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拥着在那洞里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温暖的阳光从洞口照了进来,月蝉甚至一度忘记这是在严冬时节。走出了山洞,外面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星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路线,就带着月蝉一起启程了。
往里面又走了一会儿,便到那老汉所说的白桦林。果然地图上画的那个岔路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星允按着老汉所画的路线往东边走去,看到一条长满野草的羊肠小径。
“就是这里了。”他小心翼翼地牵过月蝉的手,带着她走上了那条小路,“这两边的草上有很多小刺,小心一些。”他叮嘱道。月蝉点了点头,跟在星允身后缓步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接下来的地方倒是和地图上画的一样,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吊桥,架在一条深幽的山谷上。月蝉忍不住向前往吊桥下面看了看,谷底原是一条河流,如今在冬日里却有些干涸。那峡谷倒是不宽,只是上面的吊桥却是残破不堪,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晃晃的,时刻都要坍塌的样子。
“嗯,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了,只是这桥似乎……”星允站在桥头,紧皱着眉头说道。
月蝉看了一眼桥下面那几块摇摇欲坠的木板,又轻轻用手摇了摇桥两边的绳索,若有所思道:“这桥肯定没法走过去。不过这绳子倒还算坚固,若是轻功飞过去,应该可以试试。”
“你打算飞过去?”星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的少女,站在高耸的悬崖边,脸上竟一点儿畏惧之意都没有,犹如一朵开在峭壁上的白莲,清冷而坚毅。
月蝉微微一笑道:“我平时练的可比这宽多了。”她又略带挑衅地抛给星允一个问题,“你轻功怎么样?”
“这妮子……明明是生死关头的事情,竟说得这般轻松。”星允心中暗暗叹道,脸上泛起一阵无奈的笑,“这可不比你平时练功啊……这可是非生即死的……”他话音还未落,月蝉就已经飞了出去。她双足先是轻轻在地上一顿,身体向上跃起,如一片云朵一般轻盈飘逸,“咻”的一下,便飞出了数丈,到了桥当中,她的脚尖又轻轻地在那绳索上踮了一下,这动作悄无声息,如同雪花飘落一般,那桥竟然没有半点晃动,星允忍不住看得出了神,还没回过神来,只见月蝉已经俏生生地站立在对岸。阳光撒在她的白衣上,泛起闪闪金光,远看如同凌波仙子一般。
“好轻功!”星允轻抚手掌赞叹道,眼神中满是惊奇。他当下也不多做停留,深呼一口气,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身子飞跃而起,凌空朝那吊桥扑去,双臂在半空中伸展着,衣袂飘然,猎猎作响。须臾已飞到月蝉身边。
“果然还是你的轻功更好些呢!”月蝉樱唇微翘,不甘心地说道,“竟能一口气飞过来。”
“那倒不是。”星允摇了摇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我只是内力比你深,所以才能一口气。要论轻功,还是你更胜一筹,你适才踏在那绳子上,那绳子竟然纹丝不动。我自问可做不到这般。”
月蝉被他称赞得有些害羞,轻笑一声:“哪有你说得那么了不起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月首座的轻功可是连南风都赞不绝口的,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呢。”星允笑着说道,又帮她把零落在额前的发丝整理了一下。“而且你适才这般不顾生死的气度,我还真是佩服得紧呢。”
“这个嘛……生死这个东西你越是在乎就越是难以把握。有时候不去想它,反而轻松。”月蝉若无其事地说道。“再说我可惜命得很,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乱来。”
“是么?”星允语气略微向上扬,眼神中带着些许质疑。
“当然!我这条命可重要的很!”月蝉信誓旦旦道,“我这条命还得陪你活到一百零六呢!”
“啊?”星允微微一怔,他听到这个数字有些个疑惑。
“我今年十八,你二十五。你比我大七岁。你要陪我活到九十九,那时候你不就一百零六岁吗?”月蝉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算道。
“哈哈哈哈!”星允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如此!对对对。你算得没错,一点儿都没错。”他一把拥过月蝉,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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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那吊桥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似乎就没路了。眼前是一大片的林子,放眼望去,无边无际。星允又看了看从梁太夫人那边拿来的地图,嘴里嘟囔道:“这图上画着到这里应该就是了。”
“是吗?”月蝉也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可能要得穿过这片林子吧。”她思忖着说道。
“嗯,我们先试试看吧。”星允把地图收了起来,牵着月蝉的手往前走去。
那林子大得看不到头,大多数的枝头都是光秃秃的,但也有些树枝上还有少许的粉色小花。星允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都是桃花。原来这居然是片桃花树林。
“这…桃花树居然这种时节还能开花。”月蝉看着身边的一条树枝上,挂着一朵淡粉色的桃花,那桃花开得极好,和春日里的一般娇艳。
“这是双季的桃花。”星允淡淡回道,“能在秋日里开花。现下已是冬季,所以很多都没有了。只剩这么几朵。”他望着眼前的桃花出了神。
“哦?双季的桃花?世上竟有这般稀奇的东西!”月蝉不由赞叹道。
“嗯。”星允点了点头,“我也是上次去神女教见识过才知道的。我母亲年轻时倒是会种这玩意。不过她也从未和我提起过。”
“令堂真是位奇女子。”月蝉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星允不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拿出一把短刀在那桃树上刻了一个记号,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两人一直走啊走,感觉怎么都走不到尽头。星允抬头看了看日头,竟已过了晌午时分。他百无聊赖地从旁边的一颗桃树上摘了一朵桃花,却发现这竟然就是之前自己曾经做过记号的那颗树。
怎地又兜了回去!
他心中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片桃花林似乎并不简单。难道说……
“这林子应该是个奇阵!”月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星允转身看了她一眼,却见少女的脸上竟隐隐透着些许兴奋。
“你心中有谱了?”他下巴微微上扬。
“嗯。算是吧。不过我得再瞧瞧。”月蝉说着又一头钻进了林子里。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回来了,手里捏着一只桃花枝,嘴里哼着小曲,脚步轻盈,神采飞扬。
“跟我走吧!”她得意地向星允招招手。
星允心中暗叹:“这鬼灵精倒真有一手。”正想着便跟着月蝉的脚步,走了进去。月蝉怕他走丢,索性牵着他的手。“我可得把你拽紧些,一会儿你要迷路了可就糟了。”她一脸正色地对星允说道。
“好好好!”星允无奈地点了点头,任她在前面带路。自己只安静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一阵熟悉的气息涌了上来,但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七拐八弯后终于看到了尽头。他又回头望去,不可思议地惊叹道:“我们走出来了?”
“嗯嗯!”月蝉双眼放光地点点头,“是啊!走出来了!”
“你可真厉害!”星允握着月蝉的双臂称赞道。
“还行还行!”月蝉腼腆地笑笑,“不过我绕了好两圈才发现其中蹊跷。真当也是反应迟了些。”
“哦?可否请月首座赐教?”星允兴趣盎然地问道。
“赐教倒是不敢。”她摆了摆手,“这里面其实有个五行阵。你若是按照五行的相生相克之法去走,便能马上走出来了。只是若是有一点儿不对,就会又回到原点。”
“这你都能看出来?!”星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茫茫无际的树林,一脸的不可置信。“我知道这桃花林应该是一个阵,但是却看不出是什么阵。你只这么走了两圈便知道了……”
月蝉抬手指了指星允身后的桃花树,道:“你看这些桃树,有些枝头桃花比较多,有些比较少,而有些却又是光秃秃的,我本以为这不过一些巧合,但是若是把这些都连起来,就会发现这里有个五边形。每条边代表着五行之中的一个,若是按着相生相克的顺序走,便能绕出来了。”
星允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过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道:“所以这种桃树之人算准了每一株桃树开花的时节……”
“大抵是这样的。”月蝉一只手托着下巴,“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五行阵会随着时节而变化……”
“哦。因为开花的时间不同对吧?”他一面说着一面回想着适才那种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却依然毫无头绪。
“大致如此吧。只是我也不清楚这要如何做到……”月蝉满脸钦佩地赞叹道,“这造林之人心思还真巧呢……”
桃花林的尽头一大片高大挺拔的竹林,一条鹅软石铺成的小径蜿蜒曲折地从林中穿过。那竹林长得极好,冬日里面依然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样子。两人在路口稍作休息,又一起走上了那条小道,往竹林深处行去。清风徐来,两边的竹子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幽静的山谷间显得异常空灵。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了尽头。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矗立在面前,门的左手边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等走得近了,两人才看清楚那三个字——“洞庭阁”。
“啊!便是这里了么?”月蝉往前靠近那岩石,仔细地瞧了瞧上面的字,说道,“你看,这个洞字,里面的‘口’下面少了一横呢。”
星允从怀里掏出那半枚杨怀易留下的玉佩,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嗯,这石头上的字和玉佩上的字笔迹倒是一致的……”
月蝉拿过那半枚玉佩,摸着上面的那个“洞”字,嘟囔道:“嗯,是啊。这上面的‘洞’字也是这般写的……”
“吱呀”一声,星允轻轻地推开了那扇大门。也许是太久没有动过,那扇门出奇的沉重。两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曲折绵长的游廊,两边山石点缀,本应是十分雅致的景色,只是因为荒弃已久,地上杂草丛生,一片萎靡之势。沿着游廊一直走着,呼啸而过的冷风穿梭而来,满院的蒿草随风起伏,飒飒作响。月蝉忍不住把披在身上的袍子裹紧了一些。走到游廊尽头,抬头看见一座飞檐青瓦的楼阁。尘封已久的门扉窗棂上,木质半朽,锁钥锈蚀。
“看来这地方很久没有人来了。”星允说着,推门而入。那是一间并不十分大的厅堂,里面的布置大方而古朴,看着和一般的大户人家倒也没多大差别。只是因为时间久了没人打理,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两人在这厅堂里蹓跶了一圈,倒是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又走到旁边的厢房里转了转,那厢房的布置就更是再简单不过了,只一张雕花木的床,和一张八仙桌再加上两个木凳子。朝南走过去像是一间书房,里面桌案上还整齐地放着文房四宝。只是那纸张早已经斑驳不堪。书架上稀稀落落的摆放着几本书,星允信手拿来翻了一翻。
“《诗经》,《论语》,《周易》,《春秋》……”他嘴里喃喃念道,“四书五经么?倒也没啥不寻常的。”
月蝉凑了过来,拿过一本《诗经》翻了起来。“这洞庭阁阁主看着倒像是个读书人。那为什么会把洞字写错呢?还是他故意而为之?”她说着,把手上的书册又放回了书架上。
“你说的没错,这些书册看着都像是经常翻阅的样子,这洞庭阁的主人应该是读书之人。也许这个‘洞’字是他故意写错的。”星允微微颌首道。
“嗯……”月蝉沉思了一会儿,扭紧了眉头,“说起来,那陆元熙似乎不太像读书之人……”
“是么?”星允侧着脸问道,“他看着虽然铜臭味儿重得很,不过也未必没读过书啊。你是不是有些以貌取人了。”
月蝉扁了扁嘴,摇头道:“那次青城山结盟大会的时候,师父和他聊过一些《诗经》中的东西,我在旁边听着感觉他似乎对这个不太通窍的样子。”
“哦?”星允颇有深意挑了一下眉,“你师父看不出倒是这般雅致之人……”
“那是啊。我师父那可真是一等一的读书人。别说四书五经了,《左传》啊,《史记》啊,《资治通鉴》这些的他都能倒背如流呢。咱青城山的弟子入门第一年就是学这些个东西。好在我小时候阿娘倒是有教过我。我那几个师弟可就惨了,每日被师父念叨。”月蝉说着脸上泛起得意的微笑。
“这样啊。这么一说,何真人倒是和我师父挺像的。”星允淡淡说了一句,话音一转,“不过我们也不能只凭这个就断定陆元熙不是洞庭阁阁主。”
“是啊。”月蝉点了点头,“还得再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线索。
从书房出来,又是一条细长的游廊,那游廊似乎通往后面的院子。两人走了一会儿,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哇……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啊!”月蝉忍不住感叹道。她面前是一片广阔的湖泊。碧绿而宁静的水面倒影着蓝天,偶尔有几只飞鸟挨着水面划过,在湖面上击起阵阵涟漪,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不远处的岸上耸立着一个小巧的亭台楼阁。看着像是给人专门赏湖的地方。两人走近一看,那楼阁倒是十分的别致。外面还种了几株桃花树。此时有些花苞星星点点地挂在枝头上。
走进那亭台,便看见一块牌匾挂在正前方的上面,“洞庭观湖”四个大字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几乎看不清楚。下面是一张石桌子和两张石凳,也都灰尘满满。从窗外望去,旖旎的湖景一览眼前,果然这个地方是赏湖的最佳位置。
“这位阁主倒真是有闲情逸致呢……”星允站在窗口眺望着远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是么?我倒是觉得他心思缜密得很呢。”
“哦?”星允听月蝉这么说,不由转过身去,却见她正蹲坐在那石桌旁边,眼睛直直地盯着石桌底部看。
“怎么了?”他也凑了过去。
“你看,这石桌下面似乎有些蹊跷。”她指着石桌脚道。
星允心中大奇,仔细又看了看她指的地方,发现确实有一条明显的缝隙。
“这里莫非有个机关?”他试着用手挪了挪石桌,但那石桌却纹丝不动。他又试着移动石凳子,也是毫无动静。
月蝉沉着脸道:“你还记得邹鸣荃说的么?他说这洞庭阁有个密室……适才我们在里面转悠了一圈,似乎并没发现什么密室。我猜有可能是在这里……”
“嗯。这里倒像是个密室的入口。只是要如何打开,倒是要想想了。”星允双手交叉在胸前,低眉思考道。
月蝉抬头环视了一圈,忽然她腾空跃起,“呼”地一下子跳到了那石桌上面。
星允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她双脚微踮,目光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牌匾,看了半晌,她突然伸出左手,在那牌匾上某处用力一按。“咳咳咳咳!”灰尘飞扬起来,呛得月蝉咳嗽连连。却听见“咔啦”一声,石桌开始摇晃。她一个重心不稳,往下摔去。
“小心!”星允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喝道。
“对不住……”月蝉羞红了脸,急忙道歉,“我也没想到这桌子居然突然动了起来。”她正要挣脱着从星允怀中跳出来,却发现自己被他抱得牢牢的。
“你你你!快放我下来!”她满脸通红地喊道。
“你这鬼灵精!快告诉我怎么发现的!”星允把脸凑近她面前,一双星眸直楞楞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月蝉哪里受得了和他这么近的距离,心跳如撞钟般,她忙解释道:“你看那上面的牌匾,那个‘洞’字,里面的‘口’下面有一横……”
星允抬头看了看,确实如她所说。“所以你便觉得那一横就是密室的开关了。”
“是啊!”月蝉趁着他思考的间隙,一溜烟地从他怀中跳了出来。她稍稍拍了拍身上的灰,继续说道:“这牌匾上积灰太多,看不太清楚,我只得站上去看。”
那石桌转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只见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口子,月蝉向里面望去,看见狭窄而陡峭的台阶延伸进黑暗之中。
“看样子,密室应该是在这湖底。”月蝉赞许地点了点头,“啧啧,这洞庭阁阁主还真是奇人呢……”
星允抬手抚去她秀发上的灰尘,轻赞道:“你说人家是奇人,我倒觉得你才是奇人一个呢……”
“你是在夸我么……”月蝉忍住脸上的笑意,“若要说‘奇’,难道你就不算么?”
“自然是在夸你。”星允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一下。“我虽不算寻常,不过和你比起来,倒也是甘拜下风。”
月蝉眯着眼睛笑着说道:“那咱俩‘奇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呢!”星允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中一阵悸动。正想伸手把她捞进自已怀里,却见她轻盈一跳,往那石桌下面的密室去了。
“这妮子……”他嘴上嘀咕了一句,也跟着她下去了。
几个台阶走完,尽头处连着一条狭长的甬道。星允习惯在黑暗中行动,便站到月蝉身前带路。走了没一会儿,到了一闪门前,星允小心地推了一把,那门便摇摇晃晃地打开了。里面却是极其宽敞,星允从怀中掏出一些打火石,麻利地生了火,月蝉这才感觉眼前亮了起来。
“哇!这地方还真是……”她看着眼前这景象竟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和上面那些朴实无华的屋子不同,这间密室却所谓是富贵满堂,奢华至极。黄花梨木精雕而制的桌椅,玉石砌成的屏风,书架上摆设着各种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月蝉顺手拿起一个金佛手,那重量倒是让她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不禁脱口而出问道:“这……是金子打的吗?怎地这般沉…”
星允只瞥一眼回道:“这金佛手乃西域进贡的宝贝,是赤金打造而成。当年罗布可汗来朝觐见景武帝时献上给昭徽太后的。”
“景武帝?你说的是前朝最末的那位么……”月蝉轻轻地抹去那金佛手上的积灰,金色的光芒立刻映得满堂皆辉,“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呢……”
“这金佛手本是一对。另外一只却在我师父那呢。”他淡然而道,“我师父的收藏怕是不比那皇宫里的少……”
“圣君竟然也喜欢金银珠宝么?”月蝉问着,默默地放下金佛手,又拿起旁边的一对玉芙蓉。
“那倒不是,我师父这人对钱财之物的并不在意,他只是对那些工艺品欲罢不能……”星允说着,指了指月蝉手中的玉芙蓉道:“就拿你手上这对玉芙蓉来说吧,这块玉石毫无瑕疵,确乃上品。但更为可贵的是这芙蓉花雕刻得栩栩如生,连花瓣上的细纹都一清二楚,这种手艺可不是一般人有的呢……”
“嗯。想来这位洞庭阁阁主和圣君也有一样的雅致呢。你看这里的东西多数都是工艺品,真正的金银珠宝倒是没什么……”月蝉说着又在这屋里转悠了一圈。发现角落里并排放着两个大箱子。她忍不住打开看了看,却见里面零零散散地叠放着几捆画轴。打开一瞧,却都是些字画什么的。
“这些是……”
“这些字画才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星允翻开一张书卷,嘴里喃喃道,“这是王羲之的真迹…可是有市无价啊……”
“啧啧。这位洞庭阁阁主还真是从皇宫里带出来了不少好东西。”月蝉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不过看陆元熙那样子,感觉不太像是会欣赏这些个东西的文人……你倒是会看这些东西。”她对着星允眨巴了一下眼睛。
星允又在那箱子里翻了一会儿,说道:“我这只是一些皮毛而已。以前师父要教我,不过我也没什么兴趣……”他忽然停了下来,深幽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一轴画卷上。
“……陪太子狩猎图……”月蝉凑过脸去,望着那画卷上的字,轻声念道。
画卷上秋意盎然,山色清朗,正中间一位少年穿着一身明黄的劲服,肩上搭着一件金色菊纹的披风,左手握着一张弯弓,右手拉满了弓弩,整势待发的样子。他身后立着一位身形颀长的青年,他只着一身简单的白袍服,但衬着他那张俊朗无比的脸,整个人却显得更加气质清冷高雅。
“这人……”月蝉纤长的手指落在那青年的脸上,沉吟道,“这人长得好俊呢。仔细看,眼眉处还和你有些相像呢……”
星允“咦”了一声,蹙紧了眉头,看了看月蝉所指的地方。只见画中的青年男子,眼眉修长疏朗,看着秀气十足。那画作得极好,连他眼中的光彩都描得入木三分。“是么?我哪有这般女子气……”星允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
“嘻嘻!”月蝉捂着嘴巴笑了一下,“你自然比他更有男子气概。”
“那个当然!”星允放下手中的画卷,继续说道,“这个人大概就是前朝皇族的近侍,当年前朝覆灭,他便从皇宫里拿了这么些个珍宝逃到了这里。然后建了这洞庭阁。”
“所以他便是陆元熙的祖上么?”月蝉疑思道。
“哼,说起来陆寅之那小子倒也是长得这般娘里娘气的……”星允剑眉微挑,轻哼了一声。
月蝉抿着嘴唇耸了耸肩,心中暗忖:“他自己还不是比陆寅之更清秀么……”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星允见她不做声,又追问了一句。
“哦……我只是在想那陆元熙不是说他靠着卖宝物发了家么,也就是说这里只是剩下的一些了,那他祖上当年到底从皇宫里带了多少宝贝出来啊。”月蝉敛了敛思绪,继续发问道。
“自古皇宫里的珍宝就是数不胜数的,这些怕只是九牛一毛吧。”星允淡淡回道,“再说了,这些个宝贝,随便拿一两件去卖,都足以让他立几个长乐门了。”
“啧啧啧。”月蝉咂咂嘴,感慨万分,“有人衣不遮体,食不饱腹,而有些人却坐拥这般奢华…这老天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所以大祁才被灭了…在朝者若是没法让下面人过上好日子,自然自己也不会有好日子。这正所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星允一面悠然地说着,一边又看了看四周,敦促道:“好了,这边似乎也没什么东西了。咱还是先出去吧。”
两人这便离开了那密室,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晚间的风更是凛冽无比,吹得庄子里的窗户“呼呼”作响,再加上整个庄子笼罩在黑暗之中,让人心中不觉有些发毛。月蝉忍不住紧紧地挽住星允的臂膀,小心问道:“这庄子晚上怎地这般诡异……”
星允麻利地生了火把,握紧了月蝉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这里。”他自幼生长在幽灵谷里,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识过。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倒像是儿戏了。
穿过曲折的游廊,两人躲到了一间厢房之中。因着糊在窗上的纸早就残破不堪,所以风直直地往里面灌,使得屋子里也和外面一样,阴冷无比。星允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却找不到半截蜡烛。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月蝉身上,说道:“今夜只能在这里歇息一晚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蜡烛。”
“慢着!”月蝉脱口叫道,“我同你一起。”她说着又扒拉着星允的手臂不放。
星允见她这般害怕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柔声问道:“你又不是没在野外呆过夜……怎地这次这么害怕?”
“之前的哪能比呢?”月蝉在星允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嗔道:“在野外最多碰到野兽,也不就是一剑两刀的事么。这庄子可不一样,感觉像有其他的东西……”
“噗呲”一声,星允笑了出声:“你堂堂青城山的月首座,居然害怕鬼怪么?”
月蝉被他笑得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只不过……只不过这庄子着实吓人……”正说着,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她吓得一声惊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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