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眼中，莫辞算是皮甘曳比较亲近的一个负责人了，比起单邢来，也很少有人能确定到底谁更加受皮甘曳的信任。但至少在往日，皮甘曳一旦有了动向，莫辞都是会在第一时间收到通知的。
然而这次，莫辞和荼京盛在往皮甘曳那里去的时候才得知皮甘曳已经回来半天了，期间一直待在行政楼。
走向皮甘曳的办公室的时候，莫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在耳麦上停顿了一下。
他这几天一直都戴着耳麦，就是刚刚那会儿短暂掐断了监听器，也在洛愆离开后很快重新接上了。
难不成这点异常正好就被回来的皮甘曳捕捉到了？
莫辞正沉思，放在耳麦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却突然被轻轻捏住了，带着他将手放了下来。
荼京盛的声音在旁侧低低响起：“放心。”
荼京盛把他的手从耳边拉开后就很快松了开来，莫辞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荼京盛是让他放心监听器已经装好了。
莫辞微微点头，刚刚被荼京盛触碰过的手却不禁轻轻攥了起来。
两人在距离皮甘曳办公室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门口也不见有人候命，着实不大寻常。
不等两人有所动作，那门便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工作人员从里面走出来，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两人。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回头往门里再瞟了一眼，而后看向两人说：“总领在会客厅等你们。”
说完从门里出来，转身关上了门。
透过门缝，可见一抹耀目的金发正倚在沙发上。
*
会客厅，莫辞走在前面推门而入，待他走进去，荼京盛转身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皮甘曳正坐在转椅上。从墙上玻璃的倒影中见到两人，他徐徐转身，视线却是从莫辞身上一掠而过，直接看向了荼京盛。
“好久不见啊，两位。”皮甘曳从转椅中站起来，走向两人的方向。
莫辞朝皮甘曳微微颔首，道：“总领。”
“你遇险的事我听说了，现在恢复得怎么样？听说肇事人是个小明星，胆子可真够大的，他不知道你是我皮甘曳看重的人吗？”
皮甘曳说着音量骤然放大，本就不大的眼睛眯起，神色中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仿佛能叫人在瞬间被千刀万剐。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莫辞说着又朝着皮甘曳的方向看去，平静说，“那人叫许其由，已经在不久前自杀了。但单总管貌似和他认识，心里应该会不好受，您不妨关心一下他。”
皮甘曳皱了皱眉，视线停留在莫辞脸上，很快扯出一个赞赏的笑。
“许久不见，你倒有关心人的想法了，这样不是挺好的，要是能多点表情就更好了。”
说罢，又看向荼京盛，“我在来的路上听不少人提起你，想来在莫辞的帮扶下，你在事业上也是顺风顺水。”
皮甘曳指的“事业”大概就是直播了，在皮甘曳所知道的消息中，他应该是被替换了记忆的，而在那份虚假的记忆中，直播就是他最开始的职业。
荼京盛视线在皮甘曳光亮的头顶上滑过一圈，落在他的脸上，点头笑道：“多谢总领关心，主要得亏莫助理带的好。”
说完，又忍着笑瞥向一侧的莫辞，后者却目不斜视，淡淡地望着空中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哈哈……”皮甘曳边笑边拍起掌来，然而只下一瞬，他便敛了笑，说，“不过这次找你们来，要说的也就是这件事——接下来你们是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了。”
此话一出，不只是荼京盛，莫辞也怔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到了皮甘曳那张因笑容堆叠出褶皱的脸上。
“为什么？”荼京盛问。
皮甘曳却没有理睬他，而是看向了莫辞，说：“你遇险的事情不容小觑，虽然肇事人已经死亡，但既然出了这样的事，近期你待在这里也不算安全。眼下有个外交任务派给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前往1星。”
莫辞双唇轻启，似乎正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便被皮甘曳不容置否的话音阻了退路。
“1星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环境也不错，正好也适合你休养一段时间。”皮甘曳注意到莫辞的神情，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眼尾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表达的是极其诚挚的关心。
莫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极轻地蜷了一下，很快又松了开来，面对皮甘曳，答：“……是。”
“我挑了几个我手下信得过的人跟着你，一路上保全你的安危，具体任务事宜他们也会跟你详细交代——好了，去吧。”
莫辞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点了点头，而后转过身。皮甘曳跟他讲话时，荼京盛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莫辞身上，此刻他一转变，抬眸间视线撞了个正着，莫辞却只轻轻一掠便过去了，径直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之时，皮甘曳的声音却又突兀地自后方响起，话音中似乎透着一种淡淡的愉悦：“忘了说，1星有许多外乡人，你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忘了戴上翻译器。”
莫辞顿了一秒，紧接着推门而出。
会客厅的门被缓缓关上，透过门缝，荼京盛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他一直目视着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转头望向了站在身前的皮甘曳。
整个会客厅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皮甘曳在荼京盛的面前负手而立，还不及荼京盛高，可他眼中却满是沉静与捉摸不透的东西，丝毫没有因为身高的差距而丧失气势上的威压。
这让荼京盛不禁又想起了他和皮甘曳为数不多的那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硬刚，那时候他因身体不适而落了下风，又因为皮甘曳的要挟而不得不答应了所谓的“交易”。
那次皮甘曳就是这样一幅神情。
荼京盛轻攥的手心不禁出了汗，尽管这次他状态良好，面对面前这个人，却还是抵不住来自心底的恐惧——上次是因为未知，而这次，是因为一个他在意的人。
“放心，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助理，虽说没有莫辞那样出众，但也聊胜于无。明天她会来找你，这段时间就由她来接替莫辞的工作。继续好好工作，我不会亏待你。”
皮甘曳踱回了转椅上坐下，一腿搭在另一腿上，看上去是个放松的状态，双臂搭在两侧，指尖有规律地轻敲扶手。
荼京盛却迟疑了一瞬，回神间皮甘曳已经注视着他的脸，攒起了眉心，而后低笑两声，道：“怎么，不情愿？”
分明是笑着的，他眼中却分明波澜不起，仿佛藏了刀片的棉絮，危险却看不见内里。
“没有。”
“呵，那你觉得莫助理怎么样？”
“……很好。”
“哈哈哈，我也觉得。莫大外交官有勇有谋，可为我解决了不少星际上的事务，这次人手短缺，临时把他调去也是迫不得已。荼先生可要体谅我啊！”
荼京盛眸色暗了暗，片刻看向皮甘曳道：“这次任务大概要多久结束？”
闻言，皮甘曳敲击扶手的动作忽然停下了。原本规律的敲击声骤然停下，偌大的会客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皮甘曳抬起头，对上荼京盛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说：“人还没走呢，就这么挂念起来了。”
荼京盛很快地眨了一下眼，却是摇了摇头。
下一刻，便见他唇角微弯，答道：“不，我在意的只是您分配下来的任务。我想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升职呢？——比如像莫辞那样，直接为您效力。”
皮甘曳神情倏然一怔，像是没想到荼京盛会这样回答。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身边的人手已经足够了，实在再容纳不下一个外乡人来干涉。”
荼京盛作出一幅失望的样子，追问道：“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皮甘曳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轻促地笑了一声，双手五指交叉放在膝上，说：“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比如……从处理好这一星球的人开始，你能让多少人心甘情愿地服从于你呢？”
心甘情愿地服从……那可不就是洗脑么？
虽然荼京盛将话题扯到升职来是为了洗脱皮甘曳对他的怀疑，但皮甘曳的这句话却不经意间给了他启发。
就算再意志坚定的人在意识层面也会有一定的弱点，既然皮甘曳能通过篡改记忆的手段对群众进行心灵控制，那他怎么不能通过洗脑的方式，来唤醒这些沉溺在编造出来的虚幻世界中的群众呢？
荼京盛离开会客厅的时候，正好迎面遇到了皮甘曳的一名下属，那人向他打了招呼，而后走向了跟在后面的皮甘曳。
“总领，1星传来消息，我来通报。”
待荼京盛的身影走远了，皮甘曳才回头瞥向那名下属：“说。”
“最新发现的小行星编号B04，原住民已遭瘟疫侵袭灭绝，体积质量合适，可纳入轨道。”
皮甘曳听着抬眼望向窗外，仿佛透过那片苍茫的天穹已然窥见了光明的未来。他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挥手朝那名下属道：“通知下去，纳入轨道，命名为‘埃奈达1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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