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津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既不敢加重力道，又不敢放松一丝，仿佛生怕被她察觉到后推开。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得既慢又快。
等徐未眠收起那块遮挡的金属板时，刚才的脚步声和交谈都已经听不见了。
怕逗留太久引起注意，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留下一枚微型摄像头，两人很快离开了这里。
安全返回机甲舱后，徐未眠一秒钟都不耽误，发动机启动的同时，玻璃瓶内的腺体就送进了机甲上的分析舱。
乘风很快形成了一份分析数据。
液体成分与当时在M2567发现的培养液极为相似，但那块腺体上明显存在人工改造过的痕迹——
基因表达的结果为寻常的S级alpha，但通过测试仪器给出的信息素和精神力等级结果却是SS。
“他们竟然已经完全掌握这种技术，还达到了这么成熟的地步。”徐未眠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开口问，“你当初离开雷德蒙实验室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在用那些刺激成熟的腺体研究这些？”
旁边座位上的人好像没听见她的话。
徐未眠侧眸看过去。
光脑界面开着，晏时津低头，视线明明在屏幕上，却又似乎在盯着自己的右手放空，竟然在跑神。
“晏时津？”
徐未眠喊了声。
“嗯？”晏时津回神抬眸，“怎么了？”
徐未眠问：“你想什么呢？我的话都没有听见。”
“……没什么。”晏时津否认得很快，唯恐她追问般，紧接着道，“你刚才说什么？”
徐未眠只当他是因为最近连轴转累得，重复了一次。
“我和叶希一直都被关在机甲实验室，只知道我们那些人的大脑和腺体，都会被作为样本研究人机精神力交互技术，没有听说过……”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我曾经听我母亲说过，她和雷德蒙还有一个师弟，对方很崇拜雷德蒙，在机甲研究项目开启之后就主动请求雷德蒙加入项目组帮他。”
晏时津试图在变成碎片的回忆中寻找，语调也变得低缓：“我好像在实验室见过他一次……”
徐未眠无声指示乘风将腺体收好保存，没有打扰晏时津的思考。
她间或朝他看去一眼，忽然发现他对小时候的事好像都不怎么记得。
似乎很多事情都变成了零散的碎石。
也不记得他和她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一面。
又想起他幼年时的经历，或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徐未眠想。
“我想起来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晏时津重新开口，“当初最早的培养液成分，就是那个人给雷德蒙的，那次他到实验基地时，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晏时津又想了会儿：“他问的应该是……‘你妈妈被关在了哪儿？’”
徐未眠发现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眉头轻皱，右手指节微曲，在太阳穴处按了按。
“不舒服吗？”
她声音也放轻了很多。
“还好。”晏时津道，“头有些疼。”
“那就先别想了，反正他们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也不重要了。”徐未眠伸手在操控台上轻轻一按，机甲航行加速度降为零，“座椅按钮在右手边，放下来休息会儿吧。”
晏时津却没有动：“接下来怎么做？”
“先不要声张，派人盯着这里，特调处擅长这种事，等戈遇派的人到了，交给他们继续找雷德蒙和那个最重要的实验基地。”徐未眠语调随意，神情却并不轻松，“应该学学他们的思路，阻止技术发展是这个时代最关键也最管用的战术。”
花了1个小时才回到伯顿β星，徐未眠将机甲悬停在行星大气层外，等看着晏时津乘上智能飞车，便立刻启程返回空间站。
她一秒都没有多待，晏时津回头的时候，机甲也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之后接连一周，他都没有见过她的人。
大概是无法抽身，只间或派霍尔过来，让跟着他又进那颗垃圾星查探了一次。
后面几天监视那处小型实验室的工作，都交给了霍尔。
晏时津是在第二次和霍尔见面后，才问：“将军最近很忙吗？”
“可不是。”霍尔感慨道，“斐尔斯那个狗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又活过来了，最烦的就是他，一天天没事干，就琢磨着怎么骚扰我们，前几天也不知道又什么病犯了，天天定时定点攻击Z217，还都只让人发射几颗威力不大的导弹，等我们老大一过去立马熄火，嬉皮笑脸地要聊天。我估计他被眠姐揍出斯德哥尔摩症了，犯贱也是想引起她注意。”
“……除此之外空间站还好吗？”
“好啊，不好那不就完蛋了嘛。”霍尔笑了笑，想起什么，说，“说起来还没道谢，这几个月因为你寄给眠姐的好吃的，空间站的生活都丰富多彩了不少，晏司长，谨代表GA1707全队感谢您！”
晏时津微顿：“你们都吃了？”
“啊。”霍尔琢磨着他的语气，笑了两声，替徐未眠挽回道，“老大说她吃不完，就分了点给我们，你放心，就一丁点。”
晏时津淡声道：“一次寄出的量，就算她每餐都吃，也够三个月了。”
霍尔：“……”
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这位晏司长说是这么说，语气中却并没有埋怨徐未眠把那些吃的全分给队员的意思。
他有点琢磨不明白了。
下一秒又听晏时津开口：“那位伊莎贝拉上校的发热期怎么样了？”
霍尔听到闻言长叹一口气：“说起这个，也不知道这次贝拉是怎么回事，用什么抑制剂都不管用，到今天都快持续了一周了。原来眠姐拿回来的抑制贴还有点效果，这两天又开始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信息素老远都能闻到，搞得空间站现在大家的情绪都有点躁动，也就老大在，她信息素压制着才没出什么大事。”
晏时津听到最后，脸色也越来越冷冽。
但同时他又清楚地知道，在所有物理和化学抑制方法都不管用时，被契合度高的alpha临时标记是最佳方式。
越是像徐未眠这样的顶级alpha的信息素，稳定效果也越好。
晏时津微微垂眼，不自觉打开了和徐未眠的对话框。
最近几天的所有对话，都是他主动发起，谈论也都是实验基地，一句其他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的回复也简短到极致，能两个字说完的，绝不会多加一个标点符号。
她像是在刻意地疏远他。
晏时津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她的易感期也受影响将会提前的缘故，还是只因他三番四次的强调和拒绝，她也放弃了说服他。
他只确定一件事，她真的这样做了，他似乎也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在意起来。
辗转反侧，更加频繁地想到她。
“看样子他们今天也其他动作了。”霍尔的声音响起来。
晏时津抬腕扫了眼时间：“威廉姆斯上校可以返回空间站了。”
霍尔起身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到晏时津面前打开了自己光脑上身份信息。
“晏司长，以后您可以叫我霍尔，或者斯图亚特上校。”
晏时津目光落在身份卡上，上面显示的姓名并非霍尔·威廉姆斯，取而代之的是霍尔·斯图亚特。
“这是我母亲的姓氏。”霍尔道，“提交了三个月了，也不是我给你打小报告啊晏司长，你们律政司有时候工作效率真挺慢的，改个名字还要我必须本人亲自到场，我交了好几份证明材料，真是好不容易才改成功。”
“抱歉，斯图亚特上校。”晏时津改口，“律政司的制度已经许多年没有变过，的确需要改进。”
霍尔微微一笑：“眠姐让我隔天一来，空间站还挺多事，那就后天见了啊晏司长。”
不过没有等到后日，霍尔在七个小时后就又见到了晏时津。
联盟标准时间已经进入深夜，他风尘仆仆而来。
驭雪被一队队员拦截于空间站外。
霍尔和方存远赶到，兢兢业业的驻站人员才让开挡在驭雪前的路。
“不好意思了啊晏司长。”霍尔解释道，“长城空间站是军事重地，没有军委特批，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别怪我们队员啊。”
晏时津径直问道：“徐未眠呢？我有事找她。”
“眠姐这会儿估计正在Z217星，贝拉快到发热期信息素最不稳定的时候了，抑制剂又不管用，她就把她转移到那边隔离。”霍尔又补充，“加上斐尔斯……”
方存远清了清嗓子：“咳咳。”
霍尔立马住嘴：“军事机密哈，其他就不方便告知了。”
晏时津并不介意他们对他的提防：“我发了消息她没有回复，你们可以联系到吗？”
霍尔点头：“当然，刚才眠姐还让我和松川去清点武器库，还派人去把春天接来Z217星……”
尾音甚至来不及落地，眼前的银色轻甲就急速启动，径直朝着Z217的方向飞去。
等人一走，方存远就问：“这就是上将老提的晏司长？”
“是他，光看人长相和气质，是不是完全和那个能贴心定时给咱们寄好吃的人联系不起来？”
方存远笑了笑，摇头，启动引擎回程时，又说：“外表倒是很像小眠会喜欢的类型。”
霍尔错愕：“老方，你是不是在空间站待太久待出毛病了，人晏司长是alpha，老大应该不喜欢alpha吧？她没这么变态。”
方存远：“所以说有点可以可惜了。”
两人轻松地八卦了一分钟，另一边的Z217星，徐未眠被鼻息中萦绕不绝的omega信息素气味却惹得无法平静，三番四次打开光脑，询问春天什么时候能到。
门铃这时响了，
是借住的这所房子的主人。
“给她用冰水擦一下后颈腺体，人也会舒服很多。”房主阿姨直接端来了冰水，“我是beta，不会受影响，不如就让我去吧。”
徐未眠点头：“谢谢你，常阿姨。”
“这种小事上将还客气什么，你们守在长城，护着我们这些住在边陲的人，已经很辛苦了，我这点儿小忙算不了什么。”
徐未眠笑了下：“乘风，去给常阿姨开门。”
她守在楼下没上去，或许伊莎贝拉的信息素吸引，不断有alpha试图靠近。
徐未眠感应到的瞬间，起初还会用信息素压制，但很快又发现，自己的信息素只要散发出一丝半缕，伊莎贝拉就会出现很大反应。
这样一来，她也不太敢继续用信息素压制。
常阿姨很快下楼来。
“看上去就是正常的发热期，抑制剂怎么会不管用呢？”她问。
“您以前见过类似的状况吗？”徐未眠问。
常阿姨摇头：“从基因突变发生之后，抑制剂我们人类已经研究了这么多年，从没有遇见过这种完全不管用的情况。不然上将还是……”
“还是什么？您说。”
常阿姨让她凑近，才掩唇小声说：“还能什么，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最管用的那个办法了。”
徐未眠：“什么？”
“……”常阿姨，“标记啊！”
徐未眠：“可我上哪儿去给她找100%契合度的alpha？”
“都发热期了，又不是只有完全契合的那个alpha才能标记，我看着小姑娘闻见你信息素的反应，估计你们两个的契合度也不低。”
徐未眠愣了下：“那怎么可以，我又不是贝拉的伴侣。”
“上将，从人类诞生出ABO性别基因之后，这种在易感期和发热期通过信息素吸引完成结合的方式，已经十分普及了。这很正常，也不必有负担。”常阿姨语出惊人，“等信息素水平降下来了，大家看对方不顺眼，随时可以一拍两散，这是很常见的。”
徐未眠：“……”
尽管以前就已经清楚人类的理性永远无法战胜生理激素作用这件事，但徐未眠还是不太能消化。
常阿姨拍了下她的肩：“再等下去，楼上那小姑娘就会因为发热期得不到alpha的安抚而给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她离开后没几秒，徐未眠就感觉到空气中omega信息素的气味越发浓郁起来。
她在楼下甚至都可以听见伊莎贝拉痛苦的呻吟，以及似乎在用一些暴力手段环节自己痛苦的声响。
徐未眠浅浅呼出一口气，迈步踏上了楼梯。
@晏时津，哈喽，您到哪儿了？
还没写完，会补的！
凌晨一点再PS：前段时间拼命签名盖章腱鞘炎又开始犯了，这两天贴着膏药码字还皮肤过敏了（我晕倒）
对不起今晚扛不住了宝贝们，明天一定把双更补上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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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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