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风从窗外卷进来,带着蝉鸣和粉笔灰。
林芷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黑板上,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许星遥的笑声从后排传来,明亮、热烈,像往常一样。
只是她不再回头。
她开始刻意避开。
食堂的队伍,她换个方向排;体育课分组,她主动报别的组;甚至连走廊上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也装作没看见。
周筱柚看在眼里,几次想劝,都被林芷淡淡的表情噎了回去。
“只是朋友而已。”
林芷每次都这么说。
可那句“只是”说得太轻,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有时候,越想保持距离,心跳就越不受控制。
?
星遥不是没察觉。
她太敏感了。
她能分得清林芷什么时候是真的冷淡,什么时候是在逃。
她看见她低头、转身、刻意快走的背影,心口一点一点发紧。
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错。
她只是喜欢她。
可似乎正是因为这一点,林芷变得越来越远。
“你最近怎么老一个人?”
顾禾在她身边问。
星遥愣了愣,笑着说:“没什么。”
“以前你天天跟林芷腻在一起啊。”
“她忙。”
她说得轻巧,可连自己都听得出那股心虚。
她晚上趴在书桌上,翻着以前的练习本,
每一页角落都有熟悉的字迹。
“背这段诗。”
“明天早读记得别迟到。”
“练习册我帮你改过来了。”
她想起那些瞬间——
林芷认真低头时的侧脸、轻声提醒时的语气、递笔时微凉的指尖。
心口一阵疼。
?
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把那页纸吹落到地上。
星遥弯腰去捡,手指微微发抖。
她忽然有点害怕——
那种害怕不是怕失去一个朋友,
而是怕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了。
?
午后的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
只有笔尖和时钟的声音。
星遥抬头,看见林芷正在窗边翻书。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一层浅浅的金。
那一刻,星遥忽然下定了决心。
她站起来,走过去。
“林芷。”
林芷抬头。
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僵住了。
“能聊一会吗?”
林芷沉默几秒,点点头。
?
走廊空无一人。
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星遥背着手站在栏杆边,声音有些哑。
“你最近为什么要避开我?”
“我没有。”
“你没有?”星遥笑了一下,那笑带着一点苦涩,“那你看我一眼。”
林芷抬眼,目光却闪躲。
星遥逼近一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星遥——”
“你是不是嫌我烦?嫌别人会乱说?嫌我让你丢脸?”
那一连串问题像一根根针,
扎得林芷心口发疼。
她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喉咙像被堵住。
星遥的声音开始颤:“你总是推开我,可我——我连个理由都没有。”
风从她们之间穿过。
操场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显得更安静。
林芷垂下眼,指尖攥紧了校服。
她想解释,她想说她并不讨厌,只是怕。
她怕那种靠得太近的感觉被人看出来,怕被议论,怕那种喜欢露出马脚。
可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短短三个字,却比拒绝更残忍。
星遥怔住。
她的笑在一瞬间碎掉。
“对不起?”她苦笑了一声,“你总是这样。出事了,你说对不起。要离开,你也说对不起。”
林芷抿着唇。
“那我该怎么办?”星遥红了眼眶,“我连喜欢你都不能说了吗?”
空气瞬间凝固。
那句“喜欢”像是从胸腔里被硬生生扯出来的。
林芷身体一僵,眼里闪过慌乱。
“别说了。”
“我偏要说。”
“许星遥——”
星遥往前一步,声音几乎破碎:“我喜欢你,从小学开始就喜欢。你让我学诗、让我改作业、让我知道什么叫靠近。可你呢?你明明也不是没感觉,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
林芷的指尖在颤。
那一刻,她几乎要崩溃。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忽然抬头,眼底泛着红,“我只是怕!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别人会说、会笑、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淹没在风里。
星遥看着她,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
可明白又能怎样?
她笑了笑,后退一步。
“原来喜欢一个人,还得经过别人允许。”
说完,她转身离开。
风刮过走廊,带起一阵灰。
林芷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
那晚,林芷趴在桌上,整夜没睡。
窗外雨又下了,雨点敲在玻璃上,像无声的叹息。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不爱。
她只是没勇气去承认。
可有些错过,不需要大风大浪,
只要一个沉默,就够了。
?
第二天,教室里恢复了往常的喧闹。
星遥照样笑,照样和别人打闹。
她收起那份过于明亮的热烈,
变成一个“普通的许星遥”。
林芷坐在前排,没再回头。
可她知道——
有一双眼睛,仍旧在她身后,安静地注视着。
只是,这次,她再也不敢回望。
秋季的风带着一点凉意。
课间铃声响起,学生们蜂拥出教室,走廊里一片嘈杂。
林芷依然坐在座位上,目光盯着笔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她再也没听见许星遥的笑声。
那笑声,曾经贯穿整个教室——
她大大咧咧地讲笑话、被老师训也能笑着挠头、连喝水都能噎到自己。
如今却消失了。
连那一抹闹腾的影子,也安静得让人不安。
周筱柚最先察觉出异样。
“你们俩,吵架了?”
她趴在林芷桌边,低声问。
林芷摇头。
“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一听到她名字就变得像要逃跑一样?”
林芷的手指停在纸上。
片刻,她轻声说:“有时候,不说话也能让事情过去。”
周筱柚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有些心酸。
她明白那种神情——
明明想靠近,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墙困在原地。
她没有再问。
因为有些事,答案太清楚,不必问。
?
许星遥这边,也在学着“正常”。
她照旧坐在靠后的位置,照旧完成作业、上课、交卷。
只是,再也没有主动递出一颗糖。
那一袋糖,她藏在抽屉最底下。
有一天整理文具时,她看到那包糖已经结成一块,
甜味混着灰尘,像一场被忘记的告白。
她低头笑了一下,笑得自己都觉得讽刺。
顾禾拍了拍她肩:“星遥,去打球吗?”
“不了。”
“你以前不是最爱跟我抢场子吗?”
星遥没回答。她把笔放回笔袋里,动作极轻。
整个人似乎被掏空,只剩一层皮囊。
?
王老师站在讲台上,皱了皱眉。
她注意到这两个学生的变化。
一个是她最得意的林芷,稳重、优秀、几乎从不出错。
一个是她曾经最头疼的许星遥,活泼、调皮,但灵气十足。
可最近——
林芷心不在焉,错字连篇;
许星遥成绩骤降,甚至在小测中交了白卷。
她叫两人到办公室。
“林芷,你怎么回事?以前你可是班上最稳的那个。”
“我……最近有点累。”
王老师点点头,又看向星遥。
“许星遥,你呢?你的数学卷子我改不下去,你是不是根本没看题?”
星遥沉默。
她抬头,嘴角带着一丝僵硬的笑:“抱歉,老师。”
那笑一瞬间让王老师心里有点发酸。
那不是叛逆,而是一种无声的退缩。
“你们两个,”她叹气,“都该想想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不要被小情绪影响。”
“小情绪”三个字落下,空气变得沉甸甸的。
林芷指尖微颤,星遥垂下头,轻声说:“知道了。”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却谁也没有看对方。
阳光斜斜地落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近在咫尺,却永远碰不到。
?
那段时间,学校里风言风语渐起。
有人窃窃私语:“她们是不是吵架了?”
也有人八卦:“上次体育课不是还一起跑接力嘛。”
“听说星遥当众被甩开手,肯定尴尬死了。”
星遥听到了。她没反驳。
她只是背着书包,一声不响地走过人群。
那天晚自习,林芷回宿舍时经过操场,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看台上。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整个人被夜色吞没。
林芷差点走过去。
她的脚步已经迈出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她怕——
怕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会被自己心里的那股柔软彻底击溃。
于是,她转身离开。
?
时间往前推。
期中考试临近,学校气氛紧绷。
所有人都忙着复习,只有星遥的笔记页越来越空。
周筱柚看不下去,找她谈。
“星遥,你到底在干嘛?你是想放弃吗?”
星遥笑了笑:“也许我天生就不该在意太多。”
“你不是这样的。”周筱柚皱眉,“你以前再怎么闹,也从不认输。”
“可这次我连要赢什么都不知道。”
周筱柚愣住。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那个“要赢的东西”,从来不是成绩——
而是林芷的一个笑。
?
期中考试那天,雨下得很大。
卷纸发到桌上,纸边都潮了。
林芷埋头写题,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可心里每一道题都掠过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想起星遥趴在桌上画草稿的模样,想起她每次遇到难题时皱眉咬笔的样子。
想起她曾经在黑板下笑着说:“放心啦,这题我背会了,明天你就看我抄你。”
那时候她嫌她吵,如今却连那点吵闹都成了奢望。
考完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抬头。
许星遥的座位空空的。
监考老师淡淡地说:“许星遥请假了。”
林芷愣在原地。
她看着那张空桌,心口一点一点坍塌。
?
几天后,星遥回来了。
面色苍白,戴着口罩,整个人瘦了一圈。
“感冒而已。”她笑着对顾禾说。
但没人相信那只是感冒。
王老师让她去医务室休息。
她没去,反而去了图书馆。
林芷也在。
两人隔着几排书架。
星遥在找一本旧笔记本,林芷在抄作文段。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纸墨味。
“……你还好吗?”
是林芷先开的口。
星遥愣了一下,低头笑:“挺好的。”
“那天考试你没来。”
“身体不舒服。”
“现在呢?”
“已经没事了。”
那语气温和,却疏离得像隔着一层雾。
林芷的喉咙哽了一下。
她忽然很想说点什么——
比如“我想你了”,比如“别再这样了”。
可最后,她只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星遥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她走到门口,忽然停住。
回头时,笑意浅得几乎看不见:“谢谢你关心。”
门轻轻合上,空气又陷入寂静。
?
那天晚上,周筱柚忍不住对林芷说:“你们这样拖着,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林芷没答。
她低头盯着手里的笔,一笔一划地写下练习题答案。
可那一页纸,最后全被泪水打湿。
?
再后来,星遥把那袋糖重新放进抽屉。
她打开包装,糖块已经碎裂。
她想:也许感情也是这样,时间久了,不是没了甜味,只是碎得再也合不起来。
夜深人静时,她写下几行字:
“我还是会想她。
可我不会再伸手了。
不是不喜欢,是不想让她再难。”
笔迹深深浅浅,像被风吹散的心声。
?
第二天早晨,林芷走进教室,看见星遥正低头抄作业。
她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悄悄放到她桌角。
那糖,是薄荷味的。
和那天星遥给她的一模一样。
星遥抬头,两人的目光短暂交错。
没有言语,没有解释。
只有一个轻微的笑,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那一瞬间,她们都知道——
还在意。
只是,再也不敢明说。
?
“有些人离开了你,但他们一直在风里。
风吹过的每个瞬间,都是他们在轻声喊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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