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碾压在鞋底发出牙酸的剐蹭声，尘埃中弥漫着腐肉与铁锈混合的酸败味。商场外此起彼伏的丧尸嚎叫突然变得格外遥远，四周只剩下艾格妮丝仿佛来自骨头里的呼吸声。
她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挪开脚缓慢前进，边走边留意着陌生环境下随时可能扑面而来、夺去她性命的丧尸。
果然，衣架间有道影影绰绰的蹒跚背影。
艾格妮丝感受到手心湿漉漉的滑意，立刻紧了紧水果刀。
她屏息逼近，刀锋直指女尸的后脑勺，然而，却在拐角处一脚踩中什么东西——塑料碎片突然在鞋底爆开，发出的清脆响声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
丧尸迅速回过身，看见突然出现在它面前的艾格妮丝，立刻呲起了牙。看样子，下一秒嘶吼声就要从它尚未腐烂的咽喉中涌出。
跟着它的动静一起，艾格妮丝的心也快到嗓子眼了。
过去的日子里，她就躲在家里，目睹楼下许多路过的人想要躲过丧尸、对抗丧尸、最后成为丧尸。
当然，她也见过少数幸运的人成功逃脱。
必须攻击它们的脑袋。——这是艾格妮丝目前为止学过的最血腥最宝贵的知识。
然而，这种事看着容易实践难。她起初只能拿公寓门口那只徘徊的丧尸练手，直到把家里的菜刀砍钝了，才将将抹上胡乱扑腾的丧尸脑袋。
即便如此，人的骨头是何等坚硬，她又给它来了两三下，方才成功砍断它的脖子。
曾经同为人类的它们力气很大，已经杀过好几只丧尸的艾格妮丝依旧没有信心，自己下一次运气能好到正好捅进它们脑袋。
但没勇气去赌更是死路一条。艾格妮丝深呼吸，抬起左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小刀插进那即将啃上她的丧尸脑袋。
幸运的是，女尸动作迟缓，身高也和她相差不大，她的刀正好插在女尸的额头上。
不想落地动静吸引来其他东西，她跪地将怀里的女尸放在地上，花了一会儿工夫才将卡进头骨里的刀刃拔了出来。
随即她又向前探了一段路，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丧尸在躲藏，艾格妮丝将刀插进工装裤的侧袋，终于有时间喘一口气了。
她将背包从肩膀上卸了下来，因为攀过栅栏时外套不小心被钩破，她现在只能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包带压着的位置浸湿汗，弄得又勒又痒。
不过艾格妮丝也只敢给自己肩膀透气一小会儿，很快又重新背起包，开始给自己挑选新外套。
束缚手脚的不要、颜色鲜艳的不要、太厚重的不要……
死寂空气中裹挟着复杂气味，还未消散的香水香薰混杂着腐臭味，如影随形，简直不像在逛服装店，像在坟场。
她环顾着四周换上新夹克，选了款鸭舌帽遮住自己的红发，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衣服之间，忍不住又挑了一件换洗的薄衬衫。
不需要结账、看中就可以拿走的感觉又陌生又诡异，艾格妮丝感觉自己双脚轻飘飘的，连塞衣服进背包的动作都很超然。
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动静很轻、但三两交错，这意味着对方人数不少，不管是人还是丧尸都是个未知的危险。
艾格妮丝连忙拎着背包，想向结账台背后躲去。可惜身后的家伙来得更快，她刚刚抓紧背包，随着一阵凉意，后脑被什么冷硬的东西抵住。
她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哑声道：“我是人类，别伤害我。”
“原来是个偷东西的臭女人。”
轻蔑而粗鲁的气声从后脑上传来，艾格妮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脚踹在地上。
她下意识用手撑地，一块玻璃碴随即猛地扎进右掌心。
在艾格妮丝吃痛叫出声之前，一双大手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个男人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最好保持安静，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
拿武器威胁她这件事就算了，知道她是人类之后依旧使用暴力伤人，这还能叫没有恶意？
艾格妮丝疼得发抖，抬起头看向这群突然出现的男人。从站位来看，刚才踹开她的应该就是那个穿着棕色背心汗淋淋的男人，头发剪得像狗啃一样，端着把慑人的□□。
男人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嗤笑一声，越过她开始观察环境。
冲上来捂她嘴巴的男人则穿着警服，身后跟着一个亚洲人和一个黑人，三人看向她的眼神略带怜悯。
虽然这些人眼底都带着挥之不去的警惕，面相倒是比弩弓男和善得多。
不过来人是四个男的，不论是敌是友，艾格妮丝都不敢放松警惕。
她老实点头，见他们没有其他动作，忍痛从地上爬起来，随手从旁边货架上拽来一件背心，裹住手掌溢出的血液。
虽然有玻璃碴卡得越来越深的风险在，但总比让丧尸一路跟着好。
警官旁观着她的动作，又回头看向随时可能有丧尸跟来的来路，贴身跟上艾格妮丝。
他说，“你不能待在这里。”
这个动作又让艾格妮丝神经一紧，仿佛身上疼出的冷汗被阵风吹过，让她浑身发凉。
比起丧尸，艾格妮丝更怕他们。
她抱起背包，小心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儿随时可能有危险。”
艾格妮丝很想反驳自己是左撇子，即便右手受伤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但她不想和陌生人解释这么多。
警官看出她眼中对他们的畏惧，连忙补充道：“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你留在这儿遇到危险反而对我们不利。”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如果她在楼下遇到危险，丧尸群势必会包围商场大楼，届时他们也凶多吉少。
看来她不论如何都要和他们走一趟了。
艾格妮丝内心崩溃，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老老实实像个犯人一样，被警官“押”在队伍中央，跟着他们去向未知的地方。
不得不说，一直端着弩弓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男人真的很强。
好几次进入新房间看见突然出现的丧尸，艾格妮丝都攥紧小刀如临大敌，然而，每次弩弓男无声射出一箭，就能瞬间化解危机。
几次下来，艾格妮丝已经将刀插了回去，在他们一行人清空房间，开始讨论事情时，默默缩在一旁拆起了绷带。
毕竟他们嘴里争吵着什么“莫尔”“哥哥”什么的，艾格妮丝听也听不出个名堂，毕竟她根本不认识那人嘛不是。
她从背包里掏出酒精和乳胶手套，消毒后戴着手套用手捏出了面上一块最大的玻璃，为了避免碎渣残留在里面，她狠下心咬紧牙关，捏紧手背，挤出更多掺杂着玻璃碎的血水。
再抬起头喘气时，艾格妮丝发现其他人都看着她，或多或少流露出震撼神情。
这让她想到了一个改善关系的方法，想法一产生，便在她心底燃起团野火，蠢蠢欲动。
——也许，他们需要一个懂点医学的“小护士”。
也许，她能够加入他们，找到一个庇护所。
戴着红色鸭舌帽的亚裔小哥走过来，见她给伤口消毒后一只手不方便动作，略显羞赧地拿起她放在一边的纱布。
他低头避开艾格妮丝的眼睛，“我来帮你吧，真不好意思，我们的人弄伤了你。”
这人看起来最纯善，艾格妮丝朝他笑了笑，伸出手，压住纱布的一头方便他缠绕伤口几周。
她终于愿意再次开口说话，“我是左撇子，懂点医学，这个伤还不算碍事。”
警官目光微动，中断和其他人的对话朝她走来，“你是一名医生？我叫瑞克·格莱姆斯，他们分别是达里尔、格伦和T仔。”
“我们正在寻找一位手掌被割断的男人，如果我们还能找到他，也许你能帮我们为他处理伤口。”
手掌被割断的男人？这在危机发生前都算个重大手术了吧？
闻言，艾格妮丝面露难色，哪怕有意展现自己的价值，也不愿意拿这种事骗人。
“抱歉，我并不是医护人员，我妈妈和奶奶才是，我其实之前学的是生物医药。”
她又补充道：“不过我小时候看过妈妈救助不少在农场工作、被工具割伤的人，我给她打过下手。”
“对付那顽强的家伙足够了！”
名叫达里尔的男人在窗前走来走去，狂躁道：“接下来我们只要带着这个女人找到他就是了。”
和其他人建立友好关系是一回事儿，和这粗俗的家伙交好是另外一回事。
艾格妮丝警惕地看着达里尔，被男人轻蔑地用弓指了一下，她面无表情，低下了头。
格伦蹲在她身前给纱布打了个结，好奇道：“为什么你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还背着快有半个人高的大包？”
“这也太危险了，行尸们随时可以拽住你的包，从而控制你的方向。”他对着空气演示起来。
说得有道理，可谁让这里面的东西是她求生的关键呢。
不过艾格妮丝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登山包上的灰尘。
“你叫它们行尸？我还以为他们是从海地来的丧尸呢。”
达里尔守在窗边眺望远方，不耐烦地回头看向他们，“废话说够没有，我不要继续跟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瑞克先一步皱起眉头，不赞同地看向他。
艾格妮丝理解达里尔救人心切，但真的很难不讨厌他，她看向最好说话的格伦，“好吧，最后两个问题，我只有知道答案才能决定是否可以信任你们。”
见达里尔握弓的姿势一变，看样子就准备说些不中听的话，瑞克叉腰挡在他面前，朝艾格妮丝昂首示意她大胆问。
艾格妮丝毫不犹豫问道：“你们这伙人有避难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很敏感，谁都不敢保证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从而给其他人带来危险。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瑞克犹豫过后，敢向艾格妮丝点头。
“那队伍里有老人、妇女和小孩吗？”
瑞克终于明白她问这些话的意图，无非是在探察他们这群人的良善，所谓的“队伍”究竟适不适合她这个女人加入。
只是他口风依旧谨慎，“不少。”
艾格妮丝抬起头：“那你们带上我吧。”
众人皆感诧异，不明白刚才还显得非常害怕他们的小姑娘，怎么转瞬间改变了想法。
但她拿定主意便不再犹豫，站起身，“我有武器和物资，正需要一个团队。”
T仔看向她放在地上的背包——独身女人能背着仓皇逃命的包能有多重，又够放多少东西？
他上下扫视了一番，显然无法相信她所说的，“你说的东西都在这个包里吗？”
艾格妮丝背上背包颠了两下，包落在肩膀上发出沉甸甸的闷响，她却面不改色，只是勾起唇角，挤出一个礼貌的假笑，“这只是一部分。”
她要去的地方才是天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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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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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她需要一个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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