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对话，的确是个不好的消息。
因为我和爸爸在出院的第二天，可以说是几乎没拿行李就前往A市，到一个名字叫林百淼，但我不认识的叔叔家入住。
而在见面那会，那位林叔叔的儿子也在。
那个哥哥看了眼我和爸爸，然后吐出一句：“爸，你找到新欢了？”
站在门口的我俩一愣，随之林叔叔就无奈扶额说：“云尽，他是你顾叔叔，几年前还见过面，怎么就忘了？”
“我当然记得，就开个玩笑而已，而且谁叫你重回单身那么多年。”那位哥哥吐槽完，然后又看向爸爸，“不过顾叔叔，你既然是顾家的人，为什么不回去住？”
顾家？
新的疑惑在我脑子里诞生。
在我想要知道更多时，林叔叔出声截断了这个话题：“云尽，我们先让他们进来坐下吧。”
而这话出后，那位哥哥就不再说话，我和爸爸则被林叔叔带进屋中。
不过我还未坐下软软的沙发没多久，林叔叔就叫那位哥哥带我去看房间。
“你叫顾弦月，对吧？”那位哥哥带我进屋后，关上房门。
因为是第一次见的生人，即便父辈彼此认识，可我还是紧张害怕，不敢做声，只敢点头。
“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哥哥说着话，把床上的小狼玩偶给我，“今天是我俩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买什么，就选了这个。”
哥哥说着，脸上出现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明天带你逛街去买喜欢的。”
我看着那只蓝眼睛的小狼玩偶，片刻之后走过去拿到怀里。
“谢谢，我喜欢这个玩偶。”我顿了下，“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林云尽，而我父亲叫林百淼，他和你爸爸是发小关系。”林云尽介绍自己的时候，顺带把他父亲和我爸爸的情况简单概括并告知。
而我得到这份信息，然后又去回想方才被截断的话题。
因为实在好奇，我忍不住去问：“林哥哥，你刚才说的顾家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这个你用不着知道。”
林云尽不想聊这个话题，所以回复完这句，就接着叫我到衣柜前查看新衣服。
“你今后要常住在这里，而这些衣服是我父亲按你爸爸口述参考买的，可能会不合适，要不先看看？”
我今后要常住在这里？
因为这条新线索，我放下了衣服一事：“我今后要住在这里？”
而对于我的疑问，林云尽点头：“嗯，你转学目前还在办，这几日可以找我父亲，或者你爸爸一起出去走走逛逛周围。”
连转学都办，那这意味着我彻底离开H市了。
这条消息对我来说，冲击力太大。
我试图理解父亲的行为，可不论怎样，都想不到合适理由。
“我还没和朋友们告别……”良久之后，我闷闷地抱紧怀里玩偶，并把脸埋入皮毛里。
“那就今夜打通电话吧。”林云尽抚摸着我的头顶，“其实我也不知道，顾叔叔为什么要做回这里的决定，所以很抱歉，我无法为你解答。”
“以及在得到答案之前，月儿就先尽力先适应新环境吧。”
我没有回话，抱着玩偶沉默好久。
——
但我最后还是听话住了下来。
我清楚自己还是这个孩子，没有拒绝和反抗能力。
更何况，我也不想再给父亲带去太多负担。
不过在住下来的几天里，我只和林云尽出去过两次。
而因为第一次来大城市，我表现得像村里出来的人，啥都没见过，什么都好奇。
虽然林哥哥不介意我这表现，但我之后还是宅家中看书。
只是我这宅家行为，引来了林叔叔的关心。
由于爸爸最近都在忙活事情，平时白日都不在。
林哥哥则在因目前上寄宿初中，所以人平常见不着。
也因此，我不再出门的这几日，让唯一这位常在家的大人生出担忧。
“月儿怎么这几日都在看书？”林百淼拿着装满咖啡的玻璃杯，出现在门口。
我听见询问，放下书本，做出回答：“因为第一次能随便看那么多课外书，所以就想多看看。”
这话出后，林百淼面上露出惊讶。
“千山连小说都不给你买？”
我见爸爸要被误会，连忙摇头否认：“不是啦，是因为我记得家里还有债要还，所以就减少买这些随时可以买的东西。”
林百淼没有很快接话，他垂眼盯着杯中的咖啡。
而我见此想了想，然后询问：“林叔叔怎么突然过来找我，是工作忙完了吗？”
因为我出声询问，林百淼脱离愣神，“啊”了一声。
“没，那个是大项目，没这么快完工。”林百淼说着喝了口咖啡，又询问，“月儿要不要来看几眼，我觉得你一直看书也挺无聊的。”
其实，我不知道林叔叔的工作是什么，但因为去厕所时会路过书房，能让我偶尔能见到他，坐在那个叫电脑的东西前方忙活。
也因为不知道，导致我此刻充满了想要知道的好奇。
不过虽说好奇，可我目前与林百淼还不够熟，所以选择获得二次确认。
“真的可以吗？”
面对我的小心请问，林百淼做出颔首动作。
“我不介意。”
这句话结束，我便跟随林百淼的身后来到书房。
书房里除开如名字那样有很多书，那唯一的办公桌子上，则除电脑之外，还有很多笔纸和本子。
我好奇打量完桌面，随之把目光投向那台电脑。
不过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我看不懂。
“哈哈，我就知道你看不懂。”林百淼乐呵呵放下杯子，翻找桌上的消息，“我忙的事其实很简单，我想做出名叫【存在】的程序。”
因为听不懂，我就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他倒腾。
而林百淼发觉之后，便停下翻找动作，掩嘴沉吟了会。
“嗯，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林百淼翻开一本笔记，“就是把一个人，几乎完整的复制到电脑上。”
这个解释算是通俗易懂，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程序，于是乎问出。
而我的疑问，林百淼似乎预料了。
我看着他放下笔记，坐在椅子上。
“因为亲朋好友的意外离别，总会给还活着的人带去诸多遗憾，所以我就想做一个能复现逝者的程序。”
这的确是个好想法，我理解，然后又去疑惑为什么要叫【存在】这个名字。
对于这份疑惑，林百淼则是轻声笑着回答：“因为存在留下了记忆，而这项工程，同样需要相关者的记忆来完成。”
我安静听完不做声。
需要相关者的记忆，才能复现已逝者……
我心中咀嚼着这段话，然后想起什么。
“那这个东西完成后，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见到妈妈了？”
我满是期待问出，可林百淼的反应是诧异。
这副表情，我生出不好的预感。
而其之后弱气的肯定，让我更是不安。
不仅如此，我更想要去追问关于生母的事情了。
可林百淼面上的逃避，最终迫使我选择放弃，改换话题：“林叔叔现在的工作进度怎么样？”
“目前情况嘛，处在一个尝试阶段吧。”林百淼跟着这个话题向下，“我和其他几位同事，准备过几日抽签来决定，谁去当这个项目的初号数据。”
只是正常的回答，可我听完却心跳却莫名加快。
或许是因为想着通过帮助，来回馈收留自己的主人家，我向林百淼提出想当那个初号数据的请求。
而这话搞得林百淼愣了下，随之屈起食指抵在唇前思考。
现在安静下来了。
我看着眼前人思考的样子，心情满是忐忑和紧张。
但好在三分钟不到，林百淼做出回应：“我觉得是没问题的，不过我还有同事，所以我今晚和他们谈完，再给月儿你回答吧。”
虽说没有直接得到不行的回答，但我还是松了口气。
在我准备再问【存在】相关的问题时，门铃响起了。
无奈，我只得暂且放下，与林百淼一同去看是谁到访。
——
我与林百淼一起站在门旁边，而其在看到电子屏幕上的造访者是谁后，出声让我回房间。
“月儿，你先回房间看书吧。”
我看着林叔叔面上勉强的笑容，欲言又止。
但我最终听话返回房间内。
可对于这个年龄阶段的我来说，好奇心实在难以压制。
所以看书看不进去的我，最后偷偷摸摸走出房间，蹲在靠近客厅的走廊上，偷听对话。
“顾千山呢？”
“我不知道。”
“林百淼，我记得你们关系可以说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发小，最好别瞒着我。”
“我知道自己和千山的关系，也清楚顾家在A市的能力，只是顾伯伯，我不想再让千山接触您了。”
“你这简直是胡闹，他是我顾家的人！”
听着陌生中年男人和林百淼的一前一后对话，我头痒地伸手挠头。
又是顾家。
而且听起来，爸爸还和这个家族有关系。
但爸爸为什么不回去？
而且听起来，连林叔叔都不想他回去，这是为什么啊？
我心里嘀嘀咕咕几句，想不通就又继续听下去。
“千山已经脱离顾家不知道多少年了，伯伯您却还在执着。”
“怎么不能执着，我当初力排众议留他，而且你也觉得一张留信，就能让他彻底断绝与顾家的关系？”
“……”
随之我听见林百淼没有接话，而那中年男人也沉默。
但没过两分钟，我听到林百淼叹声气说：“顾伯伯，有件事我想您应该清楚。”
“千山他这个私生子能出现在您视野中，还是因为其母，而若其母不愿接触顾家，那么您也没这么得意的未来继承人。”
林百淼讲完之后，那个中年男人也像其方才那样，没有及时接话。
我还蹲在地上，挨着墙壁，在这沉默的时间里去梳理所得信息。
爸爸是这个城市很有名的顾家的私生子，但不知为何不愿回去，而这个疑似爷爷的人想带他走。
简单整理好，我挠挠头。
由于经历过这次突然换环境，我其实对再换地方居住，已经没太多所谓了。
所以我也疑惑，既然顾家那么有钱，那爸爸为什么不愿回去？
而且回顾家的话，家里的债务不就能还清了吗？
我愁眉苦脸几秒，最终放弃，老老实实等接下来的对话。
而那打破沉默的人，还是林百淼：“顾伯伯，千山他当初能做出留信几乎一身不带的离开顾家，那也变相证明着，他不适合顾家的环境，您也不该强人所难。”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你该如何解释，他这次为什么要回A市？”
“很抱歉，这我的确不清楚，但我觉得按照顾家收集情报的能力，伯伯您比我更清楚是为何。”
“哼。”
之后就再无有用信息的对话，因为那位中年男人要离开了。
我远远看了眼，那站起身的中年男人的脸，随之起来打算溜回房间里。
结果因为蹲地上太久，我腿麻没一下站起来，还搞出了大动静。
“月儿？”
完蛋。
我满脑子都是这二字，拼命强迫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里。
门关上，而我挨着门坐在地板，开始胡思乱想。
完了，怎么没想到蹲太久会腿麻，早知道坐着了。
林叔叔会不会把这事告诉爸爸啊？
啊啊啊啊，我干啥非得偷听啊。
我心中左一句又一言的说着，直到房门被敲响。
“月儿？”
此刻，我觉得天塌了。
我不想开门，可我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
所以我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给林百淼开门。
而在看到人那会，我立马低头小声说：“对不起……”
“月儿还知道偷听是不对的啊。”林百淼虽没有责骂我，但语气满是无奈，然后又用手轻轻拍拍我脑袋。
“对不起，我实在太好奇了……”我低头，语气弱弱的，“你们都不肯跟我讲那些事，我才会一听到相关的内容时，就忍不住偷听。”
林百淼没有立即接话，是先叹声气。
“那我现在简单跟月儿讲讲，你也别和千山说，可以了吗？”之后他对我说。
解惑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实在难以拒绝，没有多少犹豫的同意了。
而随后，林百淼便简述他与我父亲的过往。
我从中得知，林百淼和我爸爸顾千山，都是A市出名有钱人家的孩子。
只是两者身份上有所不同，前者是名正言顺妻子所生的大儿子，后者则是被身份是外室的母亲，给强行拉上台面的私生子。
而两人接触，则是因为两家相互合作，才会成为发小。
不过相比起林家的宽容，顾家那边则是充满弱肉强食的野性。
也因为顾家内部争夺严重，以及家训是只有一直表现出色者，才能继续存活。
所以我爸爸选择在成年那晚，留下一封信，带上所需的东西前往H市生活。
“他不想再回顾家，也不想带你去那斗兽笼中生存。”
林百淼这句话结束之后，我大概明白爸爸为何不回顾家的原因。
只是还有地方我不能理解。
为什么还要回A市？
为什么会欠债？
为什么不谈我的母亲？
我把这些问出，收获的回答是：“虽然我不是林家的继承人，但父母还是愿意给我金钱支持，而千山当年急需大量金钱，所以那份债务中大部分欠的，是我的钱。”
“而回A市，大概是为了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至于你的母亲……”
林百淼一件件解释，但在我母亲的问题上，其如最开始那样，露出为难表情。
“抱歉，自打千山远离A市后，我就因选择尊重而罕少与他交谈，所以我不了解你母亲的事。”林百淼摸摸我的头顶，“我只知道她生了一场大病，才让那年的千山终于肯联系我。”
我听完，整个人闷闷的。
可林百淼接下来的话，把我的悲伤驱散。
“但话又说回来，我该不该把月儿你偷听这事告诉千山？”
“不要！”我连忙仰头，瞪眼并抓住眼前男人的手臂。
而对方则是笑呵呵，然后狠狠揉了几下我的头发。
“如果不想被千山知道的话，月儿今后可不能要奖励哦。”
“什么奖励？”我疑惑。
“就是帮忙做初号数据的奖励啦。”林百淼顿了顿，然后又摸了几下我的头顶，“当然，前提还得是我的同事们同意。”
“那不同意的话……”
虽然我没有把话说完，但林百淼接上了：“那就换成别的，反正我还有别的备用方案。”
我仰头看着这个露出温柔笑容的男人，心里挣扎一下，最后选择放弃听话。
反正我觉得，自己也对【存在】这个东西挺感兴趣，帮上忙就算没奖励也无所谓，至少能了解一点。
而如果不答应，用别的事物交换保密，也可以。
反正都被发现了，还能怎么反抗……
我在心中自我安慰完，林百淼又对我说。
“不过月儿，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让千山知道，你简单了解了他的过往。”
虽然第一时间没能明白这番话，但之后我回想林百淼所述爸爸的过往，又能勉强理解。
只是我仍旧好奇母亲。
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还活着，还是真如过去那位阿姨所说，她因为生下我而难产去世。
这一切我目前都无法知晓，只能等待时间流逝，然后从此之中寻找点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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