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衡帮叶卓把东西拎到楼上，下来时，他就见坐在车里的陈汐眼神奇奇怪怪，他问：“妈，你怎么了？”
陈汐双臂交叉，不想回答这个鱼木脑袋的话。
这么多年了，连追个女孩都不会，老母亲真是为他操心啊。
直至车启动，她才突然开口：“进展怎么样了？”
李瑞衡差点踩刹车，什么进展！！什么怎么样？？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陈汐的脸，躲闪道：“啊？”
“啊什么啊。”陈汐没好气，“别跟我说你对人家卓卓没意思。”
李瑞衡猛吸一口气，他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卓卓了吗？带的小蛋糕是给她的吧。”
突然扯起往年的事情，李瑞衡不可控制地思绪乱飘。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隐瞒，承认下来：“是的。”
陈汐满意了，“要对人家小姑娘负责懂吗？”
“知道。”
虽然被陈汐拆穿心事不太舒服，但是这也是让他再一次认清事实，自己很喜欢叶卓。这份喜欢究竟能不能配上叶卓。
他自恋地想象一下，叶卓对他的感情应该要比对普通朋友更深吧，不然她妈也不会说那种话。
回到家里，陈汐忙不迭进入厨房做晚饭，李瑞衡把拿出从超市买来的水果，全部洗一遍，这时忽然一个电话打来，他快速擦干手，接听。
良久，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嗯，我知道了，等会把钱打到你账上，你让小红别担心，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李瑞衡：“不用了，祝你们元宵节快乐。”
挂断电话后，他熟练地往一个账号打了笔钱，又回到厨房，帮陈汐备菜。
切菜声音持久有规律响动，不久后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
叶卓单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未成年救助站。
具体来说这个部门与她的日常事务没太大关系，她很少能接触到收留的这些孩子。
听同事介绍，救助站只能收留因各种原因流浪在外的儿童15天，大部分的他们会被遣送到原生家庭，与福利院不同，救助站没有收养的资格。
有时候人手不够，她们部门也会派些人员给孩子们开展一些有益的培训，这天刚好轮到叶卓。
她带了很多面包饼干。
这批儿童一共八个人，她们吃喝同住，已经是待在这里的第五天。
说实话，叶卓一进去有被吓到，其中七个女孩，一水的短头发，衣服破旧有补丁，眼神也怯怯的，很难想象这个年代还能见到如此瘦骨嶙峋的孩子，毫不夸张地讲，有些宠物身上的肉都比她们多。
她不由得想起小茉莉福利院，真是算得上幸运。思此，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叹息。
叶卓和负责人短暂地交流之后，得知有几个孩子从南部山区一路流浪逃到这里，有些就是被遗弃，因为她们是不健康的女孩。
但并不是说把她们带到救助站就能解决所有，领养没那么容易，里面牵扯太多因素，例如户籍、上学、考审等等，这些孩子何去何从根本不是几个人就能说了算。
归宿？
哪来归宿呢。
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同寻常的道路。
叶卓蹲下来给她们分面包，一个个接过，小心地塞进嘴里。她露出温柔的笑容，搭建亲切的桥梁，准备完成今天带来的任务。
有一个十分严肃但必须要教会她们的东西，就是正确合理地保护自己。
八个孩子中，最大的十一岁，大家都能听懂叶卓所说的话，即便如此，她还是放慢语速，以又洪亮又认真的声音讲述这个道理。
“今天我们来认识一下自己的身体……”
“如果被人摸了屁股、胸口，该怎么办呢？”
“……”
叶卓坐在小板凳上，拿出打印的一张人体图片，告诉她们身体哪些部位是需要保护的，什么样的行为应该及时制止，如果遇到危险又该怎么处理。
看着孩子们懵懵懂懂的眼神，从疑惑到信任，最后都亮晶晶地表达出自己听懂了，举起小手能复述出来，她再毫不吝啬地给予夸奖：“真棒！”
也许这是叶卓最后一次见她们，临走前，她依依不舍说道：“小朋友们一定要为自己争取到读书的机会，无论前方的路多么难走，一定不要放弃读书，好不好？”
叶卓不确实她们能不能听懂，观察到最大的那个女生十分用力地点头，重复“读书”二字，明明身上穿着再破不过的衣服，背脊纤薄，目光却倔强又隐忍。
这个年纪已经懂得很多事了。
叶卓突然眼眶湿润，心中强撑着的那块坚定陡然崩塌，说不出的难过。
她听见对方小心谨慎地喊了一声“老师”，叶卓弯着嘴角：“怎么了？”
今天她没有化妆，清透无暇，五官更加柔美，笑起来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莫名带给人亲切感。
女孩走到她面前，抓着衣角的手指出卖了她的紧张，不过她还是不急不缓，有口音道：“老师，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说到最后，她有点不自信地抿嘴。
叶卓紧紧抱了她一下，“老师相信你，你可以成为比我还要厉害的人。”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身上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叶卓这一刻真正能体会这话含义。
其实她不应该带进太多个人情绪进入工作中的，人会共情是好事，但多出来的怜悯会迫使你以上位者的身份俯视这些“可怜人”，这样不好。
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运的女孩，她应该把乐观与正义带给她们。
叶卓摸摸女孩刺手的短发，这样也很漂亮。
-
做完培训，她就回到办公室，发现每个人脸上都紧绷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诡谲的气息。
叶卓安静地坐在自己工位上，用笔戳了下旁边的同事，问她怎么了。
同事拿起手机，示意wx发给她。
同事：【刚刚开会，林哥又发火了】
叶卓：【啊，为什么啊】
同事：【别提了，等会下班我告诉你】
叶卓：【行哦】
她看着聊天页面，心想可能在手机上一两句说不清楚。
林哥是他们办公室的领导，一人任多职，真正的工作狂魔，年龄快要五十岁，没结婚也没打算结婚，所以看上去不太显老，她们都叫他哥。
叶卓趁还有一点时间，检查完几份文件的别字、格式，到时候会统一递上去审核。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除了那间大办公室坐着林哥一人，其他人都抓紧回家。
叶卓也站起来假模假样收拾包，凑过去问同事：“怎么回事啊？林哥脾气不是挺好的。”
话毕，她还心虚地看了眼大办公室的方向。
“一切都是假象……”同事挽住她，两人一同离开办公室，这才敢喘口大气，“你是不知道，开会时林哥都要把策划书甩我们脸上了。”
叶卓听她继续讲：“还不是云山那个项目的事，上面的人说需要召集十名普通志愿者才能启动方案。”
“不是吧？有我们那么多人还不行？”
同事耸耸肩，“说什么要把救助这件事真正落实社会才行，选几个社会上的志愿者跟我们一起去，报销倒是都能报销。”
叶卓着急又无奈：“下周就要走了，现在去哪找这十个人？”先要发布通知，然后逐次挑选报名者，最后做一系列调查报告，没有半个月根本弄不成。
总不好随便从大街上揪十个人拐去云山呢。
“所以说林哥气啊，这个项目在你来之前他就开始筹备，自然不想放弃，可现在……审核不过，就没办法批资金、评选。”
同事叹了口气，“他想让我们找点认识的朋友过来，至少知根知底……我也愁呢，找谁好啊，谁愿意去山沟沟呢。”
叶卓若有所思，用手将落下来的碎发撩之耳后。
到达停车场，同事跟她告别：“小叶，明天见！”
“嗯好，开车注意安全！”
不久后，叶卓注意到wx的工作群里，林哥果然发了条消息，希望每个人都能邀请来一个朋友作为一同去云山的成员，他的语气诚恳，任谁都不好意思拒绝。
这时，李瑞衡也恰巧传来晚饭图片，两菜一汤，全是素的，但是卖相极好，叶卓看着就饿了。
看到他的消息，叶卓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任务，有点难以启齿，不知李瑞衡愿不愿意去云山。
她在聊天框删删减减打了好多字，最终发送一条：
【下周你有空吗？我们单位有个召集志愿者的活动，要去云山助援……】
叶卓略显焦急地等待，内心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一块大石头砸中，泛起波纹，同时冒出些迟来的懊悔，这个行为实在太强人所难。
说白了，她始终对李瑞衡产生生疏感，无法彻底地当他是亲近的朋友，又或许另一种情愫滋生，为她掩上一层赧然之色。
结果当然是对方欣然同意，叶卓看到回复，除了感激不知道说什么。
叶叶茶：【会耽误你工作吗？时间从下个礼拜五开始，下下个礼拜一结束】
叶叶茶：【如果耽误你工作那还是算了吧……】
星空：【不耽误，我这两天加个班提前做完就好。】
对方看出她内心顾虑，主动说：【我也挺想去云山看看的，能成为志愿者帮助到别人是我的荣幸】
叶卓一连发了好几个谢谢，决定等下次休假就请李瑞衡吃饭。
一块大石头落地，她终于没那么郁闷。
与此，远在家中的李瑞衡再回完信息后，饭吃得更香了，满心欢喜如跳跃的音符弹出美好的旋律，眼底浸了糖浆似的，流露芬芳。
……
清晨薄雾弥漫，枝叶颤巍，抖去大颗露珠。
一行人坐火车南下云山，很早就出发，又长途跋涉坐了破旧的大巴，行走在山路中，陡峭崎岖，叶卓的胸腔被震得酸水都要吐出来。
她坐火车时就满身不适，被各种气味包裹得喘不过气，一路上也没吃多少东西又来坐长途大巴，晃得她头脑眩晕，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来，喝点水。”
李瑞衡离叶卓坐得很近，让她能靠在自己肩上，满脸心疼与难受，只能哄着让她多喝点水。
下火车时他特意去车站灌了一大壶热水，再混合些矿泉水里的冷水，温度适宜，喝进去正好。
真是赶了个正巧，今天是叶卓生理期的第一天，可想而知的麻烦。
她被大巴车晃得眼睛也睁不开，嘴巴对着瓶口，手扶住瓶身，喝进去不少，虚弱地说了声“谢谢”。
理智尚在，叶卓没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死样子，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天天锻炼，养副好身体。
李瑞衡轻声道：“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再忍忍。”
她的嘴唇煞白，睫毛一颤一颤，他真想用指尖触碰一下她的脸。
叶卓不想把最脆弱狼狈的一面暴露给别人，强行压下胸口犯恶心的感觉，又灌进去半瓶水，说：“我现在好多了。”
晚安安～唔西迪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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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77 南下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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