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窗打开，飘进来的风掀起课桌上的书本扉页。
由于每个班级学生数量不多，所以每间教室都有一块大型读书角，立在教室最后面，装满各种各样的书籍。
老师会根据孩子们年龄大小，从中选择合适的书每天带他们读一会。
叶卓觉得这倒挺有意思的。
一层层书架上，没有多么晦涩难懂的名著，大多是插画占大头的绘本，她随意挑了册封面颜色最符合自己口味的杂志，简单一翻，发现有些图画得真好。
基本上左边一整面是详细的画稿，右边的几行字隐在浅绿色的纸中，她没忍住抬起书一闻，不知是不是错觉，怎么闻到一股草木清香。
童话、习作、诗歌都是最浅显易懂的那类，充斥着美好寓意，叶卓看了几页便生出灵魂滋养，与浮躁又充满虚情假意的成人世界不同，这么纯洁质朴的文字，也只能配得上小孩子。
明明快要入冬，此刻的她却感受到初春的盎然生机。
一本杂志很快就能翻完，叶卓把它物归原位，思绪回到现实。走出教室，她也自然没有看见那本杂志背面有熟悉的署名。
风吹乱了它一个角。
-
叶卓今天来学校的主要目的就是带领老师，向她们讲解一些心理干预的方法。
比如行为干预法、感觉统合疗法精神分析法等等。任何学校都少不了心理疏导的学习，更别说这里。除了家长，最了解孩子们的是老师，所以说她们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
整个会议时间很长，结束后叶卓疲惫不堪，喝了大半瓶水才缓过来，收拾好文件，也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刻。
再次见到孩子们稚嫩的面孔，叶卓小心地跟她们打招呼、微笑，“下次再来见你们啦！”
夕阳西下，天空浸染一抹澄红色，如同光泽透亮的绸缎。
因着前几日住在父母那边，她车上有很多要带回家的衣服、食物。
从今晚起，又要开启独居生活啦！
叶卓满脸开心，哼着歌一路开车到家附近的超市停下，想要进去买点水果回家。
起初她打算亲手做顿大餐犒劳自己，谁知道推着车还没走两步路，就闻到旁边的羊肉汤香气。
“怎么以前没见过？”
叶卓走近看，牌子上写着新开的店，新顾客买羊肉汤送一张大饼。
她正好被勾起肚子里的馋虫，加上服务员极力邀请，叶卓稀里糊涂跟着进去，坐下来才来得及关心小推车，“啊，我购物车还在外面。”
服务员小姐姐见怪不怪，“没事的女士，我们有专门看推车的人，不会少了您东西。”
叶卓这才安心，心想她们可真周到。
不过东西被拿也没什么，反正她还没付钱。
“行吧，那给我上一碗羊肉汤，是不是送一张饼啊？”
“是的，女士，请您扫码点单哦。”
叶卓点点头，快速支付。
环顾一圈店周围，其实这也不算一个店面，四面都没有玻璃或墙遮挡，就这么大大咧咧散发肆意的香味，吸引顾客进来喝碗羊肉汤。
客人很多，位置坐得满满当当，幸好上菜速度还算快，叶卓才发呆几分钟，面前出现属于她的那份羊肉汤。
“女士请慢用。”
“好的，谢谢。”
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熬得奶白，肉片分量充足，底下还有好大筷子的粉丝，叶卓不禁吞咽口水。
她没着急放辣椒油，先撕了点饼子蘸汤汁，满口鲜香，羊肉也没有一丝膻气，入口即化，再来吸溜几根粉丝，软糯有嚼劲，不一会，大半碗□□完。
她还是没舍得在这么鲜美的汤里放入辣椒油，细嚼慢咽终于吃完剩下的粉丝，胃中得到温暖的慰藉，舒服极了。
没人能拒绝寒冷的冬天来上一碗羊肉汤。
既然离家那么近，那她下次要带明随庄和周郁戈过来吃。
吃饱喝足，叶卓在店门口墙边找到自己购物车，继续逛超市。
晚上的超市最热闹，扑面而来烟火气，人声鼎沸，通常是一整个家庭吃好晚饭集体外出散步，路过超市时顺便进来挑选些新鲜的蔬果。
叶卓穿梭在货架之间，注意到有个小孩坐在购物车，抱着比她脑袋还大的玩具，两条羊角辫一晃一晃，很是可爱。
她的妈妈正在挑酸奶，而小姑娘东看看西看看，昂着脑袋对大吊灯满脸好奇。
叶卓没忍住对她做了个鬼脸，邪恶的小心思升起，真想把她逗哭。
但是漂亮的人再怎么做鬼脸都不会丑，小女孩以为这个姐姐跟她玩游戏呢，笑得正欢，“咯咯咯！”
叶卓被可爱的笑脸渲染，眨眨眼睛，对她咧嘴灿烂地笑。
“宝宝，你在笑什么呢？”女孩的妈妈刚挑完酸奶，一回头看见女儿正开心地踢腿，目光移动至叶卓脸上。
叶卓颇有被抓包的心虚，跟女士夸了句她的孩子真好看，然后屁颠屁颠走掉了。
水果区人不少，叶卓想买两个柚子，只得排队等候。
就算无聊，她也不习惯把手机拿出来玩，调皮地戳戳水果蔬菜打发时间，正巧她也爱吃橘子，于是顺手挑几个丑橘往袋里装。
忽然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如同无数隐形的刀剑袭来。
叶卓猛然回头，却又没发现可疑人员。
太不对劲了，谁在跟踪她吗？
她把这当成不好的讯号，神经兮兮地缩缩脖子，没再明显，继续排队。
好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在用余光打量周围，明明没有异常，但那股阴森的气息就是挥散不去，引得她毛骨悚然。
买柚子的队伍很快排到叶卓，她称了两个放进购物车，按照原计划，她应该就此结账回家。
但为了证实不是自己的错觉，叶卓特意推着车往人多的零食货架处走，阴凉湿冷的视线一下一下刮着她的背。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没回头，快速结完账随着人流出去，又挑了个人多的时机来到车边，再一次感谢自己没有把车停在地下室那种地方。
叶卓来不及观察跟踪自己的人，敏捷地上车顺手锁住车门，拿出手机开始打求助电话。
家是肯定不能回了，她一个人绝对不安全，不能冒这个风险。
叶卓思索给谁打电话，摁住屏幕按钮的手指微微发颤，她还是害怕的。
这一刻，孤军奋战的无助感侵袭她全身，敌人在暗，她斗不过。
没有证据和发生实质性伤害，她也报不了警。
脑子里如装满了混成一团的泥浆，正在干扰她的思考能力，她居然在危险关头想到了李瑞衡的名字。
要是他在，一定能沉稳处理，叶卓不得不承认，内心想要他的帮助。
牙齿咬着手指甲，叶卓心一横将电话打给李瑞衡，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电话已经被打通。
“叶卓？”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开口就能安抚住叶卓的心神不定，同时霎那间也让她放松掉心中最后一根防线，尾音带着点儿颤抖：
“我……我好像被尾随了。”
叶卓闭上双眼，脑海却是被陌生人抓到的情景，强制、恶心。
她用指甲狠狠掐住自己，利用疼痛促使自己冷静，系好安全带，一副蓄势待发的态势。
听到这句话的李瑞衡，呼吸立马变得急促，喉咙被扼住半，差点停止心跳，“你在哪里？”
“叶卓！你现在安全吗？”
“我在车上，不知道安不安全，现在不敢回家了……”叶卓如实说。
“别回家！”李瑞衡耐住着急，迅速给出解决方案，“你能开车吗？去人多的街道，然后来我家。”
叶卓听他清楚叙述：“你住的小区旁边经过成银大道左转有个红绿灯路口，再往左转，有一家奥阳包子店，直走……那片有很多红绿灯路口，饶一点弯路到你之前上班的医院，等会我把我家地址发给你，跟导航走几分钟能到，我在小区楼下等你。”
“好。”
“电话开免提，不要挂断。”
“好。”
她被注入一颗定心丸，拿出比以往更加认真的态度，听电话里李瑞衡的指挥和鼓励。
坐在驾驶位上的叶卓这下能清楚看见后面一辆黑色的大众跟随她，两辆车的车轮滚滚向前，速度很快，如同比赛。
“他在跟着我。”
叶卓一双眼睛瞥了眼后视镜，明艳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波澜，轻舔下唇，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
“不用管他，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做什么，别害怕。”
至于后面那辆车会不会真的什么也不做，李瑞衡也不敢保证，祈求叶卓平安到达他身边。
两人开启共享位置。
叶卓很听他的话，什么都不管，只顾好好开车，在经过那条好几个红绿灯的地方，那辆车恰好被困在某个路口等绿灯，她成功甩开一大截。
“我看不到他了。”
李瑞衡很想告诉她别放下戒备，但嘴上依旧安慰：“嗯，你做得不错，马上就能真正安全了。”
李瑞衡早早站在小区门口等叶卓，冬天天色暗得很快，他怕对方看不到自己，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晚上温度骤低，李瑞衡着急下楼没穿羽绒服，只身一件棉卫衣，冻得瑟瑟发抖，哈出一口气，空气骤然飘散出白烟。
不知又等了多久，甚至保安亭的保安叔叔打开窗户问他：“小伙子，你是住这吧？”
李瑞衡跺跺脚，“昂，是的。”
“我看你不穿外套站在这里等那么久，被女朋友赶出来了？”
保安叔叔看向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不对劲，脑子里上演出大戏。
李瑞衡哭笑不得，“不是，我等我朋友呢。”
对方明显不相信，谁不穿衣服在大门口晃悠那么久。他摇摇头，又把窗户关上。
李瑞衡失笑。突然，一辆开着近光灯的车靠近他。
他走上前，敲窗。
“来了？”
“终于到了。”叶卓开门下车，腿软到快站不稳，还是李瑞衡扶了她一把才稳住，然后叶卓摸到对方冰凉的手指，“你怎么穿那么少！”
“不冷。”
叶卓只狐疑看他一眼，“别再感冒了。”
李瑞衡尴尬地摸摸鼻子，扯开话题：“把车停在路边吧。”
-
几分钟后，叶卓提着衣服跟李瑞衡上楼，电梯空空荡荡，静得能听见心跳。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旁边的人，就像两只被困住的野兽，互相取暖，熬过未知的黑暗。
李瑞衡早发现她脸色苍白，唇色很淡，摸摸头，“不怕了。”
从来没有过的亲密动作，不仅没有让叶卓觉得不适，反而很有安全感。
李瑞衡摸了一下又触电般收回手。
短暂的温暖让她越发觉得今天给对方打电话是个正确的选择。
但这只是解决了一个小问题，目前没找到跟踪她的究竟是谁，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叶卓很烦。
“叮！”
李瑞衡输密码的时候叶卓自觉避开目光，然后听到他说：“进来吧。”
叶卓双手紧捏手拎包的带子，第一次来别人家，她还是流露出赧然之色。
“麻烦你了。”她细声说道。
李瑞衡心想：巴不得你麻烦我。
他打开家里的灯，从鞋柜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蹲下来放在叶卓脚边，“家里有点小，别介意。”
“怎么会呢，你家真干净，好漂亮啊。”
换好鞋子，叶卓才有时间打量整间屋子，精致清雅，透着艺术风味，各个角落布置着小物件，能看出主人对生活的热爱。
最吸引她眼球的是电视机柜旁，防尘罩里摆放这的一套跑车模型，沉睡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不就是好多年前自己亲手拼成的那个。
“你还留着啊？”
“什么？”
叶卓指了指。
李瑞衡嗯了一下，“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肯定要妥善保管好。”
他没往下说，其实还会定期取下防尘罩，拿出模型好好擦拭一番。
往事浮现，属于17岁的记忆还在，李瑞衡永远不会忘记那年生日，镂心刻骨，但生日愿望至今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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