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紧跟在景末身后，手里攥着的那片衣角在穿过传送门时忽然消失，手抓了个空，乔锐利的视线环视着场内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聒噪的人声听得他眉眼不自觉地滋生烦躁和戾气。
“人呢？”
视线在人群中来来回回穿梭，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莫测的身影。
看台上的人都涌下来，求解疑惑声不绝于耳，维持秩序的几个监考官，顾不得歪了的帽子，冲到这几个考生面前清点人数，确定12个考生丧命怪物嘴下，脚下一软差点跌下去。完了，今年别想过好年了。
其他人还在激动地讨论他们的脱局之法，考场里的爆炸几乎都穿透考场开辟出的空间，震感都传到现实中，可惜看不到考场内的景象，他们叽叽喳喳地寻求解惑。
拥挤的人潮外，“景末”两手插着兜，似乎并不意外殷毋能平安出来，殷毋走上前去，罕见地没有叫人，两个毫无表情的人就这么诡异地看着对方。
而后，“景末”率先松动了表情，“你受伤了，回去治疗吧。”
一前一后走着，殷毋始终慢“景末”两步，这条路上没有多少人，殷毋停下了步子。
察觉到背后的人没有动静，“景末”回头看着他，大大咧咧地问：“怎么了？”
“03，是你吗？”殷毋缓缓开口，浅琥珀色的虹膜像裹了一层并不甜蜜的掺毒糖浆。
“景末”脸部肌肉僵硬，像罩了一副面具，嘴角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笑容缓缓放大，一帧一帧的好似一个卡顿的机器。血色浸染乌蓝色的虹膜，稚嫩甜腻的小儿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响起。
“你好。”
景末，应该说是03，退了两步，与殷毋并肩，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即使看殷毋的头顶需要仰头，03却一副坦荡直白的高傲模样，“第二次见面了。”
03咯咯笑着，如清脆碰撞的银铃，也如淙淙流淌的溪水，他两手交叠置于脑后，仰着天撒着步子走。
“这副躯体是仿生人。”殷毋看着与景末一模一样的03，连他眼皮上蓝色小痣的大小和位置都分毫不差。
“我承认你很聪明，但太聪明可不是件好事。”
殷毋听出了一丝警告意味，认真地说：“生产和使用仿生人都是违法的。”
03冷而锐利的目光狠狠扫过来，不比刀尖逊色，却听到殷毋下一句，“我不会告发的。”
03一愣，显然有些状况外，他迅速恢复先前的假笑，半阖着眼皮，喃喃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威胁之意太过明显，殷毋却没有半点被冒犯到的怒气，问了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景哥呢？”
“填表去了，每次主人以J的身份做任何事都需要记录在案，一式三份，陛下一份院长自留一份。”03无所谓地勾过一缕偏长的头发，在手指上卷啊卷。
“景哥本人进入考场，你代替他守在外面，是怎样瞒过其他人的眼睛的？”
03脸上一副就凭你也配来问我的傲气，有些不可思议张口想嘲，又想到主人多次交代对三皇子客气点，不许欺负他，忍了下来。半晌，不情不愿地嘟囔：“主人的精神力，开辟一个存放仿生人的空间不成问题。”
03语气里带上了骄傲，3s级的人才有资格与能力创造新空间，且空间每一分每一秒的维持都需要消耗大量精神力。
其实他还是有几分庆幸，非任务期间景末一般不会给自己带个累赘，没有任何身理机能的仿生人都是被存放在其他地方。要不是这几天主人一直心神不宁，索性把仿生人随身携带，正好今天就撞上了事，派上了用场。
“哎我问你，”03一点没有面对人族皇室的谦卑，甚至没有基本的礼貌，他眯着眸子，狐疑道：“你对我主人……到底是什么感情？”
殷毋被问愣住了，脑子空白几秒。
03已经盘算好了，如果他敢说喜欢，他就替主人打死这个登徒子；如果他敢说不喜欢，那就替主人打死这个负心汉；如果他敢说不清楚，那就替主人打死这个窝囊笨蛋。
拳头已经捏的咯咯作响，等待回应的时间越长，03他脸上的假笑倒是维持得十分完美，那股不知道从哪个器官生出的忐忑却越发明显。
“他在我心里占了最大的分量。”殷毋看着远方灰雾里若隐若现的高大建筑，声音在悲凉的冬里浸了一道，愈发清越苍凉，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郑重，“但是我知道我不配站在他身边。”
总算说了句正确的话，03本该高兴地录下这个场面拿去给景末揭露这人的怯懦，劝说这人不值得。可看到他高大精瘦却显得单薄的身影，那种被全世界下意识排除在外的孤寂感让03浑身的代码短暂停顿一瞬。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成年不过几天的迷茫小孩，甚至他的存在也是一枚摆在明面上的残缺棋子，可有可无。
自己和两同事对他微妙的恶意，究其根源，还是害怕他夺走主人的注意。可这不是他的错，他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的利益，只是有一天突然遇见了一个真心待他好的景末，论谁，都会不可避免的沦陷。
不行，怎么能为他开脱？03甩甩脑袋挺起胸膛，差点洗脑自己成功。又听殷毋说：“于我而言，没有人没有事能比他更重要。”
“哦，好吧。”03像被梗住了脖子，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感兴趣，好像刚才迫切地想求个回答的人不是他一样。
两个不熟的人走在一路，终究是有点尴尬，03干巴巴地支吾片刻，“你伤不重，修复舱30分钟就能疗好。”
“嗯。”
周野宁办公室。
趴在桌上，景末一笔一画地认真填表，三个日期，三个姓名，三个指纹，被他统一留到最后，用端端正正的小学生字体写完。
写完他只觉得浑身舒畅，搁下钢笔，在周野宁柔软宽大的转椅上伸了个歪七扭八的懒腰。桌上满满一咖啡已经变得冰凉，看来周野宁已经离开很久了，是有急事吗？
这想法在脑子里滚了一瞬，很快被他抛之脑后，义父忙才是常态呢。况且他还急着回去看小毋呢，不知道03有没有和他好好相处。
等景末回到自己的公寓，刚推开门，就被一个结结实实拥抱撞蒙了。05抱着他稳稳转了几圈，“主人好棒好棒，今天又拯救人类了。”他脸部的屏幕上两个桃色爱心眨巴眨，崇拜的表情看的景末都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我什么都没干，只提供了点帮助，是小毋救了其他人。”
“哦，那三皇子可真是太厉害了。”提到殷毋，05立刻恢复了正统的机械音，变脸之快再无第二，而后他又活跃起来，“不管怎么怎么样，没有主人他们都不会脱困的！”
景末捏了捏05柔软围裙的荷叶边，红彤彤的真喜庆，“快过年了，主人咱们什么时候布置家里呀？”
“期末过后吧。”
新年，景末有些动容，这算是他和小毋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从浴室里出来，殷毋擦着黑发，打开电视观看今天的新闻，景末在厨房围着05转圈。05专注于油锅里的丸子，旁边早已出炉晾了一会的小蛋糕被景末眼疾手快偷偷摸摸地全部吃掉。油炸时间精准到秒，捞出三个滚热的丸子放在小碗，再把剩下的晾了晾放在盘子里。
05刚转头去瞧那小碗，流理台上小碗底部油渍反着光。
景末猫着腰从厨房溜出来跑到客厅，一张嘴滚滚热气从口腔冒出，自己好像一个蒸汽小火车，可丸子太香，弄的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哈，烧死了，嘶哈。”舌头拼命闪避，那滚烫的丸子也在口腔不住打滚，景末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殷毋赶紧站起来，手抵在他下巴摊平，催促：“吐出来。”
景末被烫的呜咽，听此话立刻把丸子用舌尖顶出来，悉数被殷毋用手兜住。殷毋也不嫌脏，脸上的严肃愈发浓重，把景末吐出来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抽了张消毒湿巾擦过手，又捏着景末下颌掰开他的嘴。
本来看别人收拾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就有些难为情，景末舌头晾在外面刚想含糊地说话，冰凉的指节就不容拒绝地伸进了他的口腔。
两指卡住他上下牙，景末能感觉到抵在自己虎牙上的食指力道有点大。
“嗯？”
他满头问号。
“别动，我检查一下。05！冰块。”殷毋沉声。
“来了来了……三殿下你干嘛！”05刚想上来质问，传感器又检测到锅里已经微糊的丸子，两相斟酌之下，他放下冰格又焦急地跑回了厨房。可恶！本来这种事情该他做的，这次便宜了三殿下。
殷毋神情严肃认真，好像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薄唇抿成一条线，上帝精心雕琢的五官此刻被放大，无论是单拎出来还是组合在一起，都帅的让人不敢直视太久。
太近了……景末心脏狂跳。
景末像只气没喘匀的小狗一样吐着舌头，刚想拉开点距离，就被捏住舌头。面皮温度倏地上升，他震惊地无以复加。
“没破皮起泡。”殷毋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从冰格里挑出一块冰，轻轻抵着景末舌尖。低温刺激的他一个激灵，有些可怜巴巴地感受着冰块被殷毋抵着，慢条斯理地在他舌面游移。
想把自己的舌头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可这么不上不下的卡着，景末根本不敢动。等那冰块化了将近一半，殷毋才放开了自己的手。
景末想要刨拢捡起自己碎了一地的大人面子，或是证明些什么早就没有的东西，他头脑发热大着舌头说：“我真的没四，你不要这么担西，口腔粘膜太脆弱，但我平斯下油锅滚两道也起不了两个泡。”
殷毋脸色忽然变了，又强装凶狠又别扭又可怜地说：“景哥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好好好，不嗦了。”把剩下的半块冰咔嚓咔嚓嚼碎吞下去，舌头慢慢不痛了，景末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过剩的精力让他去二层和04对打，再满屋子漫无目的地摸摸碰碰，殷毋一直盯着电视，神情严肃端正，坐姿端正笔挺，似乎今天的新闻特别重要，如果忽略他黑发下发红的耳尖，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口袋颤了一下，殷毋拿出信息卡，点开信息界面，看着脑袋伸进茶几柜子翻的东西噼里啪啦响的景末，念出了消息。
“菲尔普斯约我喝下午茶。”
“谁？”脑袋哐啷撞了茶几，景末凑到殷毋面前，任殷毋摸着他被撞到的后脑勺，熟稔地扒开他的手指，信息卡界面上，“云间食集，请三皇子务必赏光。”
“你们很熟吗？”景末疑惑。
“没有，除了上次六号星，我和他并没有交集。”殷毋也觉得有些奇怪，思考片刻，懂事体贴地讲：“如果景哥不想让我去，那我就推了。”殷毋刚动手要回消息，被景末一把按住。
“算了，去看看吧。问问他能不能加一个人？”
半小时后，两人从公共车站下了车，按坐标找到那家会员制餐厅。街道四通八达，路上川流不息，坐落在繁华地段的餐厅从外就看到装潢大气典雅。
景末若有所思，一进大门就有侍者微笑着迎上来，胸口别着的鲜红工作牌昭示着她是这家餐厅最高级别的服务员。
七拐八绕，景倒是变了又变，活像真去野外看了一遭。终于到了包厢，“先生们，请进。”
服务员声音甜美婉转，低垂着眼，为他们打开门。
菲尔普斯.J一袭灰色常服，是景末认不出来的牌子，看衣料和裁剪大概只值几百星币，景末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背后搭着的驼色围巾，边角都已磨得脱线。他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俊的脸，菲尔普斯放下杯子站起来，恭敬俯首，语调柔软：“三殿下，景先生。”
刚落座，一列侍者鱼贯而入，摆上菜品又飘然离去。
景末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菲尔普斯的脸，以为他饿了，菲尔普斯轻笑一声，礼貌说：“动筷吧。”
景末没吱声也没动作，殷毋动手给他盛了碗汤，菲尔普斯觉得他的目光里隐藏了太多东西，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心疼与欣慰，他心里有些不解，“怎么了？景先生似乎有话说。”
“没有，你们聊，我来蹭饭的。”景末低下头，筷子搅着汤碗里的配菜。
“三殿下，我就开门见山了。今天邀请您出来，是想询问你一些有关J的事。“
话一出口，他对面两个人的动作都卡了一瞬，他看着这个奇怪同频的组合，耸了耸肩继续说：“您今天的考场出问题了，听乔说，是J和你一起解决的问题。”
“是有这么回事。”殷毋夹了一筷子菜给景末，余光里，景末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的碗上。
“根据乔的描述，你是认识J的对吧？”
“嗯。”殷毋点了点头。
对面的眼神忽然有了温度，就像看起来熄灭的火堆只要拂开表面厚厚的灰，再来一点流动的空气，就可以重新燃烧成大火。哪怕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殷毋也能感受到冷血森蚺到活跃家猫的转换。
菲尔普斯不禁有些激动，上半身也不自觉的前倾，“所以你有办法能见到他，对吗？”
“这不好说，J行踪不定。”殷毋泼了盆冷水，却并未浇灭他的热情。
“至少这也是一个突破。”菲尔普斯喃喃道，漂亮的眼里闪烁着微光，他似乎要喜极而泣了，又生生忍住。“不好意思失态了。”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要驱赶眼里的热意，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他继续：“今天上午我的终端有两笔入账，一笔来源不明，另一笔我稍加追查，是一个认识的人，不重要。”
“所以你觉得前一笔钱是J汇给你的。”
“不能100%确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此刻的菲尔普斯完全不像殷毋印象中不知疲倦的发条，而像一个拥有鲜活情绪活生生的人，“J无数次向我伸以援手，却永远和我的关系止步于陌生人。我时常在想，这几年他从未与我联系过，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强？”
“应该不会吧，或许他只是做好事不留名呢，或者单纯忘记了。”景末不知道自己说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一言难尽。
“可是我想见他。”菲尔普斯极其认真，显然这已经是他的执念。他控制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怀疑、质问、不解，种种将他缠得难以呼吸，现在J就出现在帝军院，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能和我讲讲你和J的故事吗？”殷毋忽然问。景末震惊地看着他，胳膊肘不停怼他，眼神示意，你在说什么鬼？
殷毋往他碗里夹了菜，又添了饭，坚定地再询问一遍，“可以吗？”
来点喜欢的梗，我想写的本质是带颜色的纯爱嘿嘿嘿（苍蝇搓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冰块治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