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阵安静。
安静得像是冻结了起来。
云销霁叹了一口气：“好吧。”
“我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肖博士。因为我这个实验体，对长明计划而言没有用了。”
“用不了。所以就要摧毁。在我来临界星之前，他给我注射了一种特殊的药剂。”
“我会在两种形态的不断切换下发狂，暴走，甚至死亡。闲大美人，我知道你——”
啪嗒。
闲棹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久久没有动作。
云销霁忽然止了声息。
眼前的大美人，浓密顺直地黑发垂在脑后，或许是因为要赶来救他，闲大美人连他最喜欢带的天青色珠子和小铃铛都没有带上。
那道背影绷得很直，全身似乎都在用力，可即便如此，闲棹舟的肩、手肘、以及放下来抓住实验台台沿的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空气中似有若无地飘着一小声呜咽，让人感觉一碰就散了。
云销霁在很多时候都能见到这种动作，但今天似乎有那么点不太一样。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道。
却依旧是在忍耐。
闲大美人……在忍哭。
意识到这点，云销霁怀里的小零食噼里啪啦地掉到了地上。
也不顾对方在干什么要紧的活，大步上前将人抱进怀里。
飘渺的呜咽声真切地落到了耳边，怀里的人全身发冷，手背上拍打下来的泪珠，烫得皮肤发疼。
这时，闲棹舟终于出声，平静的声线染上悲切的哭腔，揪得人心里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云销霁……对不起……”
闲棹舟是生气，但不是生云销霁的气。
他气的是自己，明明早有察觉，却一直放任云销霁瞒着自己。
云销霁拥抱的力度仿佛要将他嵌入身体，后背依旧温暖。
闲棹舟的泪水愈发地汹涌，“云销霁……你知道，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的。”
倘若他从没有遇见云销霁，云销霁即便是他们族群最后一个生物，日子过得总是自在的。
而不是受困于肖博士，被囚于牢笼，无法自拔，现如今……性命不保。
闲棹舟字字锥向他自己，“如果不是碰到我……唔！”
云销霁吻住了他，“如果不是碰到你，云销霁就只是宇宙中一团没有意识的泥。”
“闲大美人，你知道吗，云销霁最开始就是黑浪湖那样没有意识的一团黑泥。”
闲棹舟瞳孔一缩，“黑浪湖是你……”
“是。闲阿粥，婚契为媒，把我剩下的记忆看完吧。”
云销霁再度吻上了他，将未尽之言全部融在这个缠绵长久的吻里。
他不久前才想起来，在第一次被肖博士抓回去之前，他送给闲棹舟的礼物，就是一团泥巴。
那泥巴是从他的本体上扯下来的，带着他一点微末的意识，在云林里陪伴闲棹舟好多年。
就像闲棹舟的那本日记一样。
所以，闲阿粥，不要伤心。
在分开的那些岁月里，你我或许都在以另一种方式互相陪伴着彼此。
又或许在更早以前我们就相遇了，我一开始就是为你而来的。
——
联盟最高秘密会议上。
会议上整体地坐着两排形状各异的生物。
等位置坐满后，肖博士从主座上站起，扬起专属于联盟中心研究所的标准笑容，开始讲话。
给他打下手的研究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如肖博士对她承诺的，他只带了她一个人到这里。
这场会议是关于长明计划的探讨，研究员也是看到肖博士的内容才知道，在场坐着的所有生物，对于肖博士提出长明计划的目的一无所知，对于长明计划的进度也一无所知。
这些生物，只在意肖博士的长明计划最后带来的成果。
研究员冷眼旁观，不经意间打开了腕上饰品的机械开关，用原始古老的摄影功能记录着面前的一切。
这份录像会在固定的一个时间点，发送到临界星。
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和其他的证据一起被人用来毁灭这个丧心病狂的计划。
或许还会有一天，那些实验体都能变回原样，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
这是研究员一直忍受着肖博士喜怒无常脾气的最深层次的原因。
演讲很顺利地结束，肖博士示意她留到最后。
肖博士拖出主座的椅子，姿态优雅地坐下：“刚刚那些首领，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几只造型独特的别族首领，对于一个能混成肖博士心腹的人，轻而易举。
研究员点了点头。
肖博士保持着刚刚的笑容，会议室拟造出的灯光自然而然地切换成人类最适宜的光线，这么看上去，肖博士真有几分属于前辈的和蔼慈祥。
“等我死去，长明计划全部交给你之后，他们都会变成你的助力。”
肖博士看了她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研究员看向桌上的长明计划相关资料，“您为什么时隔五百年，才再度重视起Z-001号实验体？”
肖博士一脸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的表情：“因为我折腾了五百年，才发现Z-001是最完美的实验体。”
“我原本以为Z-002号会是下一个Z-001，结果你也看到了，根本不受控制。而且他现在已经成为整个计划的绊脚石。”
研究员低声问：“为什么不早点用Z-001呢？”
“因为Z-001太聪明了，他防住了所有我可以用他的可能性，甚至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记忆全无的白痴。”肖博士摊手。
“假如他不是白痴，他也会把长明计划所有的资料毁上无数遍，说不定会偷偷在我们研究员的饭菜或者营养剂里加入白痴药剂，把我手底下所有的研究员都变成白痴。”
“而且当时有个更好控制的Z-002在，放弃他才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Z-002出现这种不可控的情况，我也不会想要启用Z-001。”
“最后一个问题，”研究员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您发起长明计划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这是所有意识到被欺骗了的研究员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肖博士是个完美的演说家，可以将白的说成黑的，可以把他的真实目的隐藏在所有令人心驰神往的伟大梦想里，被欺骗的人无一不会沉进去，然后任凭他差遣。
可没人能看出他的深浅，更没人能猜出他的真实目的。
“为了一个偶然。”肖博士说。
他的目光忽然变的深远，像是从记忆与时间的长河中去抓取什么惊艳的东西。
肖博士说起了他年轻时候，外出考察时碰到的一个奇特的生物。
那个星球地质结构简单，遍地的沼泽。肖博士落地一个没觉察，差点被沼泽卷进去溺死。
这时，那个奇特的生物出现救了他一命。
肖博士说：“我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生物，那一刻，我打从心底觉得它是宇宙造物者最偏爱的物种，人类都不可以凌驾其上。”
而肖博士对其非常感激，想把它带回来，但是它不愿意。于是肖博士强行将其带回，放在实验室观察。
这一观察，就观察出了长明计划最引以为傲的一个成功的实验体——Z-001。
“如我所想，Z-001结合了人类与它最完美的基因。”肖博士很开心地笑了，“这个偶然让我觉得我可以成为那个，最偏爱它的造物主。”
肖博士抬眼看向他最满意的继承人，笃定说：“只要成功复刻出第二个Z-001，我就是那个造物主。”
奇特生物的长相：参考黑浪湖
奇特生物：早知道就淹死这只恩将仇报的缺德玩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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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最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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