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临成为助手这件事，最开心的就是石大虎，其次则是鲁木生，前者是与有荣焉，后者则充满着“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甚至连沈婆婆都听到了消息——柳小灵传话可积极了。
大家都觉得济安所的助手是份好差事。
沈婆婆当晚就煮了一碗红丸子汤给他庆祝。
据说瀛洲城的风俗是家里孩子能独当一面，就给煮红丸子汤表示他已长大成人。
白星临哭笑不得，这怎么整得跟什么成人礼似的。
郁九霄看戏看得热闹，见他乖乖吃丸子喝汤，冷不丁说道：“要不，我也送你一份长大成人的礼物。”
白星临口中的丸子都还没下肚，连忙双手打叉，“哥，我谢谢你了，大可不必。”
“你叫我一声哥，我怎么能不给点表示。”郁九霄似笑非笑，逗他。
这一句多少带着戏了，白星临差点没被噎到，他瞅着沈婆婆还在她的厨房里忙活，小声说道：“差不多行了，我的龙神大人，你不是送我贵重的龙鳞了么，我可好好收着呢。”
我的龙神大人……
白星临这动不动就乱称呼的毛病大约是改不了了。郁九霄如今适应良好，心里头还觉得甚是有趣，有一种独一份的熨帖感。
白星临毕竟不是真来瀛洲城找工作的，回到二楼后，就把杜天冬按照图纸绘制的那个阵法给临摹了出来。
这幅阵法图画得极为细节，郁九霄看了一眼便点头道：“的确是驱魔阵，准确来说是净化。用光系的净化之力，再加入土系的守护之力，光灵力与土灵力共生循环，构思不错。看起来应该是擅长土系法术的人所研制。”
白星临歪着头看半天没看个所以然，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郁九霄指着图中形如藤蔓的一处说道：“这里，如果对方善用光系法术，应当会用更灵活的方式，让光系的治愈力得到进一步发挥，这样一来，净化之力会更强。”
“……此处我似乎该做个笔记的样子。”这种被老师划重点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郁九霄看他，“你想学阵法？以你的资质，确实可以一试。不过，我倒是认为你在法术的操控力上更有潜力。”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点在那本由郁九霄本人亲自编纂的“白星临专用法术入门大全”上。
“懂了，会努力的。”白星临瞅着那本日益增厚的册子，一点一点挪到自己跟前，这两日的功课落下了，郁老师这是在点他呢！
白星临顺手翻了两页，这手册的催眠程度堪比美术史，他直接就躺倒在沙发上叹气，“我太难了，这看起来比之前的还难，你是不是又加了别的内容？”
郁九霄低头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在风系法术上颇具灵性，我稍微添了一些进阶内容。”
“这哪里是‘稍微添了一些’……”白星临举起明显增厚的册子控诉，“郁老师，你这是压榨学生。”
“哦？”郁九霄似笑非笑道，“我记得前些日子某人还对我说会努力学习法术，勇敢临霄……”
话音未落，白星临一骨碌起身去捂郁九霄的嘴，一边发出怪叫掩饰自己的心虚：“啊啊啊！”
郁九霄被他这般猛地扑过来，没稳住身形，往后仰靠着沙发，单手撑在扶手上，任由他折腾了一会，才拉下那只捂着他嘴的手，“没让你几天就把这些内容都消化了，慢慢来便是。”
“好吧，我努力，主要它就像物理一样抽象，我可是个文科生。”白星临小声嘀咕道，心道，果真不能随便乱喊口号，分分钟被反噬。
这时，白星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几乎是骑坐在郁九霄的身上，也亏得对方脾气好，居然没有掀开他，他正欲起身，却发现郁九霄身上烫烫的，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也不似以往冰凉，当即便探身去碰他的额头。
他骤然贴近，郁九霄竟忘了反应。
额头之间轻轻贴了一下便分开。
白星临一脸担忧，“你这发热一直没好啊，真的没有问题吗？你现在整个人就像个暖炉，难怪这几天晚上睡觉我都没觉得冷，敢情是有你在旁边当小太阳了？”
郁九霄反问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有问题的样子吗？”
“唔……不好说。”白星临诚恳回道。
郁九霄示意他取出挂在胸前的龙鳞，“你看，它也在发烫。它的力量是我的本源，有它在你身上，我只要跟在你身侧就不会有大碍。所以，你放心吧。”
龙鳞确实隐隐发烫，但并没有刚入城时那么明显，此时更像是处于人体恒温的状态，以致于白星临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郁九霄的话虽然不能彻底打消他的担忧，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也清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尽快收集散落的法力，别的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为此，白星临当晚便苦读了一晚法术理论。
济安所里有两处地方是作为水房清洁工时的白星临未曾踏入过的，一处是资料室，一处是灵药研究室。
成为助手后这两个地方他就能自由出入了。
第二天上午，杜天冬先是领他去了资料室，地方不大，三面墙全是书籍资料，中间空地摆了一张足够六人围坐的长桌，此时桌上也堆着不少书本。
“我平时就在这里整理病人的信息，方便对照着找资料确认。”杜天冬介绍道，“这些书都是茯苓师父收集的，师父说对灵药感兴趣的人并不多，要想好好研究下去，就要吃透前人的经验，这样才能少走些弯路。”
接着便到灵药研究室，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墙的各种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药剂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处。
再往里头走，是一排的水池，上方摆放着干净的托盘，水池旁则是一筐筐品种不同的草药。
“这些都是制作法术药剂需要的原料，每天要根据配方准备好这些材料。”杜天冬介绍道。
接着，拐个弯是一条走廊，在昏黄的烛火下，这条走廊显得十分神秘。
走廊里总共有三个小房间，均是制作药剂的地方，每个房间的配置不一样，主要是为了研发不同属性的法术药剂。
杜天冬逐一开门给白星临做了简单的介绍，特地添了一句，“这里面都有防火抗震的阵法，很安全的，不用担心。”
听起来炼药师这个职业不是很安全的样子……
白星临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对了，你还有个新伙伴。”杜天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现在应该已经到资料室了。”
提到这个新伙伴，杜天冬脸上不禁显露出几分兴奋，“他今天一早就来了，茯苓师父亲自做的考校，似乎是个少见的光系术师，虽然只是个初阶术师，也能帮上不少忙了。”
光系术师？经过基础法术理论学习的白星临对此并不陌生，光灵力源自于羲和神时期的神赐，属于治疗系法术。这种灵力跟风、土、水、火等自然灵力不同，它最早属于神赐，羲和神陨落后便极少出现，一旦出现那就是相当罕见的天赋型术师，是生来便具有治愈能力的人。
这样的人到济安所来，那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助益，难怪杜天冬如此兴奋。
“那他能治疗疫病吗？”白星临对那位光系术师的能力十分好奇。
杜天冬摇摇头，神色凝重，“不能，所以我们认为这个疫病肯定有问题。”说着，“好了，我先
带你去见见他，茯苓师父有新的想法，需要你们一起协助。”
资料室在灵药研究室楼上，白星临跟着杜天冬匆忙上楼，在楼梯处遇到了正在干活的鲁木生，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下阶梯的时候竟一脚踏空！
杜天冬惊呼一声，这眼看伸手去扶已经来不了，好在白星临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冲过去，同时暗中掐指，口中默念咒语召来清风。
鲁木生被清风裹着缓缓落地，白星临正巧赶上去扶住，看起来就像是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
杜天冬见状不禁拍拍胸脯，念叨了一声：“圣光保佑！”
被及时救下免受皮肉之痛的鲁木生也是惊魂未定，在白星临的搀扶下坐在阶梯上缓神。
“鲁大叔，你还好吗？”白星临看他面色青白，估计是吓得不轻。
鲁木生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白星临脸上，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不要紧，只是吓了一跳。”
杜天冬凑近瞅着他，皱眉道：“鲁大叔，你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像只是被吓了一跳，安全起见，我建议你先去休息休息。”
鲁木生此时的确心神不济，昨天夜里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一个长相似曾相识的陌生女人在他怀里疯狂吐血，他身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液，而他怀里的女人迅速干瘪成一具骷髅，空洞的眼眶仿佛在凝望着他。
他还梦见瀛洲城到处挂了黑布——这是家中有人死亡的告示，街上时不时便遇上送葬的队伍，人们表情麻木，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鲁木生从噩梦中惊醒后冷汗涔涔，这仿佛是一个预知梦在提醒着他，联想到如今瀛洲城正处于疫病的困境中，梦中的情况就像是未来会发生的一样！
然而鲁木生不可能向任何人吐露他的梦境，他知道自己随时都被监视着。
梦境肯定是一种预示，比如白星临说他在梦里见过这只小木鸟。这不禁让鲁木生对心里的某些想法更加笃定了几分，这般想着的他，视线缓缓移到白星临的脸庞，这是一张年轻健康、充满生机的脸庞。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从怀里取出已经雕刻好的小木鸟递给了白星临，“这个，已经雕好了，希望你喜欢。”
这小木鸟跟虚妄界里木匠给小女孩雕刻得一模一样，连他未曾画出来的部分都被还原了。白星临跟鲁木生道谢的同时心底暗暗吃惊，小心地收好这个木雕。
鲁木生送出小木鸟后，便听从杜天冬的建议往休息室走去。
城里钟声兀然响起，惊飞了济安所屋檐下缩着脖子取暖的几只乌鸦，它们呼啦啦地扑棱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
杜天冬嗷的一声，拽住白星临往楼上跑去，“快快快，茯苓师父最不喜欢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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