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刚才看到的那种症状，从星网上查到的有限资料。”普曼揉两下眉心，语气很淡，“可惜光靠几个特征，范围还是太大，时间缩小在近两年内倒是有点眉目。”
“目前只能找到这么多，像是被特意屏蔽过关键词，相关的图片也没有留存痕迹。”
普曼双臂环抱，靠在座椅上意味不明，说：“这种做法倒是更让人好奇，他们究竟想隐瞒什么。”
“银历3917年十一月起始，发生在边缘星域里性质恶劣的凶杀案，嫌犯流窜多地，作案手法极其阴毒……”夏蒂莉逐字逐句看过去，“受害者离奇惨死……具体的原因没有公布？”
她不可置信地重看了几遍，无语道：“作案手法、受害者死因、凶手身份、追捕过程，从头到尾什么东西也没说？？”
“你从哪里看出来这和刚才那个东西有关的？”夏蒂莉震撼。
普曼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帮她翻了几页，点点光屏右下角某处不起眼的报道段落。
“据知情人士透露，嫌犯残忍至极，嗜好竟然是活生生地剥下人皮，案发现场经过破坏杂乱无章，提取不到凶手的有效基因信息，只有一样东西，是统一留在场的。”
普曼停顿了下，说：“人皮组织碎片——被剔除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肉残留的人皮。除此以外，数十名受害者的尸骨至今仍未找到。”
“这么说的话，熟悉吗？”
幸亏时间晚了，公共悬浮车上乘客不多，大家座位分散得很开，其他人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内容，否则必定用惊恐的眼神望过来。
夏蒂莉越听越恶寒，又想起链接舱中极具冲击性的画面，接下去几天只想远离食堂，靠营养液度日了。
“等等！”她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反应过来，话音急促，“擂台上那个可没有什么凶手，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剥皮。”
短短几个来回，夏蒂莉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更何况比赛到中途时那人突如其来的实力提升、后面莫名其妙的发狂，到最后在我们眼前变成那副样子。按你说的，如果这些凶杀案和今天的能联系起来，那不就是在说其实——”
“根本不存在真凶，他们的死因另有蹊跷。”嬴绪撑着脸，手肘倚靠在窗边出声。
她听了一路，看两人从星网上找到信息，基本推测得七七八八了，总结道。
嬴绪没有特意隐瞒自己曾经的居住地，毕竟入学资料上填得清清楚楚。
只是其他人没有过问，她也就顺其自然了，既然现在正好提到，她也没什么顾忌。
“那些凶杀案都发生在F序列的边缘星系，我就是从F-2300来的，之前你们翻到的报道上说，现场遗留的人皮组织是真的。”
嬴绪一一叙述，还把当初从贝赛茵河的案发现场边，找到一个红色玻璃碎片的线索也说了出来。
“……”
夏蒂莉咂舌，光听这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就难受。
头仰在靠背上叹气，“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上个军校，顺利苟到毕业，为什么还会碰上这种事。”
普曼默不作声，听完心有所想似的在一旁整合信息。
“你们说今天闹出事端，还搞得没法收场，地下星城那边会怎么处理？以后不会取消擂台赛了吧？”夏蒂莉问。
“不会。”普曼摇头，“相关新闻报道在星网上被压下来，只能说明这件事一定牵涉到的水很深。”
“地下星城今天就算吃了暗亏，损失惨重，影响到今后的客源，也不能在明面上做什么，否则他们等于明目张胆的和人作对。”
“格斗擂台赛不仅不会取消，稍做休整后肯定会重新开赛，并且需要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做给外界看，证明无事发生。”普曼掰开分析。
夏蒂莉听懂了言外之意，皮笑肉不笑，“所以意思是，我们最好也不要到处宣扬，否则麻烦很可能找上门。”
嬴绪：“目前的话，确实是这样，但是——”她转了个弯，右手随意地搭在腿上，“今后万一再出意外，我们也控制不了，不是吗？”
窗外月明星稀，温德循环笼罩下的利洛星，温度适宜。
空气中吹来的清淡花香悠悠扬扬，似有若无，载着乘客的公共悬浮列车很快驶离，隐没在夜雾朦胧的街景中。
……
接下去的好几周，嬴绪拿着从交易所买到的附生矿石和材料零件，埋头在实验室中，把主要心思放在构建那台未成形的机甲上。
“第五十八次调试即将开始，倒计时3、2、1——机甲核心能源固件稳定，内部数据运行正常，正在进行实时评估测算，滴——”
代表错误的红光又一次闪烁，荷伊机械的女声回荡在屋内。
“我看看。”普曼皱眉，拿起记录测试仪器不断对照，几秒后找到症结所在。
“一个轴件估算错误了，之前可以勉强组装，但行动时会妨碍机甲腿部关节的灵活性，还是需要重新打磨。”
嬴绪摘下防护镜，左脚一蹬，带动身下座椅的滚轮，滑到写满机甲参数和数据的光屏前沉思。
“不对，不只是这个问题，还有些细节我们肯定漏掉了。”
制作和调试机甲的时候，嬴绪有意识地加入了自己的几缕感知，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她总觉得做得还不够好。
做机甲不光局限在书本的理论上，真正操作起来才让人明白，为什么好多机甲修造师到死，也只能堪堪做出一台令自己满意的机甲。
怎么能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
嬴绪小时候起开始摆弄智械，天赋加上努力，还没有在这件事上失败过这么多次，她越挫越勇，颇有一种死磕到底的精神。
“荷伊，列出之前所有的调试记录。”嬴绪转回操作台前，发送指令。
为了行最大的方便，她把机甲模型数据和实时调试的一部分功能都转接到荷伊身上。
作为拥有潜在自我意识发展、能够迭代更新的智械，荷伊的存在省了不少事。
普曼站得脚累，从边上勾了把椅子坐下，她是听到嬴绪准备构建一台机甲后，主动表示说想加入，希望能在旁边协助和学习。
所有机甲修造师的毕生愿望，无非做出刻有自己署名的机甲，再将之发扬光大。
但是想要完整的从零起步制作，绝非易事，尤其这次嬴绪要做的，还是一架2S级的机甲。
目前为止累计出现的失败原因总结起来，已经可以写出半本书了。
“难道需要换种材料？2S机甲可能在这方面的需求比较高……”两个人发散思维，想着各种原因时，忽然听到实验室外的敲门声。
嬴绪解除限制，感应门自动打开，看到来人疑惑，“你下课了？”
夏蒂莉指指手腕的星环脑，无奈说：“发消息你没收到？”
嬴绪愣了下，突然想起来她进实验室前，特意把带有通讯功能的设备都摘下，嬴绪转头看着堆满资料和零部件的桌面，这会儿一下想找还得花些功夫了。
她抚了抚额，“抱歉，东西太乱了。”
夏蒂莉说：“知道你忙，没什么大事，今天下午不是有加训吗，待会儿一起去？”
不同专业课程安排的时间不一样，夏蒂莉经常在课余时间来机甲师1班找人，每次都扑个空，发讯息嬴绪和普曼都不回。
她逮住一个同班的，一问才知道她俩申请了一间实验室，最近天天往那边跑，就差住在里面了。
夏蒂莉随便数数，嬴绪现在算上原专业内容、另外学的课程、额外加训，是真正意义上忙得和陀螺一样，不见踪影也正常。
嬴绪四处翻找，终于在某个角落看到星环脑，点开课程安排，发现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那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收拾收拾。”
夏蒂莉很少有机会近距离观摩实验室，正好借机溜达一下。
她绕着那架高大的机甲转了几圈，上手摸了摸，表情有点奇怪，“这个涂层……黑磷石矿边的附生矿物？原来你那天去地下星城是为了买这个。”
“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嬴绪听她说话也看过去。
“不是，就是……”夏蒂莉难得的纠结，不知道怎么说，“你这边还需要黑磷石吗，不是附生矿物的那种？”
“…反正就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吧，我名下存了一定数量的黑磷石，光我自己的一台机甲也用不完，你们如果要的话，正好帮我分担掉一些。”
嬴绪：“？”
普曼：“？”
嬴绪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回答，神色很是奇异，“你能拿到黑磷石？”
她边说边调出光屏统计数量，马上报了一个数字说：“这个量左右的呢？”
夏蒂莉只看了一眼：“没问题。”
她当着两人的面，发送了一条讯息出去，没过几分钟，对方回复了。
夏蒂莉说：“不是很着急吧，大概三天左右送到。”
“还有，我不收费啊。”她对嬴绪摆手，“知道你们机甲师不缺星币，之前你帮我修左手的时候我穷得叮当响，就当请你的。”
“……如果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我，你既然有这么多黑磷石，开学那会是？”普曼实在想不通。
夏蒂莉摊手，“说来话长，当初来图伽多光纯属意外，账户里星币真没带够。”她转而抱怨，“况且谁知道军部管辖这么严格。”
夏蒂莉痛心疾首，“黑磷石卖又不方便卖，只能堆在那里，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流动资金啊！！”
堆？？？
都用上这个数量词了，不敢想具体有多少。
嬴绪默默收拾完桌面，看时间差不多了，和夏蒂莉一起去训练场，留普曼在实验室里恍惚着慢慢消化。
一下午的加训，以嬴绪又一次被魏苌余掀倒在垫子上告终。
她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倒，双眼直盯训练场上方的天花板，胸口喘气起伏不停，身上的汗像水一样滩开。
耳边源源不断地传来击打声和痛呼。
“呼……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夏蒂莉头脑发昏，被摔得浑身酸痛，直挺挺倒在嬴绪旁边。
两个人的状态不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如出一辙的惨状。
魏苌余久坐的筋骨活动了一下，这会儿全身松快。
她放下折到臂弯处的衣袖，拎走放在场边座椅上的外套，施施然准备离场。
走之前不忘无情留话：“嬴绪还是按照原定的训练计划走，夏蒂莉——在原先的基础上加一倍练习。”
后者闻言，双手规整地安放在小腹的位置，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安详地闭着眼。
实则悄悄竖起耳朵，听到魏苌余的脚步声走远后，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撑起身，嘴里哎呦不止。
“不愧是第七军团的首席机甲单兵，下手就是不一样。”夏蒂莉生无可恋，摸哪哪痛，但又不得不服。
她转头看嬴绪盯着天花板发呆，刚想唤她回神，对方倏地一个起身吓人一跳，“怎么了？”
“我好像知道机甲调试的时候一直不成功、感到违和是什么原因了。”
夏蒂莉：“……”
不是你？？加训挨打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东西？
机甲师间或性的痴迷程度早先便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恐怖如斯。
夏蒂莉不能理解，不过这么一打岔，她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情。
“你还记得入学考核时在最终坐标点，我们遇到的那个小组吗？维奇兰，她不是加了我们几个的联络方式吗，她前两天发消息给我，说联系不上你。”
嬴绪听她这么说，在自己的消息界面一路下翻，终于找到一条日期显示两天以前，署名维奇兰·梅隆的短讯内容。
“就知道你最近忙得没空看。”夏蒂莉见怪不怪，“所以我替你问她有什么事。”
维奇兰回复，说其实找她也一样。
“具体她的意思是，过几天学校要开始第一轮的联赛校内选拔了，这几天要不要组队进模拟驾驶舱练一把？”
联赛校内选拔，每一届军事联合大赛以前，有资格参赛的军校，都会提前从四个年级中选拔出实力排名靠前列的学生，参加当届的联赛。
在这一项的比拼中，性别、年龄、级段都不是衡量标准。
虽然不同军校的规定不一样，但统一放在首位考虑的，就是每个人的专业能力。
受限于联赛的赛制安排，三个专业大类中竞争强度稍有差别，指挥系和机甲师系不需要肉贴肉、真刀真枪地上场。
但单兵系就看这个，所有学生必定会争个头破血流。
每年联赛校内选拔观赏性最高，聚集人数最多的也是单兵系。
夏蒂莉虽然有自信一定被选上，但选拔之前有机会练一次总没坏处。
说起维奇兰，尽管只是短短一个照面，但她一直主动向嬴绪这边释放善意，包括开学典礼那天，也特意来找过她。
嬴绪干脆点头，“我来回吧。”
“那行，交给你了。”
隔天清早。
不知是不是临近选拔，往日校内人群熙攘的主要几条道上，每个路过的人皆步履匆忙，一刻没有停留地走向目的地。
各专业的任课老师也在课前课后，提了一嘴即将开始选拔的消息，搞得校内氛围越来越紧张。
尤其是新生之间，这些天看谁都像竞争对手。
他们兢兢业业从入校开始，便努力积攒学分，想要达到选拔的最低标准。
实力和经验上比不过学长学姐，压下同届的也行啊，没有谁不想在第一年就成功入选进参赛队伍里，哪怕只是参加团体赛也好。
全员兴师动众，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学校每一处可以用来训练的地方，都早早被人占位抢光了。
夏蒂莉一得空就盯着光屏，在教务系统里不断刷新，想要捡漏别人刚刚退出的训练室。
她疯狂点击屏幕，手指都摁得抽筋，抓狂大叫：“****又没抢到！！”夏蒂莉向后瘫倒，面如土色，“不会到选拔之前我们都约不上吧。”
普曼转转手腕，放下星环脑看向最后的希望，说：“我这边也没抢到。”
嬴绪翻转光屏，展示空空如也的界面，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一下！”
夏蒂莉惊喜出声：“不用抢了，维奇兰说他们那边空出来了一间模拟驾驶舱室！”
新年快乐，巳巳如意！！[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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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准备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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