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销霁说完这句话之后，那道温润的嗓音没有说一个字，耳边的呻.吟却一直在继续。
云销霁愣了一下，躺在一大坨毛绒绒的睡神里转头向下看。
雪白柔软的绒毛随着一道啸天的长吟上下颤抖，云销霁咻一下脸红了，自言自语地嘀咕：“闲棹舟，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下一刻，温柔的嗓音轻笑了下：“没关系。”
云销霁一顿，翻了个声，捂住自己眼睛闷声道：“又是幻听。”
闲棹舟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不是，就是我。”
“云销霁，你有在想我诶。”
云销霁垮嚓一下坐了起来，气势汹汹：“闲棹舟，你居然还敢醒？！”
闲棹舟安抚他：“好啦，不生气。我其实不是睡觉去了。”
不生气三个字一出，云销霁立马跟被顺了毛一样真的不生气了，“那你干什么去了？我叫你那么多句都不回我！”
简直岂有此理！
闲棹舟解释：“我是晕过去的。”
听到这话，云销霁急了：“发生什么事晕过去的？是不是那群怪物偷袭你想喝你的血？还是追杀你的那群人追进林子里了？”
“不是不是都不是。”闲棹舟咳了两声，迟疑说，“我做了个噩梦，梦里发生的一切好像蔓延到现实里来了。”
听到那两声咳嗽，云销霁更是心慌得不行，“噩梦里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闲棹舟缓缓地吐息，“没事，就是一觉醒来出了些汗。”
安抚云销霁一句后，他才答：“噩梦里，我在受刑，他们都说我是穷凶极恶的大罪人，要把我困死在那里。”
云销霁听到了闲棹舟没加任何隐瞒的叙述，虽然在闲棹舟的口中非常地平淡，可云销霁从闲棹舟那稍微弱了些的气息推测了下，几乎是感同身受地陪闲棹舟受了一遍刑。
噩梦里的刑，诡异地让云销霁感到熟悉。
闲棹舟讲完，告诉云销霁一句要去洗澡，云销霁也没应声。
半晌，云销霁才知道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闲棹舟在噩梦里受的刑，跟他过去的十多年里所经受的大同小异。
恍然间，他想起了那本日记里写的一段话——
实验室在许多星球皆有设立，长明计划恐怕不止是我看到的那样只涉及了人类社会，也不仅仅只在一个文明形态的社会范围内，肖博士骗了我。
这个计划恐怕本就是由联盟自身发起的，除却联盟中的高层，剩余其他种群、其他文明形态，恐怕都是送他们永恒的一个祭品。
他们在无数文明中宣扬瞬间即永恒，宣扬没有物种能长生，却依旧以无数生物为祭品，打造超维度生命，无怪乎失败的实验体都变成了形态各异的怪物。
云销霁想，原来闲棹舟也被卷进这个计划里了。
“你疼吗？”云销霁问。
云销霁好一阵没听到对面说话，以为对方又消失了，却没想闲棹舟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痛哼，像是在忍痛咬着牙说话，“疼，云销霁，我好像要晕过去了。”
随即耳边传来一道破开了什么似的气音，呼吸钝得像生了锈的刀子一样来回磨了两下，重重地戛然而止。
闲棹舟如他所言，晕了过去。
云销霁不敢想那得是多疼，才能让这个被怪物追着吸血都没能乱一下呼吸的人，在此刻发出这样的声音。
云销霁头一回感受到，疼不是在自己身上，却比在自己身上还疼上百倍、万倍。
他想，闲棹舟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个破计划里面呢？
在闲棹舟疼晕过去的时间里，云销霁找到了日记里的有关多处建立实验室的数据，仔仔细细地把他从前看一眼就略过去的东西，认认真真地记到了心里。
由于对内容的太过认真，以至于他没注意到，记录这些东西的字迹跟日记上的主要字迹截然不同。
等闲棹舟醒后，云销霁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星际坐标是什么？”
闲棹舟才醒神，嗓音有些沙：“不知道。”
“不过他们都叫这里临界星。”
云销霁低低地应了声好，随后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立马调整到以往的语气，“你还记得你睡前我跟你说过的结晶吗？我说像糖果的那些。”
闲棹舟：“记得。”
云销霁把日记收好，走向自己租的一艘黑飞梭，定了个目的地，“等我找到你的宇宙坐标，就把它们送给你。”
云销霁找了个僻静的星球，每天除了依照惯例给闲棹舟讲他的所见所闻外，就是泡在星际网络和一堆数据里无法自拔。
前有闲棹舟突然消失，后又得知闲棹舟被卷进了这个该死的计划里，二者一叠加，云销霁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闲棹舟的宇宙坐标。
生怕闲棹舟在某一天在说完一句话之后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好在他学东西飞快，在数据汪洋面前全神贯注几个月，闲棹舟的宇宙坐标这根头发丝还真让云销霁给捞到了。
云销霁兴奋得几天不眠不休，顺手就把传输通道搭好了。
云销霁不仅把矿物结晶送了过去，还有一大包糖、一路上他跟闲棹舟说过的所有吃的穿的用的。
他盯着传输通道好几秒，犹豫着要不要再搭个通道把自己也送过去。
这时他就有些后悔没搭个音画通道，不能当面见，好歹能在线上见一面。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自己的坐标随时有暴露的危险。
要搭也只能下次再搭。
云销霁把两团黑泥一样的东西送了进去，等待传输完成，有些痛心地关闭通道。
就在此时，标志着他坐标暴露的预警器宾崩宾崩地响，有人已经发现了这条通道所在！
滴——接收地坐标已清除！
滴——通道痕迹已清除10%——20%！
云销霁连忙调出后台，手速快得只剩下残影，扫清了传输通道接收地坐标的所有痕迹。
通道痕迹已清除80%——95%——99%——99%！
他像是在跟死神赛跑，却依旧没跑赢围追堵截他的人，就在他最后要清除自己的坐标时，光屏上弹出一个联盟研究所的煞笔又冰冷的标志，朝他露出一抹贱笑。
微笑停在最标准的弧度，下方出现一行鲜红的字——
[Z-002，你的坐标已暴露，请不要反抗，反抗只会让你自取灭亡！]
云销霁手依旧没停，嘴上还在跟闲棹舟说着那些东西要怎么用。
光屏上，云销霁最后输入一句话：肖博士，您爆炸伤养好了吗？实验室建好了吗？
联盟的人来得很快，云销霁堪堪跟闲棹舟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就听到了外面的令人窒息的动静。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坐标暴露逃跑的最佳时间是三十秒，那艘租到的黑飞梭因为便宜，启动时间非常长，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而回了实验室，那里监控到处都是，除非再度上演一出炸实验室的戏码，不然他跟闲棹舟像现在这样毫无阻碍地对话很困难。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在知道了闲棹舟也非常有可能在他们的某个实验室的时候，他就企图再度弄一出这样的戏码了。
但为防闲棹舟担心，最后云销霁还是小小地跟闲棹舟道了个别：“闲棹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不太会回你的话，但是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到。”
坐在椅子上的他垂头，笑了笑，口吻无比坚定：“等下一次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我会一字不落地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话音刚落，冰冷无情的白大褂出现在云销霁的眼帘，苍白的天光落了进来。
逆光中他感受到悬崖的风被遮挡住了，那张拥有标准微笑脸的人啪一下给他带上了特制的镣铐：“Z-002，跟我们回去吧。”
——
云林树洞，高大挺拔的男人急匆匆地从树洞里一跃而下，像一道鬼魅的影子在浓白的雾中穿梭。
只见他进了一个还散发着木质腥味的新鲜树洞，把自己蜷了起来。
修长的双腿在人腿和粗壮的兽腿之间来回切换，指尖的指甲盖和利爪也在不断晃着虚影，头上利落的短发慢慢地变粗变长，甚至有些毛糙，不似人类发质那般乌黑光滑。
喘息声越来越粗壮，隐约有点兽吟的味道。
旁边环境中流动的雾气似乎也被他的变化所惊扰，纷纷逃离。
不多时，闲知匆匆赶到，蹲下正想把地上在人和兽形态不断切换的云销霁给扶起来，蜷着的云销霁突然暴起。
双手化作巨大的兽爪唰地拍向闲知，闲知躲避不及，被他梆地一下击飞，撞到树洞口，被树洞口跟过来的黑浪湖接住。
然后被黑浪湖嫌弃地放到了地上。
云销霁半人半兽地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吼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湛蓝的眼睛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闲知捂着钝痛的胸口，与云销霁对视，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物种的压迫，让他浑身不自觉地发着抖。
浑身血液仿佛被这一声吼叫逼迫得倒流，冷汗从额角流下来。
这一刻，闲知直面了死神的压迫——云销霁是真的想杀了他！
闲知的求生欲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过，但理智告诉他，云销霁现在的状态必须干扰，否则他会当场死在这里！
闲知压住害怕的本能，在兽爪再度挥过来的时候，大喊：“闲棹舟快拦住他！”
兽爪凌空一顿，堪堪停在闲知的眼前。
闲知的后背此刻沁出一大片汗珠。
听到闲棹舟的名字，云销霁微微偏了一下头，闲知抓住空档，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屁滚尿流地蹿出了树洞！
不喊闲棹舟，他就得先死这！
然而闲知还没跑出去多远，身后传来让地面发震的巨吼，一股人类无法抗拒的力量握住了他的腰部，不加收敛的力道让他的五脏六腑挤压在一块，他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嗷啊啊啊啊啊！
痛得目眦欲裂的闲知，忍着痛去看云销霁的状态，兽化完全，那双兽眼里只剩下属于兽凶残的本性，而该兽想弄死他。
完蛋！这回说什么也没救了！
闲知窒息地闭上眼睛等死，早知道就不一个人来了！
咔啦——锵——
闲知感受到了灵魂在往上飘，沉痛的尸体重重地拍打在地面上。
他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浑身圣光的人。
圣光：猜猜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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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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