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守,就守到了太阳开始西沉.
夕阳余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同泛起的点点碎金。
星郁有些饿,她低头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开始翻找吃食,找到后随手往嘴里塞了半块饼干。
她抬起头时,发现面前的安倍晴明已经醒了。
星郁有些不好意思吃独食,于是她匆匆将嘴里的饼干嚼碎咽下,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吃的东西往安倍晴明面前一递:“一起吃?”
安倍晴明低头一看,递到他面前的是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小面包,有些迟疑的伸手接过。
星郁又掏出一包,然后给安倍晴明示范了一下怎么拆包装,并解释:“这是我从故乡带来的食物,你得把这层包装的纸拆开才能吃。”
安倍晴明学着星郁的样子,在星郁期待的目光中将包装拆开后浅浅咬了一口,还没等他咽下,星郁就立即问:“好吃吗?”
他点点头,回复道:“好吃,很甜,但是比起苏蜜要多一些苦味。”
安倍晴明说的苏蜜是平安时代的一种甜点,有点类似现代的芝士。
星郁好奇,于是接着问:“你喜欢吃甜的?”
安倍晴明却摇摇头,他口味一向清淡,对饮食并没有特别的偏好。
星郁和他在这方面有些像,她对饮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只是对她而言,能吃好一点食物的时候就不要委屈自己吃太差。
来平安时代之前她嫌麻烦,没有特别注重这些,是小师妹星芽鼓吹着买了一堆吃的东西分给她和大师姐。
直到来了这里之后,才惊觉事事讲究的小师妹很有先见之明,平安时代的食物对她来说,确实不太友好,全靠小师妹事前操持,她才没有在这个饮食文化匮乏的时代挨饿。
吃完东西,星郁习惯性的向安倍晴明要了引火符,将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包装统统烧掉。
夕阳彻底落了下去,暮色四合,他们将放在船上的白色筒型四角提灯点亮。
那白日里淡去的黑雾,此刻又变得浓重,让人深感压抑。
昨晚那些被星郁踹回水里的长柄杓又从海里浮了出来,它们没有像昨晚那样试图往船里倒入海水,而是随着海水浮浮沉沉的跟在小船后面。
星郁都服了这些海幽灵,不害到人就不死心,恶毒的让人难以共情。
安倍晴明没有理会这些围聚而来的海幽灵,将水行符贴在船舷上,继续朝着海域深处行进。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那些跟在船后的长柄勺越来越少,星郁和安倍晴明的神情却变得更加严肃。
大多数时候妖怪幽灵也是欺软怕硬的,海幽灵的突然消失,并不代表着安全,反而也许是他们进入了一个连海幽灵也不敢招惹的未知地带。
有海风带来一阵娇媚的女人笑声,在深夜里显得分外突兀。
星郁蹙眉,往前看去,不远处的礁石上,勉强能看清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人,她海藻般**的长发垂入海水里,上半身裸露出秀气的双肩,皮肤白皙透亮,隐在黑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肩头有莹润的水珠滴落,将本就勾魂的背影衬的越发诱人。
安倍晴明面色不变,启唇念动水行符的咒语,想要调转船头,绕过这个女人所在的礁石。
然而不管他们重复调转船头行进多少次,那个女人都会出现在小船的前方等待。
星郁忍不住冷笑,好好好,这些妖鬼都不肯给她一个怜香惜玉的机会。
“晴明,我觉得不去看看美人的真面目,有些可惜,不如我们今夜就去会一会水上佳人?”星郁语气有些冷,出口的话却带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戏谑。
“正有此意。”
安倍晴明催动水行符不再回避礁石,而是在礁石不远处停下。
星郁上前,立在船头冷淡询问:“这位矶女小姐,请问你可以不要拦住我们的去路吗?”
那女人生硬的摇了摇头,没有转过身,但她垂在海里的头发却开始抽长,在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安倍晴明立刻甩出结界符,将船身护住。
下一刻,长长的头发猛地从水里钻出,带着磅礴的妖力抽打在结界上,小船被震得晃动不止,几欲翻倒。
星郁虽然做好了被妖怪袭击的准备,但还是一时不稳,被那力道裹挟,往后退了数步。
安倍晴明在她身后,见她身形不稳,抬手扶住她的右肩,帮她卸去后撤的惯力重新站稳。
星郁转头看去,还来不及道谢就见安倍晴明的背后有一束湿发袭来,她双手飞速结印,将凝结的星纹打了出去。
那星纹勘勘抵御住了长发的攻势,二人不约而同的背过身,各自分别面向船首船尾,防止妖物从背后偷袭。
而那坐在礁石上的女人,明明没有转过身来,却好像看到了两人慌忙躲避攻击的样子,晃动着她下半身隐藏在水里的蛇尾,笑声变得格外肆意开心。
听见这刺耳的笑声,船上两人面色都更冷了几分,这只矶女比海幽灵还恶劣。
若是在陆地,星郁早就列阵困杀她了,但师父星苑教她时,她还没开悟,尚且不会在水上列阵。
她催动锁星链,双手结印,以零星的星光化为符文,符文纷纷绕上小船周围的湿发。
只听她淸喝一声:“给我破!”
环绕的奇异符文破碎成层层细线缠绕住那游蛇般的湿发,那冗长的湿发瞬间被细线搅碎断裂成一节一节落回水里。
安倍晴明见机,出声道:“星郁,后退。”
二人配合默契,互相后退一步转身,安倍晴明踏上船头,凌空画出五星桔梗印,打向那只矶女。
那只矶女被五星桔梗印打了个正着,痛叫着从礁石上滚落入水里,久久没有声息。
星郁和安倍晴明等了一会儿,都没见水面有动静,于是准备催动小船继续前行。
谁知正在此时,那只被打退的矶女却突然从水里探头出来紧盯二人,幽深的黑色瞳孔里盈满化不开的怨毒。
矶女那再度抽长的湿发缠绕交织成网状,从水下抄底将小船托举起来。
那发网不时抛举船体上下颠簸,导致船上两人根本站不住脚,被身体惯力带倒在船里,随船体的摇晃滚动。
星郁被这几下撞的全身发疼,后脑勺也因为猛烈的晃动发晕,加上海上空气中那本就腥咸的气味,令她几欲作呕。
她死死咬住牙关,从袖中取出数枚刀币,将刀币掷出。
手指长的刀币在她掷出的一瞬间化为冷光四溢的飞刀,四下交错着将发网齐齐割裂。
就在小船快落回水里时,矶女不甘心的控制着长发将小船再次举起,翻转船体将小船整个掀翻。
两人猝不及防的滑出船外,就在他们即将跌落海里之时,水里传出一道清越的龙吟声,一条布满青色鳞片的蛟龙分水而出,安倍晴明拉住星郁的手,顺势将她一把带过,落在蛟龙宽阔的脊背之上。
是安倍晴明在情急之下召唤出了式神青龙。
蛟龙盘伏在半空,对海里的矶女怒目而视,等安倍晴明和星郁站稳后,它俯身飞近海面,长而粗壮的龙尾扫动巨浪,将矶女困在海浪中央。
站在蛟龙之上的安倍晴明松开搀扶星郁的手后迅速甩出一沓白符,白符一入水,朱红的符文在矶女周围搅动巨浪形成漩涡,而她被漩涡卷入正中心。
她那半人半蛇的身躯随着漩涡急速旋转,不断尖声发出凄厉的痛叫。
星郁冷眼瞧着矶女被漩涡折磨,好一会儿才侧头去看安倍晴明。
原来平时看着温柔和善,很好说话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对待冒犯者,并不会一味的宽容。
安倍晴明感觉到星郁注视的目光,回看过去却发现星郁脸色有些苍白,于是关切问她:“怎么了?是有些不舒服吗?”
星郁摇头,她只是经过这一番斗法有些疲惫而已,她回道:“谢谢关心,我并没有不舒服。只是我们还有事,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安倍晴明没再说什么,而是重新甩下一道白符,白符落在矶女的面门后他启唇念动咒语,白符上那道五星桔梗印闪烁出耀目的银光,矶女被倏然大亮的银光笼罩其中,在那道清冷银光里逐渐消融。
将矶女了结之后,二人在式神青龙的协助下,重新找到了小船,却发现那艘小船已经在斗法中损毁,安倍晴明只好继续让青龙带着他们前行。
青龙载着二人穿梭在半空的乌云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星辰更近的原因,星郁莫名感到一阵安定,困意不断上涌。
安倍晴明看着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星郁,一边侧过身帮她披上外衣,一边温声道:“一会儿天就快亮了,你先睡吧。”
星郁没有回应,安倍晴明也没在意,替她披好外衣后,低头看去,却发现她已经阖上眼睡了过去。
——
冷!好冷!
星郁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湿漉漉的寒意裹挟,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在哪里,眼皮却没有丝毫力气。
她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里不断沉溺,有水流和未知生物在身边游动的声音,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被遗弃在了这个荒凉幽暗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
愤怒绝望的情绪充斥在她胸腔,她不想被这莫名的情绪反复折磨,拼命调动心神与之对抗。
“星郁?星郁!”有声音隐隐约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有人在呼唤她,但她听不清,她觉得和那莫名的情绪对抗好累。
“星郁,你快醒一醒。”那声音再次呼唤她,她本能的听从那道声音试图再次挣扎着睁眼。
她不再与那莫名的情绪对抗,而是将全部心神放在那呼唤她的声音上,沉重的眼皮终于挣扎开了一道缝隙,刺眼的光线顺着缝隙模模糊糊的透进她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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