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了，温南那儿还是没有传回来什么线索。
这期间，心系绩效（划掉）任务进度的赵莫还发私讯询问了他那边的情况。
但在收到了冷酷的四字答复“暂时保密”后，她也歇了推动队内信息透明化的心思，全心维护起娃娃脸这条线。
好在茱莉亚很快给出答复，推荐了几家烟酒行。
收到沈队批准的任务资金后，赵莫也顾不上探究批条子的为什么不是温南了，她很快行动起来，期望能通过送礼一事打入古德船队内部、套出新的情报。
*
赵莫在贴身防爆服外套上那套西装，系上红领巾系法的领带，带着快递单据和一纸箱烟酒，赶到和娃娃脸约定好的入口处。
“铁柱妹砸，你来了啊。”
欧阳铁柱是赵莫捏造的假名字。
赵莫提前十分钟赶到，没想到娃娃脸到得更早，正揪着泡沫纸打发时间。
“我没迟到吧？”她看了看时间。
“没迟到没迟到！是我提前过来了。”娃娃脸眉飞色舞的，“嘿嘿，据说那几架电磁起重机昨晚出了故障，调去运储能罐的机器人也就调回来卸货了，用不上我们了。”
远处，接收星能罐的商船周围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甲板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影，几个工程师打扮的正围在警戒线周围，争执得面红脖子粗。
见赵莫盯着起重机的方向，娃娃脸又来劲儿了，压低声音和她八卦道：
“你猜，甲板上站着的是谁？”
赵莫：“……”
就凭你那吉米毒唯的劲儿，不是吉米那个卧底还能是谁？
“是谁啊？”赵莫假笑配合。
娃娃脸：“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超级优秀、拳打船长、脚踢关系户的那个领导啊！”
赵莫：“……”
谢邀，并不是很感兴趣呢。
“哎！吉米二副就是心太软。”娃娃脸叹了一口气，一脸忧愤，“起重机不属于船队内财产，本来只需要工程师检修，可他偏偏还是参与督工了。”
“不像那个关系户，一听说出事，麻溜就跑出去躲清静了。”
眼见着话题又要跑偏，赵莫赶忙打断帮领导打抱不平的娃娃脸。
“你瞅瞅，这张纸质快递单有没有问题。”她从纸箱里翻出那张署名“石小磊”的单据，递给娃娃脸。
娃娃脸大名石小磊。
这个星球港位于第五星区的边缘星域，流星雨频发。一种含有荧光矿物的陨石就很受当地的首饰工匠青睐。
赵莫选用了一些陨石手工饰品和当地的出名酒水，通过自己冒充身份的那家快递公司，邮寄给了娃娃脸的父母。
“电子单据我也发给你了，到时候让叔叔阿姨递交电子单据就能取件。”
“嘿嘿，谢谢你了啊。”娃娃脸立刻忘记了吉米那一茬，将纸质单叠得四四方方的，塞进口袋里。
“那几个人我也帮你问好了，你的烟酒准备好了吧？”
赵莫拍拍纸箱：“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娃娃脸：“那成，他们打牌去了，我这就带你——”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
“轰”的一声巨响，起重机的方向火光冲天。爆炸声接连炸起，分不清是船只残骸还是港口基建的碎片被崩上了半空，眼前只是黑黢黢的一片。
赵莫神色一凛——是星能罐的方向！
她依稀从被强烈冲击波冲荡出的耳鸣中分辨出一声又一声爆炸的巨响。
她按下光脑后盖上的队内警戒装置，向队友发送了事故的即时位置。一手挟着纸箱，一手夹住娃娃脸的脖子，朝来时的入口处狂奔起来。
娃娃脸还懵着：“铁柱啊？咱们还要去找人呢，你往外跑啥啊？”
赵莫绷紧嘴角不说话。
娃娃脸：“我这耳朵……咋嗡嗡的……不对啊……”
“不对啊……爆！爆炸了？！”娃娃脸神色大变。娃娃脸都变了形，有点像呐喊版的不二家。
赵莫有一瞬间的无语：“爆炸了还不赶紧跑！”
越来越多的人从出口处涌了出来，尖叫声不绝于耳。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踩踏事故就要发生。赵莫把纸箱往娃娃脸手中一扔，只给他留了一句“往外冲，去报警。”，就转头向人群处跑去。
“欸！不是！”娃娃脸一滞，傻眼地望了望逃命都要带上的纸箱，又瞅了瞅往人群中去的赵莫。
“石小磊！傻愣着干什么？往外走！”已经指挥着人群有序离开的赵莫注意到了傻站在那儿不动的娃娃脸，暴躁地朝他挥了挥拳。
娃娃脸一咬牙，带着纸箱狂奔起来，酒瓶和泡沫在纸箱里碰撞着，发出闷响。
赵莫这边还算顺利。
虽说她贴着人造面皮，穿得西装革履，但那股军旅气质还是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更别说一群惊弓之鸟中冒出她这么个领头羊的角色，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听她指挥。
至于少数叫嚣着要让自己先过的刺头——
赵莫亲测，给一拳就老实了。
见了被同行者架走的两个眼冒金星、鼻血狂喷的倒霉蛋，动荡的人群也安定下来，生怕下一个被西装暴徒揍晕的就是自己。
见没有了踩踏事故的风险，赵莫随手拉过一个船员，让他尽快去找港口的地勤人员，就又向港口深处奔去。
火光冲天，不时有大片黑灰被炸至空中，本还想着探查九号商船的赵莫也歇了心思，一心对付起四散在地的酒水酒瓶。
今天傍晚恰逢起重机故障，没有紧急任务，船员们聚在一起喝酒摸牌，未被火舌侵蚀的区域散落着许多酒瓶。
火势的蔓延速度比赵莫想象得还快，她看了看不远处爆被炸惊起的大片铁屑，咬牙将酒瓶踢向出口处，以完美的抛物线飞过逃离人群的头顶。
船员们喝的酒，以及赵莫带来送礼的酒水，都不算高档。基本都是人工合成、而并非粮食发酵而来的酒精。
而星能作为军用燃料释放出的高温，很有可能与酒水中的化学物质发生重组反应，并在高温下，使新产物迅速汽化……
别问赵莫这个生化渣渣是怎么知道的……
喝了赵小莫牌特质营养液，倒在医院里不省人事十多天的威兰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人群中也有几个老船员反应过来，逆着人群，在入口附近收集还存有酒水的瓶子。
他们没有赵莫那样一脚把酒瓶踢出几十米并安全着陆的逆天力气，只能尽可能高效地运走酒水。
赵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加快了速度，并更密切地关注起爆炸的区域。
刺头们又蠢蠢欲动，要挤开别人、涌向出口，但赵莫那两个正中挑事者肋凹处的酒瓶一飞，他们立刻安静如鸡。
爆炸声越来越近，赵莫就近踢走三四个酒瓶，立刻招呼十多个自发帮忙的船员离开。
跑出来的幸存者已经疏散完毕，星港的地勤人员也驾驶着客运飞行器，将船员们送到安置地点。
赵莫见那十多个船员也被接走，婉拒了前来询问的工作人员，闪身走进僻静处，打开光脑。
不知是不是港口的信号基站也受到了爆炸波及，光脑信号时断时续。
她皱着眉，尝试向队内频道发送自己的坐标。
幸运的是——不到一分钟，她就被牛犇犇拉入了局域信号区。
赵莫惊喜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牛犇犇那张简陋（划掉）简单的可爱电子脸凑到屏幕前，他“哼”了一声，牛气道：“小爷可是在港口处设定了搜索程序，按照你带着的虹膜编号，一只眼睛一只眼睛识别出你的！”
说着还竖起机械爪，巴拉着自己电子屏上的小豆眼。
“好了好了，谢谢你！”赵莫对着镜头笑了笑，“我回去再给你贡献两三篇菜谱。”
牛犇犇叉着腰昂着头：“这还差不多。”
“对了，”牛犇犇跑远了点，露出了圆圆胖胖身子，“王树汇报回来了，我让他和你说。”
赵莫比了个“ok”的手势。
王树接过了操作台的控制权。
“怎么样？你没受伤吧？”王树没说话，打字询问道。
赵莫说：“我这里一切都好，巡逻舰上呢，没出事吧？”
“一切都好，就是星港上的信号基站出了故障，我改装舰上的信号站花了些时间，才让牛犇犇去找你的。”
赵莫不禁咋舌，知道王树天才，但不知道王树这么天才。
能在爆炸事发至今不到二十分钟内，修整好需要十多个工程师花费一小时建设的移动信号站，也难怪队伍里只有他一个技术人员了。
王树那边继续弹出字符：“你在哪？我们去接你。”
赵莫：“不用，给我坐标就行。趁着监控失灵，我可以把机甲放出来。”
虽说只有古德船队租用的那一个口岸出事，但星能爆炸的波及范围很广。据赵莫估算，大半个星球港都要瘫痪，七队的巡逻舰应该只能悬浮在太空轨道上。
王树发来了坐标，果然——巡逻舰不在星球大气层内，只能驾驶机甲过去。
赵莫松了松衬衫领口，掏出机甲召唤器，扯掉人造虹膜，通过生物验证。
冷光闪过，她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头钢铁巨兽。
她的藏身处位于地勤办公室的后方，爆炸后，这里空无一人。
机甲舱向上翻开，赵莫长腿一跨，坐进舱内。
“树啊，你向地勤和星警发个消息，提醒他们星能爆炸的可能。”
王树在屏幕那端点点头，头顶的一撮呆毛一晃一晃的。
“对了，古德船队各个货舱的信息还能监测到吗？”
“口岸的烟尘太大了，且古德商队的大部分商船都被波及，什么都看不清。”王树打字说。
赵莫不再说话了。
她推动操纵杆，驱使机甲，向巡逻舰去。
星港处的人们忙忙碌碌，无人注意到——一道白光划破天际，割开了红霞似的冲天火光和滚滚浓烟。
*
看坐标还没有感受，直到赵莫登舰，才发现——王树将巡逻舰悬停在那队假冒雇佣兵的驻扎点附近。
赵莫走进办公区，操作台上正连接着沈队和茱莉亚的通讯。
见到赵莫来，茱莉亚“蹭”一下从转椅上弹起，凑近屏幕：“小莫莫！你没事吧？”
赵莫活动活动筋骨，笑道：“我好得很。”
沈锋坐在茱莉亚身后，对着她点点头：“队内频道，王树上传了情况。”
赵莫看了眼光脑，谢过了王树帮忙推来的转椅，快速扫描王树的情况汇报。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舰内只有牛犇犇“啪嗒啪嗒”的跑动声。
赵莫皱着眉。
“在我和石小磊的交谈过程中得知，该队的二副、已知的卧底吉米，事发时正位于承接装载星能罐的十二号船上。”
她看着报告上的时间梳理。
早在自己向队伍内发送警戒信号前的两分钟，温南就向队内频道发送了一条短讯——
“雇佣兵生乱，运走保育舱，我去处理。”
这么说，这场爆炸惨案、连带着那批嫌疑极大的保育舱，都和那群雇佣兵脱不了干系。
“我就说那些冒牌货不是省油的灯！”茱莉亚愤愤道。
赵莫向王树望去，不知是不是合作出了一些默契，王树很快调出了监控雇佣兵驻扎地的画面。
“然然后……温……温队的光……光脑定位就……消失了……”王树小声道。
就在赵莫发送完警戒信号的后两秒，温南的光脑定位就消失在了雇佣兵驻扎点15.5公里外的坐标处。
“他自己的虹膜信息，还有队内人造虹膜的编号信息，我都搜了，什么也没找到。”牛犇犇也插了句嘴。
茱莉亚相信温南的能耐，半开玩笑地嘟囔道：“他不会是跑进那群假货的老巢，被搜了身吧？”
一时间，没人搭话。
“沈队你说——”茱莉亚看向沈锋，寻求认可。
心虚的沈队看天看地，就是不和她对视。
茱莉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尬笑两声：“不会吧，他应该傻不到自投罗网的地步吧哈哈。”
坐在温南工位上看动画片的牛犇犇坚定声援：
“就是就是，他的机甲召唤器都没带，怎么自投罗网啊？”
赵莫和王树对视一眼。
王树“腾”得站起身，跑向温南的工位。
这一举动吓得牛犇犇举起小电视就跑，一边跑一边叫着：“王树你个不讲信用的！说好允许我看三集《机甲勇士》的呢！”
但0个人在意吱哇乱叫的它，除了心虚到吹口哨的沈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树颤颤巍巍举起的机甲召唤器上。
牛犇犇跑了半天，见无人追上来，才回头瞄了一眼。
见王树傻傻地捧着温南的机甲召唤器，这才讪讪地放下机械爪里的小电视。
沈锋：“吁吁吁。”
王树：“……”
茱莉亚：“……”
赵莫：“……”
哈哈，温南连机甲召唤器都没带，是怎么穿过大气层，进入雇佣兵的运输舰的呢？
茱莉亚痛心疾首：“所以——我们的副队，英明神武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温南同志，被妖怪……不是……是被那群冒牌货抓走了？”
沈锋心里痛斥温南把瞒着人的差事交给自己，但面上不显，只是飞快反驳说：“他心里有数。”
赵莫：“但是……”
她顿了顿。
“对面来的雇佣兵有二十人。”
众人沉默。
“且登记在册的武备精良。”
牛犇犇的小电视“嘭”地掉在地上。
“且不排除他们私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可能。”
王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我们和手无寸铁的温队断联的情况下。”
茱莉亚的嘴唇也开始哆嗦了。
“而且——”赵莫指着对着雇佣兵的监控画面，“他们好像要……跑路了……”
监控画面上的热成像光点活动得越来越频繁，运输舰的锚定标都已经收回船舱，显然一副预备逃跑的姿态。
“所以，我们真的不需要……”
三人的目光汇聚到沈锋身上，就连牛犇犇也滴溜着小豆眼，等着她的答复。
沈锋坐不住了，向温南默念一句“对不住”。
“冒牌货那里，温南都计划好了，你们还是以航队事务为重，派人潜入增援即可。”
说着，她略过小的和弱的，直接点兵：“赵莫，潜入敌舰，增援温南。”
心心念念工作绩效的赵莫爽快答应，还惦记着调查局的奖金：“沈队，那批保育舱……”
沈锋面无表情，无所谓道：“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拉倒，调查局里没人打得过我。”
赵莫：“……好。”
“王树，协助星球港，修复信号基站。”
王树放下召唤器，面容悲戚地点点头。
茱莉亚也蠢蠢欲动着要找点事儿干。
沈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
“你就继续盯着古德。”
匆匆发布了任务，她丢下一句“注意安全”，就迅速挂断通讯。
对着黑屏，抱着小电视赶来凑热闹的牛犇犇愤怒瘪嘴。
“那我干啥？”
王树接过他手里的小电视。
“你……你继续……搜……搜寻温……队的消息……”
赵莫补充：“还有吉米，等港口安定下来，要去找找他的去向。”
牛犇犇一下就精神了，学着机甲勇士的样子，挺着个圆肚子立正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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