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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七情·番外·防汛洞

玄商君有个习惯,每到一处新的地方,会四处查看,以策万全。

之前,他就是游览皇宫期间,听见了他们在说夜昙的闲话,才会忍不住质问暾帝。

为何不帮她?

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抓去喂老虎……

这算是什么父亲啊?

现在,夜昙的态度到底是软化了。

他就知道,昙儿那么可爱,暾帝不可能真的铁石心肠。

就是……不知道那些宫人是不是还在说他家昙儿的闲话。

自己该去皇宫探查……不是,是游览一番。

毕竟这是他家昙儿长大的地方。

朝露殿的某处偏僻角落有条小径。

荒废多年,乱草丛生,湿滑无比。

他是无意中发现的。

小径尽头,竟然不是花园。

一派颓败之景,又让玄商君生了几分忧愁。

那日他曾叹,宫门依旧,他们四人却……

前路渺茫。

他父帝和沉渊既然放人,应是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只是……

那日二族接亲,仪仗华丽。如今他和嘲风离开母族,境况不同以往。

自己狼狈倒也无妨,可还连累她……

自己不是神君,要如何给她最好的生活呢?

没有那些丹药,昙儿修炼成仙所需的时间定会增加……

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做生意?要不还是炼法宝卖钱?或者先研究适合界下修仙的法子?

玄商君心情复杂得很。

“你在这里呀?”

这里离朝露殿那么近。

他迟早会发现的。

“昙儿?”玄商君猛地转身,“你……”

他伤未好,界下也无清气,五感不如之前敏锐,加上心事重重,竟是真的等人走得近了才发觉。

没等玄商君说出“跟踪”二字,夜昙便先一步开口,截断了话茬。

“我无聊,就来游湖。”

她才不要说自己是因为他久久不回,担心他的伤势所以才来的呢。

“……游湖?”

玄商君看了看眼前景色。

草径凌乱,从岸边望去,有个湖心亭。想来原本也是有路有船的,可惜年久失修。水面上也只剩下一排木桩。

阶满苍苔垄封路,亭台颓损窗棂碎。

就这还游湖呢?

“哎,等等。”见夜昙转身要走,玄商君赶紧上前轻握住夜昙的手臂,“你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夜昙眯了眯眼,看向远处湖堤下的孔洞。

“跟我走。”

“欸,真游湖吗?”

夜昙不答,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神君只得赶紧跟上。

“昙儿,你慢点。”

少典有琴踩着鹅卵石,扶着自家娘子走过青苔满布的荒径,又转过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后。

终于来到了湖堤下方的洞口。

“这就是你说的风水宝地啊?”

“对啊。”夜昙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中还透着些神神秘秘,“这可是个好地方。”这洞从前砌来防汛的。现在是旱季,这洞口自然就露了出来。

夜昙弯腰,率先钻进了洞口。她一屁股坐下,随手往洞里添了点草。

铺完草席后,她拍拍手,很是满意。

“你愣着干嘛呀?”发现自家夫君神色复杂地立在洞口,夜昙便向人招招手,“赶紧进来。”

“小心头。”

防洪洞有点小,塞进一个夜昙还好说,玄商君进来,就太挤了。

夜昙蜷着身子往里躺了躺,勉强让了半个身位给少典有琴。

“这地方……”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这洞的特别。

甚至都不如辣目的石屋呢。

毕竟石屋可没那么小。

“你躺下来,往湖边看就知道了。”夜昙拉了拉人衣摆。

她双手枕头,从洞口向外看。

只见平湖如镜,风起微澜,阳光新娘的面纱,美好而虚幻。

“此湖名为饮月湖。”

“但看太阳也很好,对吧?”

“是。”玄商君躺在夜昙身旁,看向湖边。

只觉这衰草斜阳,寻常花树都跟着烂漫了些。

果然,关键是和谁一起看。

“我跟你说啊”,夜昙拿手指戳了戳少典有琴的脊背。

“其实这里原本不是那么逼仄的。”

“以前更深处还有一处洞穴”,也算是她的秘密基地了。

“是吗?”神君怕挡着自家娘子的视线,便转了个身。

“那怎么没有了?”

“有一年地震过。后来……”

夜昙突然发觉,后来的事情,她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那个……你……能不能把它挖开来?”

“好。”

——————————

蓝光闪过后,洞口暴露在了眼前。

“你跟我下来。”

夜昙兴奋起来。

“等一下”,玄商君看了眼洞口,便将人抱过,“我带你下去。”

这洞口连个台阶都没有,还那么高。

夜昙的双脚刚一触地,就迫不及待地跑开了。

“哇啊——”夜昙打开了石龛中的一个盒子。

“原来这些东西还在啊。”

“什么啊?”玄商君试图挥开扬起的尘土。

“我给你看。”

玄商君满头雾水地接过。

“……这……”

这盒子里都是沉渊的东西。

“这些都是本公主的藏品啊~”

“就是现在拿去魍魉城也能卖不少钱的~”

“……不是说要撕了吗?”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要看看她撕画了。

“我……”夜昙的笑容有些僵硬。

“真撕啊?”

话本里有为美人撕扇作千金一笑的。

可她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当初她就是因为怕和刺客打架的时候砸坏了自己的宝贝,才特意把好的藏在这里的。

“哎,有琴,你来看这边。”夜昙试图转移自家夫君的注意力。

“我这还有好多书。”

神君将自家娘子的小心思皆看在眼里,也不再坚持,跟着她来到另一个石龛前。

里面的书的确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因为石洞潮湿,保存状况不是很好。

少典有琴施了个法,才拿起一本书来看。

“这是……”

又是沉渊的书!

神君神色复杂地看向那箱子。

这一箱……不会都是吧?

玄商君不死心地又拿起一本来看。

“!!!”

他猛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怎么了?”

“有虫!”

“放久了嘛……”夜昙看了一眼从书边爬出来的金色甲虫,又睨了一眼自家夫君。

“噗……哈哈哈——”

“……”

“没事的,不怕哦~”

“谁怕了。”神君又退后了一步。

“我那是……嫌脏。”

“嗯,是挺脏的。”夜昙从善如流地维护着自家夫君的自尊心。

“哎……”见少典有琴抬手准备施法,夜昙犹豫了一下,“你别弄死它。”

这品种还怪珍贵的呢。

“我只是要把它弄走。”

“你给我吧。”

“……”

神君看着夜昙手中的虫子,还是有些怵。

“你为何要拿这虫子啊?”

“要是换作以前,我早就打死它了。”夜昙不以为意地将虫子放进随身的荷包里。

“那为何……”

“以前我觉得,我就和这些蝼蚁一样,别人一个不开心,就能捏死我。”所以,她也遵循着一样的天道。

“我看到虫子,也不开心,就打死它们。”或者玩弄它们,看它们垂死挣扎。

“……”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牢牢握住她的手。

“现在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发觉,自己竟是生了一些不忍。随随便便就剥夺一个无害生灵性命……

“没必要。”

她和天帝那种神又不一样。

“你继续看书吧,有虫子再叫我。”

夜昙抽出自己的手,啪嗒啪嗒跑向另一处的箱子,开始清点自己的宝贝们。

“咦?”

她突然发现,那箱子底部居然还有一件紫色仙衣。

“这个……”

“这里怎么会有仙衣?”神君一眼就认出了夜昙手上那紫色的布料。

“那肯定是别人送我的嘛。”夜昙脱口而出。

“谁送你的啊?”制作这衣服的法术很高级。

他们神族里,能穿这个制式的,地位一定不低。

“你从前……不会是和神族也有牵扯吧?”

天呐!

“怎么可能,我上哪里认识什么神族。”夜昙下意识地否认。

“这是……”

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

“昙儿!你怎么了?”少典有琴赶紧将人扶住。

“不舒服吗?”

“我没事啦,这个衣服啊……”夜昙正要仔细再想,那股眩晕感又袭了上来。

“……我姐姐送我的。”虽然她想不起来,但一定是这样的。

“你们神族不是有聘礼嘛。”

“我喜欢紫色,姐姐就分我了。”

——————————

“昙儿,你这书……”玄商君在夜昙那一箱子书里翻看着,突然发现了熟悉的字迹。

“欸,这个不是……”夜昙瞅了一眼,赶紧抢过来按在怀里。

“这是我写的话本子啊!”她那么爱看话本子的一个人,小时候自然也编过一些。

“……这些书,能借我看看吗?”

“……想看呀?”

“是。”她会编什么样的故事,他当然想知道。

纵然是沉渊的,也没关系。

他从来都不是要抹去沉渊对她影响。

只是……有关她的过去,他都想要了解。

“那……”

夜昙一屁股在石桌旁坐下,也不管干不干净。

“来玩游戏~”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得意而狡黠的笑。

“赌一个要求。”

“……来就来。”玄商君施完了清洁咒,一掀袍子,于另一处石凳坐下。

“你行吗?”质疑的眼神。

“你觉得呢?”为了得到这些书,这次他可不打算让着她了。

“那就来呗~”

“玩什么?”神君搓了搓手。

“玩……”夜昙的目光逡巡过一圈,落在了脚边野草上。

“咱们来玩拔根吧?”

“拔……根啊?”

“这里的野草都是现成的。”

还潮得很。

“……”神君盯着自家娘子看了会儿。

他承认他现在的确是有些不纯洁。

不行不行。

这样不好。

“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

——————————

“你耍赖!”夜昙将草往地上一扔。

“你这个不算。”少典有琴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是谁耍赖啊?

“嘿嘿。兵不厌诈。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小宝贝~”

夜昙摸了摸手中甲虫的壳。

本来就是嘛。

自己又没他力气大,要想赢,哪里能不使上一些手段呢?

“好了”,她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颐指气使道:“脱!

“……不是说只有一个要求的吗?”

玄商君试图狡辩。

“就是一个要求啊!”

“你刚刚没听清呀?”

“那我再给你说一遍。”

“听好了啊,本公主的要求是——脱掉你所有的衣服,完了之后再走出去,去湖心亭上高喊三声‘我爱夜昙公主。’”

她这说的分明就是一个要求嘛~

“我不要。”这么羞耻的事,他不要做!

“欸,你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把衣服扒下来咯。”夜昙公主直接向人伸出了魔爪。

“你又欺负我……”神君忙着捍卫自己的衣服的同时也没忘了控诉。

“我就欺负你了~”夜昙将人按在石椅上,整个人都跨坐了上去。

“是你心甘情愿的呀!”

“……”

“而且我说话可不像你这样……堂堂神君,居然说话不算话!”

“……”他不是神君了!不是!

少典有琴有些懊悔。

自己能不能说话不算话一次啊?

“快脱衣服,快点~”

夜昙当然不依不饶咯。

“去站那根柱子上。然后喊——少典有琴最爱离光夜昙。你快点!喊完了咱们就可以先鸳鸯戏水,然后在这个洞里……”

“嗯~”夜昙的尾音里带着些意味深长。

“……”别的先不说,在这个脏到不行的湖水里洗澡,她是认真的?

————————

“昙儿。”

“叫我也没用。”

“那你起码让我设个结界好吗?”

这湖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的好嘛。

怎么可能有人发现。

“不行……啊!”

“你小心点。”

她明明没练过这功夫,却又偏要站这梅花桩。

一番搀扶下来,夜昙的脸正冲着玄商君衣襟半敞的胸口。

“……昙儿?!”

他突然感觉到胸口处升起了一股暖暖的湿意。

“你怎么了,别哭啊……”

“我……”他咬咬牙,刚想说自己马上就按她说的做。

却被打断。

“这一定很疼吧?”夜昙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刚刚被自己蹂躏的衣襟。

她想摸,但是又不敢碰。

“害你被天雷劈……”

“对不起。”

“昙儿,你不要这么说。”要和她在一起,自然要付出代价。这和她当初为自己做的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喔。”

夜昙吸了吸鼻子,将脑袋转到另一侧,但依旧死死贴在人衣襟边。

知道归知道,但她不可能不愧疚。

见夜昙虽然不哭了,但也不说话,神君便摸摸自家娘子的后脑壳。

“昙儿,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姐姐。”

“啊?”对着受伤的他,怎么就能想姐姐?

“要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脸埋在人衣服里的缘故,夜昙的声音闷闷的,“我姐姐嫁给你,你就不会受伤,也不用下界,不会受我欺负了。”也不用陪她受罪了。

“傻瓜。”

“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眷恋神位,也不在乎天帝之位。”

“我是说……那些都是你应得的呀。”为什么要放弃?

换作是她,只有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愿意吃这些亏,甚至还不计较这些亏。

“而且……你的家在那里。”现在因为她,弄得有家不能回。

“你知道,我在家里不得宠,他们都喜欢青葵……所以我无所谓,可是你……”

他们不一样。

“昙儿……”

“我记得,人间有句诗,说的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所以我怎么会没有家呢?”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家。

“有琴。”

“嗯?”

“……我跟你说啊,整个皇宫,我最喜欢这个地方。后来,这湖里淹死了一个宫女,他们都说是我推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怕冤魂索命,还是因为怕我,久而久之这湖就没人来了。”

既然他想知道那些无聊的过去,那就告诉他吧。

“昙儿……”

“不过啊……这湖废弃之后,我倒是觉得它更令人心安了。”

“其实,若真要说起来,这片饮月湖才是我的家。”

谁也不会来,很安全。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昙儿……”听着这些往事,他的心也揪着疼。

“哎呀,你不用心疼我。我告诉你这些事,就是想说,都过去了。”

以前,她的确还存着拿捏人的小心思。

可现在,她压根就看不得他露出难过、落寞的表情。

“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你父皇了……”

“父皇……”夜昙喃喃重复了一遍。

提起离光旸,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

青葵数次约她一同去见父皇,但是她一拖再拖。

“有琴,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不计较了吗?”

“不是因为那些礼物吗?他是爱你的。”那些礼物的存在证明了暾帝十八年来的无可奈何。

她承认,礼物的确算是一些证据。

“你真的觉得那些……就是爱了吗?”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说到离光旸,夜昙还是忍不住句句含怨,“可一次也没有派人保护过我,一句暖心的话也没和我说过!”

哪怕是悄悄告诉她呢?写封信说说这都是不得已,都是做戏也好啊。

可是,什么都没有。

保不齐哪天她就被刺客杀了,成了朝露殿里冷冰冰的尸体呢?

他会后悔自己的不作为吗?

“这样的爱,你信吗?”

她没失忆,过去种种,都不可能消弭于无形。

“……”

“可……”玄商君试图替自己的岳父说些好话。

“他总归是爱你的。而且,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夜昙忍不住抬头看了少典有琴一眼。

最近是不是很流行这样的说辞啊?

“我打个比方啊”,她忘记了自家夫君的脑袋是石头,别说被亲爹打了,亲爹让他去死,不让他活,他都不会有怨望。这样看来,自己的确是不通情达理。

“就比如你回天上以后,什么都不和我说,还是和九霄云殿上一个态度,每天骂我不成体统,让我抄天规,任由碧穹他们欺负我,冷冰冰的。”不行,光是说说她就要开始生气了。

“到碧穹他们揭破我身份时,逼不得已了,你才跟我说,噢,其实你是爱我的,其实神识的事情你都记得。你只是为了保护我,害怕天帝,无可奈何才选择骗我,选择袖手旁观。”

“你觉得我该开开心心地接受你的示爱吗?”虽然她觉得,自己大概最后也会接受,但绝对不开心。

夜昙转过身,沿着来时的那几个梅花桩返回饮月湖边的假山。

“我……”

少典有琴跟上夜昙。

“我只是……”

他低下头凝视她。

“我以为你原谅他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哭成那个样子。

……她是真的放下了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我知道,父皇他是真心道歉的。”

他知道错了。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我忽然觉得,也许我不该祈求一个帝王的爱。”

史书里的皇帝,多是一些无情之辈。

她当初为何会向他要求寻常的父女亲情呢?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父皇是如何待青葵的吧。

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啊……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只是放下了,并不是原谅了。

不然的话,少典空心和青葵还是会一遍遍地努力试图让他们重修旧好。

这样真的好烦的。

“前十八年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

人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需舍弃什么。

她必须承认,自己其实,也是希望得到他的爱的。

不知为何,就是想要。

也许,这是她的执念吧。

多一个人,多一点爱,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不行,这气氛也太沉重了,他得说点什么。

“从今往后,这湖便是我们的家。”

“……就这呀?”

夜昙忍不住拉起自家夫君的手摇了摇。

“那可不行,那也太委屈咱们大少爷了。”

“你可以,我如何不行?”

“到时候我再搞一个新的家。”

“一定要大一点。”夜昙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姐姐才能住嘛~”

“……”敢情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青葵。

“你姐姐……和嘲风,到时候也会有孩子……”

神君试图委婉提醒自家娘子——说不定青葵公主不想他们去打扰呢。

“要是我有孩子,我肯定不会像父皇对我那么对他的。”

夜昙的重点再次歪了。

“昙儿你……你喜欢孩子吗?”

这个事情很重要,他一直想问问清楚。

“姐姐喜欢。”

“我么……”

她要不要实话实说?

就在夜昙犹豫之时,神君还在努力措辞。

“我是说,你如果不喜欢……”

“那我们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什么措施都没有。

尽管他们的确是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了,但他仍然有些不好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啊?”夜昙怔了怔,反应过来。

“喔。”

“你是说孩子呀?”

“我忘了……”夜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这个事情喔?”之前她都沉浸在腻在一处的快乐中,之后又忙着逃下界……

青春年华的,她还真没想过这个。

“可是啊……”夜昙摸了摸下巴,“生孩子那么简单的吗?”她记得,那些后宫的嫔妃都是很努力很努力,塞钱给内侍,买秘方,变着法儿讨她父皇欢心。

但她父皇的孩子总共也没多少个。

“我也不知道。”

他也没有生过不是。

“嗯……”看这些年神族新生婴儿的情况……

“神族之间大概是比较困难。”

“喔。”她又不是神,神族怎么样,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不过,这也的确算是一个问题。

看着夜昙一脸沉思的模样,神君忍不住补充道。

“不过,你也知道,我肯定不需要建木果实那种玩意儿。”

他一边说一边将人抱紧。

“切~”

————————

“我对小孩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知道,我还没说完呢!”

夜昙拉起自家夫君的手摇了摇。

“反正不能影响……嗯……体验”,考虑到夫君的脸皮,她找了个相对婉转一些的词,“知道吗?

“当然。”这种法子其实有很多。

“孩子的话,等咱们玩够了再说。”

“?”神君看向自家娘子,奇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你喜欢啊。”

“我……”神君本能地开始狡辩,“其实我也没有很……”

“你少来了。”

“天后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就求着她给你生弟弟妹妹。”

“还有你的那些神识,看着就很喜欢孩子的样子。”

“你没必要在乎这个,当时……”神君想起小没定的人生目标——生很多孩子,共享天伦之乐。

“当时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如果不考虑你的感受,那我和你爹有什么区别?”

“昙儿……”

“欸,打住,你可别太感动了。”夜昙瘪瘪嘴,学着小没的样子调侃自家夫君。

“谢谢你。”

“不用啦”,夜昙挠挠脸,有点点害羞。

“现在呢,就先委屈你在朝露殿住一段时间。”虽然临时让她父皇给一间大宫殿也不是不行。倒不如说,她父皇可能巴不得这么做呢。

但……朝露殿她也住惯了,搬家什么的就还挺麻烦的。

“等咱们到兽界呀,我先去小赌几把,就能把钱都赚够。”

离光夜昙挥着小手,吹着小牛。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买个宅子,那都不是问题~”

“再把你这尊大神往家里啪叽往那一放。”她的食指早已转出了好几个花。

“刚好就是镇宅之宝~”

“那我做什么?”

神君越听这个规划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是当门神啊?”

“你什么都不用做啊,我养你啊。”

“你养我?!”

尽管玄商君经历了大风大浪,还补过归墟呢,不免仍被自家娘子惊着了。

“干嘛啊?”

“你有意见?”

夜昙的眼神危险起来。

“不信我能养得起你?”

虽然他看上去哪哪都很贵的样子。

大不了她再去卖一次凉血金膏,或者挖个寒溟冰晶什么的,应该能解决。

“不是。”神君面露难色。

那他成什么了?

小白脸?

虽然他还是闻人那会儿,也的确是看到过不少以此为生之人。

虽说是见怪不怪,可那绝对不代表他也想加入他们啊!

“你本来就是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不养你,那你还想让谁养啊?”夜昙拿手隔空戳戳他胸。

“你说啊!”

其实,驸马的俸禄是朝廷发的,但朝廷不就是她家的吗?

“你养……”看着她的脸色,少典有琴相当机智且快速地转了个弯。

“也行啊。没问题!”

“其实啊”,夜昙摩拳擦掌,越说越忘形,“本公主早就想体会一把养几十个美男子,为他们豪掷千金的那种感觉了。”

“……”听到这里,某神心中忽然涌上点醋意。

“那你以前怎么不养面首?”

“什么沉渊小兵之类的……”

“我那不是没遇上吗……不是……你生气了?”

“哎呀,这不是……他们都不如你……嘛。”

夜昙吞了吞口水,把“好看”两个听起来就肤浅至极的字眼给吞了下去。

“真的?”神君挑眉。

“不是在哄我?”

“别人想让本公主养,本公主还不愿意浪费这个钱呢!”

“那……为什么选择养我?”

“哎呀,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呀?”

“一天到晚不是处理政务,就是赚钱,你累不累啊你!”

“大傻瓜!”

“我愿意养你,是因为你对本公主一心一意!”

“我姐姐都被嘲风抢走了!”想到这,夜昙忍不住酸起来。

青葵不会为了她就放下离光氏,放下父皇,放下……嘲风那个家伙。

重色轻妹!

哼!

帝岚绝也不可能真的不当少君。他只是以为他可以。

她当然也知道,慢慢其实非常想回兽界。

只有这个大傻瓜……对她不离不弃的。

他一直是这样。

辣目、小没、闻人,都是这样。

她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你是为了我,才下界的。”

他肯定也不想和亲人分开。

不过她现在不想提这个敏感的问题。

“所以你的生活,本公主包了。”

“就当是给你的奖赏了。”

“那就多谢……”少典有琴松开夜昙,向她施了个礼,“公主。”

眼看着夫君欣然接受了,夜昙却想起了闻人那家伙。

“……你老实说,你是闻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上赶着来包养你?”

要不然怎么答应得这么熟练。

“……绝对没有!”

反正他都拒绝了。

“你最好是没有!哼!”夜昙气鼓鼓的,“那现在继续我那个要求吧~”

“……”

“昙儿……”

“别拉我袖子!”

“昙儿,你换个要求吧,算我求你了。”那个他是真的不行。

“那……咱们……再玩一个游戏。”看在他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叫‘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片刻后。

“你眨眼了!”

“……那是你假装要摔倒了我才……”

她刚刚脚下又惯性打滑,他哪里能分辨出这是假动作。

“不管不管,就是你输了!”夜昙在人怀里耍赖。

“谁让你自己不吸取教训的。”

“……行。”

他算是明白了,再玩多少次也是一个结果。

“我认输。”

“这还差不多,那赌注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哦~”

“……知道了。”

玄商君远眺湖面,一层薄薄的日光为饮月湖渡上了一层金色。

要求……他想到办法了。

她说的,兵不厌诈嘛。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就看到夜昙盯着自己炯炯有神。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就是想……奖励你一下。”

——————————

“讨厌!”

讨厌??

那还亲他???

“都怪……你……长太高!”夜昙哼唧了一下。

尽管踩着块太湖石垫脚,她却还是要仰着头。

脖子老酸了。

神君赶紧扶住人的腰。

她这样子看着就吓人。

气息渐急。

“啊……”

玄商君干脆直接将人从石头上抱起来了。

夜昙在他身上蹦跶一下,努力去缠人的腰。

但亲着亲着还是不免滑下去,她便趁着换气的空隙轻捶了几下。

“你抱我一下呀!”

夜昙一顿乱拳,让少典有琴猛然惊醒。

“……不行……”

“为什么?”

“白天……而且……”

神君环顾了下周围假山石洞。

“这里……怎么能行?”

“不行就算了!”夜昙滑滑梯一样从人身上滑下。

“欸,不要走。”

神君赶紧从背后将人抱住。

“等一下。”

“?你不是愿意这会儿在这吗?”

“不是。”

“我这样……

“怎么出去嘛……”

成何体统啊!

夜昙站定,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哦~”

“怎么,玄商君,你要本公主当你的遮羞布呀?”

“咳咳……你……总也有一些……责任吧?”

“你好好待着吧,本公主先回去了。”她还得沐浴什么的呢。

“等等”,神君思忖片刻,还是抓住人袖子。

“一起走。”估摸着那小径应该是没有人吧。

——————————

朝露殿内。

“哦,必须要屋里。”

夜昙摇头晃脑,仿佛学堂里刚入学的童子吟诵夫子的功课似的。

“必须要晚上。”

“必须要沐浴焚香……”

她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怎么那么多必须,必须的?”

不是应该怎么开心怎么来嘛!

“昙儿,必须……”神君面露难色。

他不能接受白日宣淫这种事。

“可是人家等不及了嘛!”夜昙望了望窗外,不高兴道:“你看看啊,明明就已经日落了,这怎么能算白天呢?”

“咳咳……”玄商君以袖掩唇,顾左右而言他。

“要不要先吃饭?”

“……吃饭啊……”

果然,只有这个理由能让夜昙偃旗息鼓。

一阵风卷残云后,夜昙半躺在椅子上。

她用手摸了摸肚子,美美地打了一个饱嗝。

“昙儿,喝茶。”一旁,神君停了抚琴的手,非常及时地为她斟上一盏甜茶。

“还有茶呀……”

这些天的伙食好好,想也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音乐听。

玄商君正欲转身坐下,那厢夜昙一通狂饮,将茶喝尽,然后又盯着自家夫君瞧。

见状,少典有琴又相当贴心地替她新添一盏。

“还要喝呀?”

她还以为该干正事了呢,谁能想到自家夫君还是一副“吟诗不厌捣香茗,乘兴偏宜听雅弹”的样子。

“你不喜欢这茶吗?”也是,他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从朝露殿挖出这罐可以喝的茶。

味道是挺差强人意的。

“你喜欢什么茶?我去御膳房里取。”

“我……不认识。”

夜昙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那茶是我拿来煮茶叶蛋的。”

她偷茶的时候只要是茶叶就行了,哪管那么多。

“你呀,就知道做茶叶蛋。”

神君刮了刮自家娘子鼻子。

“那你最喜欢什么茶?清气茶?”

喝空气真是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癖好。

夜昙吐了吐舌头。

“嗯……”

他其实没有特别的偏好。

“……其实啊,烹茶还需好的水。三千年前,我母神刚与父帝成亲不久。她跟我说,那时候,她在神梦树下烹茶,喝的是雪顶琼花,需配合雪神降下的无根之水。”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

“可惜……”

天界的好东西,她都没有尝过。

说到底,还是他思虑不周。

“我们宫里可没有这个茶。”夜昙噘嘴,一点不解风情。

“更没有什么雪神。”

“要不我去找找其他茶叶?”神君摸了摸她脸蛋,起身出门。

其实,琼花与月色,他已经拥有了。

——————————

宫灯亮了。

朝露殿的内殿门“啪”地打开来。

“你去哪儿鬼混了?”

“这么晚!”

夜昙忍不住跺脚。

“我看你不是去找茶叶了,你是去现种茶树了吧?!”

“我……”神君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就是逛了逛。”

顺便看了看星星。

顺便还把紫薇帝星换成了扫把星,为自家娘子报了点小仇。

“真的?

“真的。”

“你真~的~没忘记……啊?”

“咳……”

“没忘。”

这不是回来了嘛。

“哼!”

夜昙哼唧着,一屁股坐在院落外的石椅上。

她别过脸的同时也微微弯下腰,不动声色地开始用手揉自己的膝盖。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出玄商君的如炬慧眼。

“怎么了?膝盖还疼吗?”

教猱升木造成的伤……难道还没好吗?

玄商君顺势坐下。

他没多想,直接撩起夜昙的裙摆查看。

“……不是。”

她方才一直在殿门外张望,都站累了。

但这种望夫石般的举动怎么好告诉他呢。

她等了许久,没等来夫君,只看到宫灯被晚风吹得微晃。

殿外是如织宫女鱼贯。

如今的朝露殿……倒是不同以往了。

玄商君手上不停,一直替她轻揉膝盖。

夜昙顺势将另一条腿搁在他膝上。

“夜昙公主。”

正当二人腻腻歪歪之际,一个苍老的女声在殿外响起。

二人抬头一看,原是一个老嬷嬷送东西来了。

“公主,神君,陛下吩咐婢子们送些吃食。”

送东西的两排宫人们都低着头。

当然了,石桌前,二人的亲密之举,她们简直没眼看。

灾星公主勾引了玄商君的事,早就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版本都有。

“东西放里面吧。”夜昙不以为意。

这已经不是今日第一拨来送东西的了。

看来自己的父皇是真的很满意他这个女婿啊。

“陛下还吩咐了,拨十二名宫人于朝露殿侍奉公主和神君。”

“知道了。”夜昙朝着两侧宫殿努努嘴。

“房子你让她们自己挑吧。”

“多谢公主。”一番繁文缛节过后,宫人们组成的两条长龙就如退潮的水一般,又浩浩荡荡地向殿外涌出。

“尚未成亲,连婚约也并非彼此,如此举止,成何体统。”

“是啊,放在咱们这里,这应该算是私奔吧?”

“嘘,不要命了,这可是陛下的乘龙快婿。”

“也不知道陛下和青葵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伤势未愈,但玄商君耳力仍旧很好,当然听见了。

一旁的夜昙有些奇怪他怎么又突然面沉如水,伸手在少典有琴面前挥了挥。

“怎么了啊?”

“……没什么。”人心果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逆转的。

还好夜昙听不见这些乌七八糟的。

自己得尽快安排成亲的事。

可是聘礼……

正在神君思考怎么快速把聘礼赚出来的时候,那厢,夜昙正在看着新送来的赏赐。

“哎呀,瞧瞧,这一趟趟的,本公主这次可真是沾了你的光。”

他离光旸到底是谁的爹啊!

看着宫人远去的背影,夜昙莫名有点酸。

某人即使落魄了,也比自己过得好。

这是在她的家!她的!

想到这,夜昙公主便生了些戏弄自家夫君的心,她轻佻地伸出一根手指挑过少典有琴的下巴,低下头在人耳畔吐气如兰。

“那你说……本公主该怎么奖赏你才好?”

“……”

神君微微红了脸。

“先进去再说可好?”

他五感比凡人敏锐许多,那些宫人虽然距离他们所在之处有不远距离,但于他而言,却似近在咫尺。

那些杂乱的气息让他颇感不适。

————————

夜昙将盖在物品上的锦布随手一扔,摸了摸离光旸送来的七七八八的东西。

她父皇显然是用了心的。

上午遣人送了玄商神君喜欢的琴,中午又送了玄商神君喜欢的香,傍晚上了玄商神君喜欢的素菜,晚上还不消停,送来了玄商神君喜欢的茶。

到底谁是谁岳父啊?

而且……

“……你说啊,我父皇是不是派人偷听我们讲话?”

“……”

其实他一直都能听到殿中那些宫人的动静。

这感觉……就好像时刻被他们监视一般。

“那咱们开始吧?”

夜昙公主倒是完全不顾自家夫君那敏感的内心,揶揄过后,只是忙着让他践行傍晚游戏后的赌约。

“嗯……得来点氛围。”不然夫君会不好意思,施展不开。

“要不你先吟个诗呗?”

是自以为贴心的夜昙公主。

“……”叫他吟什么?!淫诗吗?!

“哎呦,害羞啊?”见人不语,夜昙继续开心地逗弄自家夫君,“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的呢?那要不我先来一首?”

“嗯……”夜昙的指尖在玄商君方才余下的茶杯沿上擦过。

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她的脸上。

“有了~”

“吟诗因坐久,月转晚妆楼。”

夜昙继续摇头晃脑。

“灯光翻出鼎,钗影倒沉瓯。”

“小阁烹香茗,欲尝散暮愁。”

“如何?”夜昙公主诗罢,相当得意。

“我要写下来~”

写到一半,她拿笔搔了搔头发,又捅了捅身边若木桩一般干站着的人。

“夫君你要不要再烹个茶呀?”

“我父皇刚都送了什么茶?”

“你快拿出来,快试试!”

“暾帝送的……”玄商君将那些茶装进茶具中。

“自然是好茶。”不用喝也知道。

“对了,我的诗还没做完呢。”夜昙甩了笔,手自背后环上人脖子,又将他黑发撩起。

“……什么?”

“婢捧消春困,疏帘下玉沟。”

红唇印在后颈上。

她感觉那温度……微微有些凉,有些颤。

果然是需要她亲自烹一下才好。

“……”

且将新火试新茶。

——————————

兰窗纱黏。

却不减光亮。

窗明几净,是宫人们勤快打扫的结果。

茶瓯香篆小帘栊。

那袅袅婷婷的正是暾帝新送来的上好沉香。

紫色帘幕层层低垂。

……

方才摆得乱七八糟的茶具,茶叶纷纷自床榻边的矮柜上跌落。

凤舞团团饼。

恨分破。

流水潺潺。

水泼在被子和书上。

榻上的人,想起身,又被一把拉住。

此时,宫人议论之声,依旧不可抑制地传入他耳中。

“她们……”

“哎呀没事……”女声带着些揶揄的俏皮。

“她们不会冲进来的。”

“你专心一点啦,咱们继续~”

“……”

他发现,即便羞赧,身体却也移动不了分毫。

春露暂留客,清风几欲仙。

——————————

“你……”夜昙被某人手上的动作刺激地睁开了眼。

她滚在喉咙里的怒骂尚未出口,便看到了熟悉又奇异的一幕。

随后心脏一阵狂跳。

他的眼睛又变色了。

夜昙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景物都离开她很远。

但她只当那是自己心慌意乱的缘故。

当然,此时若是有镜子的话,她也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也变了颜色。

只不过,和被教猱升木控制时的浅绛色不同。

“你没事吧?!”

“嘘”,神君用手指点了点夜昙的唇,制止她的大呼小叫。

“昙儿你看。”

“……!!!”

夜昙睁大了眼。

自己怎么会在饮月湖边的防汛洞呢?

颓败的园景,此时却像是换了个天地。

姹紫嫣红春满园,幽香扑鼻花争妍。

烟波画船轻荡漾,柳丝花片漾水面。

倾耳听,呖呖莺歌声婉转。

凝眸看,喃喃对语迎春燕。

金鱼儿,逍遥自在碧波里。

就连他们身处的防汛洞,也大不相同了。

肉眼可见大了许多。

“喜欢吗?”

“做什么呀,这么浪费法力!”

伤都没好,还逞的什么强啊。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说过要让她世上最幸福的。

“可这也太艳丽了吧?”

画廊金粉,十二亭台。

饮月湖,即使是刚落成的时候也没这么明媚鲜妍。

“我以为……”

他以为她会喜欢闻人的审美的。

“那……换一个?”

“等……”没等夜昙阻止,眼前的景致又变。

清冷月夜,簌簌松风,烟波凝澈。

……

夜昙公主不懂茶道。

自临钓石取深清。

活水还须活火烹。

——————————

天际,春暖月初圆。

金渠体净,只轮慢碾,玉尘光莹。

……

够累人的。

她看向身边人,“你……如何?”

“……”他还是不好意思真的去描述这种感觉。

不甚规矩。

散诞……是做天神时完全想象不到的。

莫非这就是地仙之乐?

正当某神胡思乱想时候,怀里人却难得乖乖依偎着他。

“我觉得就和那夜……你的星河里一样……”

不止身体,仿佛灵魂都在就着那飞湍银泉上浮。

没有尽头。

“方才那话……你再说一遍。”夜昙抬起头,一张小脸上写满“期待”二字。

刚刚,他抱着她,在她耳畔亲吻……

她有些眷恋那种感觉。

“公主……”神君低下头,将唇贴在夜昙耳廓,“昙儿……我爱你。”

“再多说点~多说点~”

“我说,四界之中,少典有琴最爱离光夜昙。”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听。

“在我眼里,四界众生,谁也配不上离光夜昙。”

情到浓时,说什么也不为过,可谓顺畅无比。

夜昙不过是喝了一点虚假的湖水,俏脸却红扑扑的,像是偷喝了三斤老酒。

她把脸贴在玄商君的肩头,娇娇柔柔,矫揉造作地确认:“你说谁都配不上本公主,这话是真的?”

玄商君脸色微红,目光垂地,终是不能面对良心:“吹的。”

于是收获娘子多记粉拳。

——————————

最后,二人又回到床上,哦不,是防汛洞的石头上观湖山夜景。

“昙儿,昨夜我听司天监的人说,要做好防汛的准备。”

“???今夏真的会有汛吗?”

“可能。不过这个看星星是不准的,得找机会问问清衡。”

“那我的防汛洞会不会被淹?”

夜昙有点担心。

“我觉得,这防汛洞……可能什么汛都防不了。”

“为什么?”

“……”神君罕见地保持沉默。

没有得到回答,夜昙转过头,去看她的地洞。

她的书画藏品们可是全在那啊……

失而复得,再被泡了岂不可惜?

“不行,我还是把东西拿走吧。”

夜昙完全没意识到夫君是在暗戳戳地说荤话。

也完全没意识到夫君是在跟她耍心机。

目标就是她的那些宝贝们。

“……我会帮你放好的。”

反正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好呀好呀。”夜昙点头如捣蒜。

“到时候我把你的东西都放到乾坤袋里的,放心吧。”

“你带了?”

“我身上都带着的。”

“那……咱们继续?”

“等一下”,神君有些慌张,“现在都快天亮了!”

“哎呀这有什么嘛。”

“可是……宫人……”

“让她们等着好了。”

——————————

正殿外,两名新派来朝露殿服侍的宫女正透过窗户,往里看。

屋里暗得很,什么都看不到。

“轰隆——”

分明不是雨季,近日晚上却时常有惊雷。

两个宫女忍不住瑟缩一下身体。

她们虽然进宫不久,但朝露殿闹鬼的传闻早已听了不少。

即使没有那些,来朝露殿服侍灾星公主,和神族神君,怎么能不害怕呢?

“啊——”俩宫女忍不住捂嘴低下身来。

殿内真的有蓝色鬼火!

原来闹鬼的传说是真的!

“怎么办?”一个年纪小的宫女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再等等……等天亮吧。”另一个结结巴巴道。

等了一会,东方已经微微泛了鱼肚白。

天已经快亮了。

俩宫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只好抬手敲门。

没办法呀,另一个手里端着脸盆呢。

真是狡诈。

门开以后,是一身白衣,穿戴整齐的玄商君。

“何事?”

“驸马”,怕再喊神君会让他不快,女孩便挑了个不会出错的吩咐,“陛下吩咐了,由婢子们伺候公主和您洗漱更衣。”

说话间,宫女们将头埋得很低。

没办法,玄商神君眉峰微蹙,容色冷肃,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不必了。”

“你们退下吧。”

少典有琴关上门后,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

她们都站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都听到了多少。

“……噗……”脑袋上裹被子的夜昙正在爆笑。

“你还笑!”

“还不是你不让我设结界!”

“人家哪里知道嘛。”夜昙一脸无辜。

“我这殿里平时都没人来的啊。”

“……”

她的表情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

总是欺负他。

“你这个小坏蛋……”

“啊不要……”

“洒了!茶又洒了啦!”

“湿了啦!”

“我的诗!”

茶盅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防汛洞的象征,咳咳,可自行想象。

每一个故事都有后面故事的伏笔。

哎,我也想早点完结,毕竟好歹现在还有两三位在看,但还是忍不住加一些最近看到的细节和生发的灵感。

“……”只能ao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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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七情·番外·防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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