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淳的生辰在六月底。
卞持盈让覃嬷嬷全权操办。
覃嬷嬷是卞持盈的乳母,名“明善”,也是从卞家带进宫来的,她性子爽利,颇有主意。
宝淳才三岁,卞持盈不欲大办,准备在宝淳生辰那日好好儿陪陪她,再叫上晏端一起陪她吃两顿饭,一家三口去园子里散散步。
至于宝淳的生辰礼......
卞持盈让人带来龚娴,问道:“最近宝淳在做什么?”
龚娴站在下方,敛眉而立:“禀殿下,小殿下昨日写了五张大字,去园子里画了牡丹花,踢了会儿毽子。”
“宝淳生辰将近。”卞持盈看着她,话未说全:“我在苦恼送她什么。”
龚娴思忖片刻,道:“小殿下并未有想要的东西,但近日来对作画一事有着浓郁的兴趣,见到什么都想画。”
卞持盈明了,她看着龚娴,眸光深邃:“龚娘子,为何想要进宫当公主之师?”
龚娴坦然一笑:“或许没人不想。”
“但你不同。”皇后直言道:“你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是与陛下相关?”
龚娴抬眸看她,眼中蕴含万千情绪,没等卞持盈看明白,她就又垂下眼皮,语气恭敬:“殿下多心了。”
“你不担心我会因为你接近陛下,而对你发难?”
“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殿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殿下是很好的人。”
“......”
龚娴走后,卞持盈沉思了许久。
龚娴很奇怪,想要见她,但见了又不说出关键的话来,仿佛是在与人打谜语。
究竟意欲何为?
临近宝淳生辰,大臣们都送来价格不菲的礼品。
卞持盈替宝淳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作为生辰礼,质地温润,皆属上乘。
这日晏端来昭阳殿,恰好遇见了龚娴带着宝淳画画。
女子生得貌美,此刻穿着一件藕粉衫裙,梳着堕马髻,斜斜地并排插了两支玉兰簪子,温婉大方。
晏端一下看迷了眼。
还是宝淳先察觉到他的到来,她立刻放下画笔,朝他挥手,高兴道:“爹!”
龚娴像是这才发觉一般,立马起身来行礼:“见过陛下。”
“嗯。”晏端走近,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宝淳,弯腰在其鼻尖刮了刮,语气宠溺温和:“想不想爹爹?”
宝淳重重点头:“想的。”
她仰头看着晏端,伸出手臂:“抱抱宝淳。”
晏端看着她手上的黑色墨汁,抿了抿唇,有些迟疑。
龚娴伸手将宝淳抱了起来,她看向晏端,语气疏远清淡:“陛下可是来寻殿下的?殿下一早便去了金銮殿,眼下还没有回来。”
晏端颔首:“朕知道了。”
宝淳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这回,她只是沉默着看着他远去。
龚娴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
她回过神来,朝龚娴笑了笑,然后乖乖地依偎上去:“娴姐姐,宝淳想娘了。”
龚娴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臂:“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金銮殿。
卞持盈合上最后一本奏本,搁下笔后,迟月端去一杯热茶。
她接过后喝了两口便置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迟月去到她伸手,替她松泛松泛肩颈。
卞持盈闭眼往后一靠,看似在假寐,实则脑中暗潮涌动,思绪不停。
这时,宫人来禀,说是晏端来了。
她睁开眼,迟月恭敬退至一旁。
“朕看宝淳孤单可怜得厉害。”晏端第一句话便是指责:“你为人母,还是要多尽为母之责。”
卞持盈懒得与他争辩这些,只道:“陛下,宝淳生辰将至,待她生辰那日,咱们一起陪她过一日,也算是尽了父母之责。”
晏端敷衍点点头:“朕自然知道。”
他看向皇后,拧眉问道:“你近日在做什么?朕看你整日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你一人夙兴夜寐,而朕荒废政业,好像朕是个昏君一般。”
卞持盈拿起一沓奏本丢至他跟前:“这是未处理的政事,陛下可以过目。”
“朕一会儿还要去慈宁殿请安。”晏端起身来,居高临下:“哪有空闲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走后,迟月忿忿上前:“陛下真是太可恶了!”
卞持盈将刚刚那沓已经批复过的奏本放至一旁:“已经三年了,难道你还没有习惯?”
“变本加厉。”迟月替她委屈:“奴婢永远也习惯不了。”
卞持盈微微一笑,她起身来。
迟月忽而敛了神色,问她:“殿下,宗恪的事......”
卞持盈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待宝淳生辰过后再说,现在我不想生事,七月之后再议此事。”
宝淳生辰那日,梳着乖巧可爱的双螺髻,髻上系着飘带,飘带末端还有两粒精致小巧的金铃铛。她穿着一件翠绿衣裙,衬得她愈发冰雪可爱,一眼看去,就像是软糯香甜的精致糕点。
卞持盈搂着她亲了好几口:“宝淳今日真好看。”
宝淳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自然是,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
卞持盈被她这话逗笑了,遂又亲了她两口。
宝淳依偎在她怀中,看着一旁堆成小山的礼盒,天真问:“这些都是给宝淳的吗?”
那些都是大臣们给宝淳公主的生辰礼。
卞持盈揉了揉她的脸蛋儿:“是啊,这些都是宝淳的,这么多礼物,宝淳可以慢慢拆。”
六月,暑气渐盛,趁着日头温和,卞持盈带着宝淳去了园子里。
“娘。”宝淳指着一朵魏紫得意道:“宝淳画过这个!”
卞持盈不吝夸奖:“宝淳真是厉害。”
接着,宝淳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指了个遍,骄傲地挺起胸膛:“宝淳都画过了哦!”
她忽然眼珠一转,歪头看着身旁的卞持盈:“宝淳想画娘!”
卞持盈一愣,旋即点了点她的鼻尖,含笑道:“好啊,等哪日娘空了,就来给宝淳画。”
“宝淳还想画爹爹!”
“好。”
眼瞧着日头高挂,卞持盈吩咐宫人:“去请陛下。”
马上到了用膳的时辰,卞持盈牵着宝淳回了殿中。
看着桌上一道道精美可口的饭菜,宝淳很是期待,她扒着桌沿抬头:“娘,爹爹呢?不来陪宝淳吗?”
卞持盈面色如常,哄道:“我们先吃,爹爹一会儿就来。”
宫人回来,在她身边耳语两句,遂退至一旁。
旁边伺候的迟月亲眼看见,皇后殿下的脸色有一刹的阴沉。
她背脊一凉,不由缩了缩脖子。
卞持盈让人去请龚娴入宫。
待吃过午饭后,卞持盈哄着宝淳小憩。
她站在窗边,神色冰冷。
“陛下不在宫中?”
“是,陛下昨日便出宫去了,眼下还未回宫。”
皇后闭上眼,下颚绷紧,可见其情绪不太好。
龚娴很快进宫来,卞持盈神色平静看着她,命令道:“不要让宝淳闲下来想起其他有的没的。”
她一愣,旋即低头应下:“是。”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龚娴领着宝淳去园子里画画、摘花、放风筝、过家家、做糕点等等,卞持盈也一同参与,宝淳脸上的笑意没有断过。
她高兴得厉害,玩得不亦乐乎,哪里有功夫去想不重要的人。
直到傍晚,卞持盈擦着她额上的汗,笑问:“今天高不高兴?”
“高兴!”宝淳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她转头看着皇后,向其撒娇:“娘~宝淳想和娘一起睡。”
卞持盈擦擦她手上的泥,又看着她刚刚栽进地里的花枝,言笑晏晏应下:“好,今晚我和宝淳一起睡。”
吃过晚膳后,听说晏端回宫了。
卞持盈让龚娴陪着宝淳,去了乾清殿。
看着离乾清殿越来越近,迟月心里就一阵打鼓,心跳愈发快了。
一会儿一定会有一场争吵,或许会很激烈。
迟月有些想不明白,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更想不明白,陛下为何对宝淳公主漠不关心?连生辰都错过了。
分明、分明当初宝淳公主刚降生时,他喜极而泣,抱着怀中的女婴小心翼翼,仿佛捧着全天下最珍贵的珍宝,可是如今呢?
“陛下可还记得你有个女儿?”卞持盈冷冷质问:“恐怕没过多久,宝淳便忘了有你这么一位父亲了。”
晏端揉了揉眉心:“是朕不对,记混了宝淳的生辰,朕还以为六月廿八是她的生辰,没想到是今日。”
今日是六月廿五。
卞持盈只觉荒唐:“那陛下心里记得什么?你口口声声质问我为母不尽责,那你呢?你可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职责?”
“朕已经承认错了。”晏端神色隐隐有些不耐:“你还要朕如何?朕也备了礼物送去宝淳那儿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让朕清静清静!”
卞持盈不说话,只是那样盯着他,神色愈发冷厉,甚至有些显得刻薄。
晏端瘫坐在圈椅中,翘着腿看着手里的奇幻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皇后走了。
晏端这才反应过来,他回想起方才的争端,嗤笑一声,没放在心上。
卞持盈没回昭阳殿,而是去了金銮殿。
“宗恪......”她坐在条案后,看着案上的奏本,眸光明明灭灭:“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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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出自《横渠语录》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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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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