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蓉安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
她的日子仿佛完全变了一个样,不再被各式各样的作业填满,也不在能听到讲台上老师们的滔滔不绝,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杂活。
打水,生火,砍柴,做饭,沿街售卖,这些事情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时间。
刚来的几天,她还会担心自己的作业没时间完成怎么办,但两个星期后,这已经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了。
时间的流逝没有带来任何改变。
她的依然需要举起斧头重重劈下,小心翼翼地拔出扎在手指上的木刺。双手依然需要浸泡在水里,举起棍子,用力地捶打在衣服上。
曾经细嫩的双手已经隐隐有磨出茧的样子,若不是悄悄地用上了能力,恐怕她的双臂早已经抬不起来了。
贫苦,落后。这就是她这两个星期来,对这里生活状态的全部评价。
在能将脏衣服简简单单扔进洗衣机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对这寻常至极的家电如此渴望。
当她站在王宫外的街道上时,望着院里郁郁葱葱的树木时,这种感觉更甚。
即使是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老爷们,也只能用上最粗糙的草纸书写。
凭借着这两个星期的经历,以及一些之前在书本上看来的知识,她已经能大致了解这里的情况了。
被鼓吹得如同童话般的中世纪,最原本的面貌,就这样摊开在蓉安面前。
这里不是童话。
蓉安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略显粗糙的双手。
距离她所在的年代几百年?几千年?蓉安不知道,但她唯一肯定的是——自己即使活到人类的极限,也绝对活不到那个时候。
但,蓉安总觉得,这里的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刚开始沿街售卖时,她听不懂老妇人的嘱托,只能自顾自地摸索。
事实证明,装聋作哑还是有一定好处的——你可以肆无忌惮的触犯一些本该达成共识的边界。
当她每次走到一些地方时,明明眼前还有着一望无际的路途,可无一例外,都会遭到别人的阻拦。
这种阻拦是肢体上的,显然,她已经触犯到了禁忌的最边缘。
只是,这康庄大道能有什么危险?
多来几次后,蓉安大概摸索清楚了这座城市的人们能到达的边界范围。
那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圆形,很难想象,在这种年代,人们能如此规矩地遵守着这样一条规定。
好奇心燃起,只是初来乍到,蓉安也不敢贸然越过,谁知道在那之后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转机是在两天后出现的。
“Linda,”老妇人挥着手,出现在蓉安的视野里。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虽然蓉安依旧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凭借这个单词出现的频率和位置——这或许是他们给自己取得名字。
老妇人挎着篮子,抢过蓉安手中的衣服和棍子,将装满面包和鲜花的木筐塞给了她。
这是……让她去卖东西了。
蓉安现在借住的这个家庭并不富裕,甚至生活上可以称得上是捉襟见肘,所以,经常需要靠卖东西,来获得一些额外的经济收入。
“又聋又哑”的蓉安虽然不能在其他事物上有一些助力,但现代人的皮相,还是给了她相当的外貌优势。
比起长期洗衣砍柴的人们,蓉安一张小脸白白净净,能让心软的顾客们支付给她更多的硬币。
对于这种事情,蓉安已经是轻车熟路。
她甚至知道,哪里的夫人们出手更阔绰。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小路,蓉安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从王国的外围走到了中心——王宫脚下。
她能这么快摸清楚这里的门路,靠的并不是天赋异禀。
而是……这里的道路如字面意思般,横平竖直。
看似凌乱的建筑竟然意外地有规划,错落有致的分布着,给居民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甚至还有……下水道。
顺着一块块告示牌,蓉安成功抵达了王国最热闹的集市。
她自然不可能去和那些精明的商贩抢位置,相反,混迹于人群,只会让她这张脸被淹没。
她找了个离王宫最近的位置。
这样,她就能被那些来来往往的贵族们一眼注意到。
很快,就有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蓉安扬起笑脸,打着手势,感谢着每个路过的顾客的慷慨。
篮中的货物越来越少,手中的硬币越来越多,照这个速度下去,她很快就可以满载而归。
突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杂乱无章的喧闹声音中,一道冷淡的声音如同石子落入大海,如同一道惊雷,在蓉安耳边炸响。
“松手。”
捕捉到这句话时,蓉安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母语了。
是幻觉吗?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
一个黑发男子站在道路中央,面色已然有些不耐。
他的披风被一个孩子扯住,显然,那个孩子和蓉安正在干着同一件工作,小小的男孩面露笑容,正给男子塞些什么东西。
蓉安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那男子的气质,确实和那些贵族老爷们很相似。
可……他身上的衣服和周边的风景格格不入。
蓉安见过不少老爷,也算是对他们的偏好有种一定的了解,无论多少,几乎都会在服饰上镶嵌一定的宝石和珍珠。
可蓉安却在黑衣男子身上找不到分毫,修身,精美,有层次,比起贵族们堆砌的华丽,男子身上的衣服更多体现的,是裁剪的功力。
凭蓉安的见闻,如此精密的服装显然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蓉安甚至会觉得面前的男人在玩cosplay。
被纠缠地无奈,男子只得随手掏出几个银币丢入男孩手中。
随着男子的动作,他的胸前银光一闪。
蓉安眯了眯眼,那东西样式很繁复,完全由冰凉的金属雕琢而成,似乎是……军徽?
等等,军徽?
那是……军装?
撩了撩披风,男子转过身正欲离开,不料身上又是一紧。
显然,又是一个不长眼的住民来拉扯他了。
……
放肆。
这次,他可没那么好脾气了。
单手,男子就将脚边的小鬼拎了起来。
蓉安自然是能感觉到黑发男子周遭散发的低气压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但和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时,一丝陌生的寒意还是爬上了她的脊背。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只是一瞬,她后悔了自己轻率的决定。
但她不能再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无论结果如何,她必须要试一试。
无视男子皱起的眉头,蓉安咽了咽口水,努力扬起一个笑脸。
“你好,请问……”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四周的喧闹声淹没。
蓉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开口为什么让周遭的人群如此激动。
毕竟……除了这副皮囊,她的生意也来自哪些对她抱有同情的人。
不然,她凭什么争得过那些爱笑爱闹的孩子们?
对不起啊……蓉安在心里默默说着。
然而,黑发男子却丝毫未被周遭的氛围影响,黑色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不对,”他似在自言自语:“小旅者,我见过你。”
蓉安没有错过他口中冒出的那个陌生的词汇。
旅者?那是什么?蓉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戒指。
会和这东西有关系吗?
而且,他见过我?蓉安匪夷所思。
这不可能。
她盯着那张脸。
这样的人,如果她见过,绝不可能毫无印象。
只是,面对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男子,蓉安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漆黑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她,似能将她完全看穿。
倏然,他发出一声轻笑。
“小鬼,”男子问:“你叫什么?”
蓉安,许蓉安。
她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又紧急撤回。
一瞬间,她想到的,是那朵盛开的,陈放在碗里的花。
“茉莉。”她说:“我叫茉莉。”
“很好,”男子将她放下,似乎是很满意女孩的回答。
“跟我来吧,小鬼。”男子说:“你不该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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