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大臣们看着面前的雍帝,等着雍帝给出下一步指示。
雍帝摸了摸珠串,突然笑了,然后说到:“无妨,此事已不是一时可以决断的,众卿们先回去吧,等过午后再议。”
听到雍帝这么说,即使是身体最为健硕的袁老爷子也不禁松了口气。
没办法啊,人不能不服老啊!
人上了年纪,因为精神跟不上,所以本来就有些困乏,再加上一上午受到的惊吓着实不小,怕是用再撑一会儿,明日便需要去步台请假了。
有多少人能像雍帝那般在这个岁数,还能如此精力旺盛的!
然后便又听见雍帝在台上说到:“此二人一路奔波着实辛苦,仪,你带他们去偏殿洗漱一番,用些午膳,有了精力才好做事。”
张仪躬身向雍帝行了半礼后,道:“诺。”
殿前的朝臣们散了,但算了也不是说可以回家了,都是各部的长官,其实是殿前议会散了,还是需要回到各自的台部去处理各项事务的。
就在大臣们往各自的台部走去时,雍帝并未离开勤政殿,只不过是从前殿传到了后殿而已。
然后极其擅长体察上意的内官直接就把被好的食案抬到了勤政殿的后殿。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这并不符合规矩。
一般来讲,譬如勤政殿的殿,都是用来处理公务的,比如用来接见大臣,或者用来批改条陈都可。
而起居用餐则一般是在宫,例如东合宫。
殿与宫用途明确,且规矩森严,一般来说两者的功效职权不能互相混淆,这是刻在皇室骨子里的规矩。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陈年旧条地位再高,还能越过雍帝不成,雍帝他老人家现在就是最大的规矩。
雍帝在勤政殿办了一上午的公务,此刻就是不太想挪动了,下面自有人揣摩住了雍帝的心意,将一切打点妥帖。
张仪将那两位地方官吏在偏殿安顿好之后,便回到了雍帝身边侍奉雍帝用膳。
雍帝一边吃着张仪为自己布的膳食,一边命侍读寻了赣州和徐州两地的文书,在一旁细细地读着。
张仪估摸这已经快到午睡地时辰了,在雍帝准备进第二碗鱼羹时,及时出了声:“陛下,一会便是午睡了,现在吃多了这些河鲜生冷之物,怕是不好消食啊。”
雍帝瞧了一眼侍奉在一旁对自己一脸关心的张仪,摆了摆手,说到:“今日午睡怕是不成了,等把所有的卷宗看完之后,便直接召他们过来接着商议吧。”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张仪,到底还是没有喝第二碗鱼羹,反而示意张仪为自己打碗米粥来。
张仪将盛好在这雪天里蒸腾着白色雾气的米粥端了过来。
米粥是小米熬制的,不知熬煮了多久,里面小米的形状几乎都快要消散了,而且不知在熬煮的过程里面还加了些什么,除了小米本身的小气,远远地还闻到了一股香甜,端到雍帝面前时,那股香味就更加明显了。
雍帝看着面前金灿灿的香甜的米粥,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端起粥来,一饮而尽。
在内官撤食案时,张仪为雍帝端来了漱口的盐水,雍帝漱了漱口,突然道:“寡人记得荀司空他有个子侄?”
张仪边为雍帝递上丝巾,一边温言回禀道:“陛下记得没错,荀司空确实有个子侄,总角之龄便有神童之名,后在岳阳书院读书,在上一届大儒辩经时,他可是以一人舌战群儒,得了头筹啊。”
雍帝不可置否,想了想,对张仪吩咐道:“你去和荀司空说一声,寡人午后要召见他这位名满京畿地子侄。”
“诺。”
张仪领命准备退下时,又听到雍帝的另一道旨意:“让宋家的小子一块来。“
张仪闻言身形顿了顿,后不着痕迹的退下了。
雍帝盯着安静退下的张仪远去的身影,略微思索了一下,和侍奉在一旁的小侍说道:“今日的米粥很不错,给袁司农也填一道,让袁司农用过午饭后来一趟。”
这个小侍听了吩咐下去后,雍帝让正在读文书的侍读暂停,将文书拿到自己手上,看了起来。
其实徐州赣州两地如此严重的情况,要么为真要么为假,说白了其实只有这两种情况。
虽然在各种细节中透露蹊跷,但是雍帝并不觉得这两地的灾情是两地的诸侯为了谋反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要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敢。
雍帝看着文书,眉心一沉,无形的帝王威压四溢而出,周边在侍的内官不自觉地向内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所以说到底,其实只有灾情为真这一种情况。
既然灾情为真,那赈灾就势在必行,问题确实就如杜楠所言,怎么赈灾,赈灾银两和赈灾粮放多少才是这个事情里真正的难点。
雍帝紧簇眉头,不,杜楠还落了一点,大灾之后,必有瘟疫!
雍帝真的很了解自己的手下,送出的东西,恰好送到了袁司农的心坎上。
这人呐,上了年岁之后,最讲究个养生。
养生嘛自然就是吃的要清淡,餐食上尤为克制。
本来袁老爷子回到自己的台部处准备吃饭时,看着自家夫人给自己带的饭,什么清蒸时蔬,还有什么凉拌菜叶子,怎么清淡怎么来。
热菜虽然说在一旁的小炉上拿炭火一直温着,吃的时候肯定是温乎着的。
但这个蒸菜煮菜,最忌讳的就是长时间的烹饪。
蒸菜煮菜这时间一长,本身就软烂的菜叶子,就变得更加软塌,而且颜色也会由翠绿逐渐变成了黄褐色,真就是让人看着就没有食欲。
小侍奉雍帝之命前来为袁老爷子传膳时,老爷子正双手抱着自己心爱的紫泥茶壶,整个人团在大圈背靠的椅子上,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面前毫无食欲的饭菜。
雍帝赐了米粥给袁老爷子,而小侍给袁老爷子带来的却不仅仅只是米粥。
米粥只是主食,作为主食的米中下面附带着八碟小菜。
其中小菜里面,有酱头菜,有拌葱丝,也有拿醋腌渍过的肥厚的海带。
每种小菜的量不多,但却足够精致,尤其是那醋腌过的海带,海带肉质肥厚,拿醋腌制过后,更是酸香扑鼻,让人闻着就食欲大开。
配上煮的表面泛着一层米脂的米粥,真是哪儿哪儿都恰到好处。
勾地袁老爷子肚子里面歇停了许久地馋虫又重新冒了头。
等到袁老爷子美美喝过粥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立刻干劲满满地重新回到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的地下铺有地龙,本应是温暖如春的,但如今各地雪灾频发,且京畿又涌来了大批难民,雍帝特意下旨将各宫的用度削了半数,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勤政殿。
故而本应是温暖如春的勤政殿内殿,此刻却没有比外殿暖和到哪里去,在各个宫人呼吸之间,隐约还能看到气息之中隐藏的白气。
门口的内官为袁老爷子撩开勤政殿后殿门口处厚重的门帘,袁老爷子一进门,就看见雍帝揣着个暖炉,斜着倚靠在店内的软榻上。可能是没有睡午觉的缘故,雍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提不起精神,像是一只困觉的硕大橘花狸猫。
袁老爷子一边向雍帝行礼,一边在心里不断涌出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雍帝免了袁老爷子的请安之礼,吩咐一旁的内官为袁老爷子搬来坐凳,然后便接着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书。
袁老爷子坐下后,也并未言语,在一旁静静等着雍帝问话。
从刚开始进门时,便在店内可隐隐闻到一股清甜的气息。
等着也是等着,袁老爷子便环顾着四周,寻找这股清甜的香气的来源。
雍帝此时恰好看完了手中的文书,抬头,正要和袁老爷子说话时,便看到老爷子四处打量的目光。
“我近日比起燃香,更喜欢放一些新鲜水果在炭炉边,炙烤一会儿后,水果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甜而不腻的香气。“
边说着边向一旁的内官挥了挥手,示意内官将放置在屏风后的炭炉搬出来。
袁老爷子看到搬出来的炭炉上,果然在其炉边摆放了一圈蜜橘,随着碳炉的靠近,蜜桔散发出来的香气愈加浓郁。
“陛下好巧思。“袁老爷子感叹道。
雍帝闻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说道:“司农误会了,这是张仪想出来的法子,我可是没有这么细的心思。”
袁老爷子做恍然大悟状,随即也跟着笑了笑,感叹道:“张内官对陛下,真是颇为用心啊,不愧是陛下身边第一人。”
雍帝笑了笑,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一旁的小侍,示意小侍递给袁司农,同时嘱咐道:“赐大司农茶。
袁老爷子接过文书,一目十行地看着,越看,眉间的川字纹拧得越深。
看到文书最后一个字后,袁老爷子抬起头,看向雍帝,“此次灾情竟如此严峻,若是想要平稳度过此难,赈灾的诸多事宜可能要费一些心思了。”
“袁司农也看出来了?”雍帝放下手中的暖炉,探探一旁茶杯的杯壁,烫人的温度从指间瞬间传递了过来。
袁老爷子将文书递给一旁候着的内官,开口问道:“陛下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雍帝摩挲着烫人的杯壁,缓缓地开口说到:“其中一人,是荀氏的荀慎。”
袁老爷子听闻后,不由得点头应和道:“此人选甚好!此子除了满腹经纶之外,平日里处事谨慎稳重,应该能应对赈灾途中各种突发事件。且此子素有贤名,又出身荀氏大族,姻亲遍布天下,所以不管是去到徐州还是去到赣州,当地豪强大族不管是敬仰他为人才学,还是忌惮他背后氏族,应当都会给他几分薄面,不至于到了当地后寸步难行。”
“不过……”袁老爷子话锋一转。
“不过如何?”雍帝随着老爷子的未完之语接着问道。
“不过,据臣所知,荀慎他似乎并未有出仕的意向啊。”袁老爷子努力的回想着。
“若是老臣没有记错,这荀慎和朝中的荀司空应该同出于一族的一支,荀慎是荀司空的侄子,血脉上已然是最为亲近的了,更何况老臣听闻,这荀慎自幼丧父丧母,是由荀司空一手养大的,从感情上来讲,胜过亲子,算是真真的高官世族子弟。”
“况且在前些年和大儒辩经之时,年纪轻轻便已经拨得头筹,名扬天下,所以不管是家世人脉,好像是自身的才华声誉,他若是想要出仕,都不用荀司空亲自举荐,多的是人为其书写荐表,但这些年来从未听过他想要出仕的意愿,所以……”
“所以寡人刚刚下了旨意,宣这孩子下午入宫面圣,愿不愿意的……朝廷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无论是出仕为官,还是接着做他的清贵公子,寡人总要试着征召一番,求贤若渴的诚意总还是要展现出来的。”
袁大司农点头赞同,端起手边的茶盏,正准备喝时,随即又想到还有另外一人,便问道:“那另外一人?”
雍帝看着袁老爷子刚刚喝了一口茶,笑得满脸促狭,“另外一人啊,是宋和。“
“是,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是,咳咳,是谁?!……“袁老爷子差点被自己的一口茶水呛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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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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