,在三人身前展开。
然而凌霄很快意识到不对。他直起身,将手里的瓶子一丢,那些药剂在咒力的操纵下顺着他要走的路铺展开,他瞅了一眼日月落。
“我刚刚想起来——我们没必要一直亲力亲为啊。”
要知道他们是使御,总得有点超自然的手段。但日月落看起来却毫无身为使御的自觉。
又一支药剂被泡泡吞了进去。日月落绕开那个方向,转头看他,“我……”
话没说完,她的神情忽而一变,顺手将一支药剂朝他泼洒而来。凌霄·照完全没想到她竟突然发难,但毕竟也是打过比赛的人,他立时腾挪躲避,然而回头却看见一只黏液泡泡如同有了生命似的朝他方才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恰好和日月落丢来的药水相撞,一阵寒冽的冷意瞬间弥漫了周身,他甚至看到泡泡的外壁上结了一层寒霜。
凌霄悚然而惊——一方面是药水的致寒效果,一方面是为眼前所见而震栗。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的冰霜药水?那连纯水都很难影响到的冰霜药水,怎么会跟这诡异的泡泡碰撞出这样的效果?!
他下意识看向日月落。少女刚刚站稳身子,表情痛苦,她揉了揉自己的右脸,仿佛是那朵血色玫瑰烫伤了她。她开口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确实有东西来了。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伴着甜腻的气息一同袭来,这味道像是死了半个月的老鼠尸体在阳光下暴晒后又被雨水冲刷成破碎的生物组织,凌霄等人都觉头晕目眩,而在身侧,在瘴气弥漫之处,只见一半人高的异形朝他们暴起攻击。
赞恩惊叫了一声,凌霄人还没动,意念先行,他伸手唤出咒息,咒素汇聚成团,砸向那异形怪物。
怪物吃下了这一击攻击,它抽搐了几下,黏糊糊的液体从受伤的地方剥落,滚落在地,而后像是有生命似的又向下蛰伏,藏进了厚厚的腐殖质里。
日月落注意到赞恩的脸色比中了她的冰霜药水时还要白,他的眼眸大睁,呼吸急促,只是定定地看着已经和怪物周旋起来的同伴。他是害怕,还是……
半人异形的皮肤,或者说它整个的组成就是绿色的脓液。头颅一圈覆着细密的附齿,浮藻似的臃肿身躯托起那扁圆的头颅,在躯体下是几条长长的附肢,附肢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椭圆吸盘,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章鱼。然而这章鱼的模样着实太埋汰了些,完全就像是脓包破裂后生长出的小怪物。
原来那些黏液泡泡就是从它身上来的,只是怪物的碎屑残渣而已。
脓液章鱼伸出一条触手,朝着凌霄甩来,凌霄再次挥出咒力,咒力与触手相撞,怪物的触手停滞了一下,然后再次直直甩来,眼见就要砸到凌霄·照的身上。
凌霄无法,铭文系在对战时本就处于弱势,更何况他知道自己是一个C级。眼前的怪物等级算不得太高,但也不是那么好击退的。他咬着牙飞跃向后,结果脚下一软,这古怪的触感让他心中直呼不好。
他的预感成真了。触地的那一瞬间,果冻似的软弹感纠缠上他的右腿,而后整个身子一轻,眼前所见一片暗绿,他也被困在了黏液泡泡之中。
凌霄看到那脓液章鱼似乎很是高兴,在原地手舞足蹈了一会儿。一想到将自己困起来的东西是从这恶心玩意儿上掉下来的,他差点没吐出来。
啪。
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又一道恶心的黏液鼻涕似地甩向赞恩,赞恩的脸色白着,好歹还知道应对,他颤抖着伸出手,“嗒”的一下,那黏液被改变了路线,飞溅到一旁的地上,又湮没在腐叶里。
“呜……”
日月落听到他喉间的一声呜咽。赞恩站在她身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她却能感到他的脚步的虚浮,他想逃。但是他知道还有人在身后,他强迫着自己不能逃。
这一幕自然也被训练室的几人看在眼里。少年肤色本就很白,是北米尔人特有的肤色特征,但从他那不准又狼狈的攻击里,他活像是因为刚被巨兽吐出来才吓白了脸。
裘德表情没什么变化,从心内却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孩子似乎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赞恩一方面会有意识照顾其他人,另一方面,在面对可憎的事物时,却又会孩子气的慌了手脚。
就是不知道在新人面前——他这次又会如何表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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