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风很暖,也很温柔。
在鄢清琪说出那句话之后,初漪的大脑就宕机了。
——“但你可以选择走一条让自己开心的路。”
她甚至想问问夏夜的风。
是不是带错了消息给她呀。
鄢清琪怎么可能,会关心她开不开心呢?
他怎么可能,看得出她不开心呢?
自行车清脆的铃声突然惊扰了夜的静谧,从桥的另一侧朝两人靠近。
鄢清琪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漪还在发怔。
然后鄢清琪用力地扯了她一下。
发懵的初漪没有设防,直接跌进了鄢清琪的怀里。
自行车几乎是擦着初漪的背驶过,上面的学生还回头吹了声口哨。
……今晚第二次了。
初漪愣愣地盯着,鄢清琪军训服上的扣子。那股淡淡的、柠檬洗衣粉与薄荷的清香,又萦绕在了她的鼻端。
一定是这个味道不对……为什么她的鼻子突然这么酸?
“初漪?”
初漪听到鄢清琪有点疑惑的声音。
还是明显和别人不同的叫法,“漪”字咬得很清楚,前后都会停顿。
她好像,真的蛮喜欢他的。
她也不想放弃,会这样叫她名字的人。
如果,她可以勇敢一点……不计后果、热烈冲动那么一次。
初漪张开了手臂。
在抱住鄢清琪的那一刻,她感受到,鄢清琪的身躯瞬间就变得很僵硬。
但是豁出去的初漪,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初漪的脸贴着鄢清琪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起伏。
她记起师兄师姐们以前讨论,航天专业做某些实验还挺考验身体素质的……
少年的怀抱比她想象的要坚实和宽阔许多。
尽管比她年纪小,但依旧是成年人啊。
能让她依靠,给她一点聊以藉慰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初漪的手臂又抱得紧了紧,她感觉鄢清琪的呼吸似乎顿住了。
“对不起。”初漪闷闷地说。
……但不放手。
“让我抱一小会儿就好。”
鄢清琪显然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而且看这个样子,之前应该也没什么和女生接触的经验。
但是至少他没有推开她。
她已经很满足了。
初漪松开了手臂。
心情骤然变得明朗,初漪看着鄢清琪,一点儿娇憨的笑意从唇角爬了上来。
夜色昏昧,她勉强看出少年的耳尖很红。
“让我开心的路,你是指什么?”初漪眉眼弯弯地问,两只小笑涡又浮现在了颊边。
鄢清琪似乎还不能理解女孩子的喜怒无常,愣愣地盯了她几秒。
“我……”鄢清琪一开口,声音有点微哑。
他偏过头,轻轻咳了一声:“你既然认真准备了航天火箭的提案,我以为你会更偏向航天方向。”
“我是更擅长航天方向。”初漪想了想:“但我设计这个提案的初衷,只是想巩固一下学科知识。而且出去测试数据的话,老爸就没办法叫我跑腿了。”
初漪忍不住笑了:“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刚结束了在建邺飞行基地的数据收集,然后被我老爸使唤,给你们带咖啡回去。”
“不是……第一次。”
鄢清琪轻声说的话,初漪没听清。
“什么?”
鄢清琪垂下眼,长睫轻颤。
“其实在这次大赛准备前,我就跟社员们说过。”初漪没继续追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之后的航模竞赛基本上都会是航天方向,但并不强制大家一定做这个方向的提案。”
初漪将双手撑在拱桥的栏杆上,望向远方,晚星在深蓝的夜空中闪烁。
“你知道吗?航模竞赛里,航天项目和航空项目的比例几乎接近一比三。而最终的成绩排名,获奖的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属于航天项目。”
这些话,初漪已经能很平静地说出来。
她也跟每届的航模社社员们都说过。
“到了毕业季,校招的岗位里,航天方向和航空方向的比例则能达到一比八。”初漪说道:“航天对于绝大部分人都太遥远了,航天做出的成果不管是离验证,还是广泛应用,都是一条太长的路。”
“这不是航天的问题,只是专业分工不同。”初漪解释自己并不是唱衰他的专业:“像你这样,选择坚持科研的人,不必在乎这些。”
“而航模社中的大多数人,是想通过比赛拿到成绩,成为找到好工作的敲门砖。”
“不论怎么看,团队选择航空方向,都是性价比最高的。”
鄢清琪依旧沉默着。
初漪笑着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对吧?”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初漪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好啦,我们走吧。宿舍要门禁了。”
她转身看向鄢清琪,发现鄢清琪用乌黑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初漪。”
初漪眨眨眼。
……怎么鄢清琪的表情比前面更严肃了?
“我想说的,让你开心的路。”鄢清琪顿了下:“并不是指最适合你的路。”
“我并不是认为,你应该在这次比赛里不顾一切地选择航天项目。”鄢清琪偏着头,唇角微抿,似乎在思考措辞:“只是我觉得,从你的设计里能看出……你很迷茫。”
“你的设计里,一面希望这枚火箭更具实用性,像是针对马斯克宇宙探索公司这类场景的使用而设计。一面你又不敢做得太有可行性,对自己的创新点删删减减,只求中庸。”
初漪第一次听鄢清琪连续说这么长一段话。
他声音好听,说长句时短暂的停顿,会让人有种欲罢不能的期待。
而且。
他在替她着想。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早就离世的母亲没有,粗枝大叶的老爸没有,其他人在跟她聊到这一步之前就会被她尖锐的刺扎回去。
没有人会这样,不带任何负面感**彩地剖析她、指出她的问题。
“对了,九月最后一周那个学术会议。“鄢清琪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先一步截断话题:“之前我说帮你申请听众名额,已经通过了。”
“……谢谢。”初漪抿了抿唇。
话题到这儿,似乎也该告一段落了。
两人默契地一起转过身,并肩朝宿舍方向走去。
快到组团门口的时候,初漪忍不住开口。
“你……从来不迷茫吗?”
鄢清琪低头看向她。
那张精致的面容在月色之下半明半昧,却没有光落在他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眸里。黑沉沉的眸子,此刻就像一片夜色里平静的海。
像是沉静到能包容一切调皮翻涌的浪花,又像是隐藏着澎湃的波涛。
“三年前有过。”
“后来,没有了。”
-
目送初漪走远后,鄢清琪在组团门口的长椅上静静坐了一会儿。
宿舍的窗口像一个个惊喜盒子,在寂静的夜里,说不定哪扇会亮起来。
夏季的风有点燥热,吹动着他T恤的下摆。
他数着一扇扇亮起的窗户,猜测初漪的宿舍可能是哪个。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猜测的预设条件不足。
因为不确定初漪在回去之前,宿舍里有没有别的室友。
鄢清琪又想到初漪刚才突然的动作。
他猝不及防,没想过她会突然放弃一贯以来说不明的若即若离,直接抱住他。
像拥住一片水中的月亮,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
怕碎。
三年前,对他和初漪来说都是人生的分水岭。
初教授的变故,让她的自我防御和缺乏安全感更严重了。
可是没关系。
他想起,因为上次食堂的惊险一刻,他把所有夹在笔记本里的相片都妥善地放在了一个盒子里,束之高阁。
他的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其中有一册中的一首诗被他用笔勾下。
「我可以向你交出/我已有和将有的一切/可以代替你承受/世间最恶毒的命运的苦楚。」
他不再迷茫。
决定走这条长路。
因为,她需要他。
“我可以向你交出/我已有和将有的一切/可以代替你承受/世间最恶毒的命运的苦楚。”出自爱德华·阿萨多夫《我可以长久地将你等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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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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