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采买的东西在全部放完之后，林百淼就真和那对师徒讲了，明日就可以下山的事。
不仅如此，林百淼在讲完之后，还给这两人中的师父一套新衣服。
而由于突然得身新衣服，顾贤之感到好奇，他跟徒弟和家人说了声，便返回屋中更换。
萧重桦则在师父离开后，老实跟随归家的三人到石桌前坐下，然后安静去听他们讲述山下的事。
通过这些内容，他了解到外界情况。
木械技术已陷入瓶颈期，而人类为资源不浪费，减少了捕杀妖族行为。
但妖族也开始了反击，所以大城中的公告栏上，张贴处理妖族有赏的任务日渐增多。
由于方才知道了明日可下山这消息，所以他听见这条消息，就立马将此定为第一种赚钱方式。
毕竟他也不知明日能拿的盘缠有多少，就先如此计划着，以作不时之需。
而萧重桦脑中刚想完这事，耳朵便听见有顾千山问自己：“话说回来，小桦你懂伪装法术吗？”
伪装法术？
他瞧着这几位没有动物特征，只在发色和瞳色有特殊的三人，才明白是为何。
呆山上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目前依旧保持狼妖的样子。
不仅如此，他蓝眼也是天生，所以下山的话，确实是需要做伪装。
“眼睛和兽耳还有尾巴，我的确有办法掩盖。”萧重桦先回答伪装一事，然后有些为难向后看身后，“只是我目前所有的衣服，都有个放尾巴出来的破洞……”
回应他这难为情的事的人，是林百淼：“此事我很早就考虑到，所以提前给你准备过人类的衣物。”
他听闻，头顶上的兽耳先竖起来，又垂下。
“抱歉，又麻烦你们了。”他表现出不好意思。
话落，就有人立马接话。
不过是从林百淼变成林云尽：“萧公子，阿叔他准备衣物这件顺手的小事，就让你如此拘谨，那待会父亲把刀交给你，你不会又想自贬自己吧？”
“什么？”
给他刀，他会自贬自己？
刀？
给他的？
等下，给他的？！
萧重桦在脑中反复确认，然后慌张起来。
“我，我有那把铁剑就够，你们不必如此上心。”他紧张地手足无措，说话也结巴起来。
“而，而且，而且我还白吃白住，还受你们帮助那么多，真，真的，没必要那么……”
林云尽无奈打断：“父亲你看，他又这样了。”
顾千山自然听见，他瞧话被打断，就睁大眼紧张看人的蓝眼男人，情绪也和林云尽一样无奈。
“我们给你的东西，你就踏踏实实拿着，别老想自己不值得。”他语气放缓，尽可能表现出友善，“再者你为月儿带走了孤独，而身为他家人的我们，也该用准你住宿之外的事物，去回馈这份帮助。”
萧重桦静静听完，耳边回荡这番话，脑中去回忆这几年的过往。
师父这几年挺开心的，拉着他一起上课和练武，还有在山上跑来跑去。
的确没怎么见孤独的影子……
所以，他应该能得到这些回馈吧……？
他开始在心中劝说自己接受，而抓紧膝上衣物的手，也渐渐松开。
良久之后，他还是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
不过林云尽回应他：“不必着急道谢，而且那把刀我也不知你拿得称不称手，毕竟它有点特殊。”
特殊？
萧重桦不清楚刀能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眨眼来表示疑惑。
“就是它外壳像把长箫。”林云尽为此解释，但又补充一句，“反正父亲他是图帅买的。”
而金眸青年话音刚落，白发青年便立马出声质问：“这话什么意思，我给你看那会，你不也说帅吗？”
对于父亲质问，金眸青年没有任何犹豫地反驳回去：“我的确承认那把刀造型帅气，可最后决定购买的不是父亲你吗？”
此话一出，都准备驳回去的白发青年，直接沉默了下去。
场面陷入寂静。
萧重桦见如此沉默，有点适应不了。
虽然他不懂调节气氛，但知道林百淼可以调节，于是乎向其投去求助目光。
只是对方接收到后，就耸肩朝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将此理解为不行。
不行吗……
那可怎么办，难不成要一直安静下去吗？
不过那对父子，是因为给他买刀的事才变得这样。
要不他借那把刀做话题，重新调动气氛？
但他能说什么？
正当萧重桦思考陷入僵局，顾贤之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听到师父的声音，他看向后方。
结果刚看到人，他直接怔住。
而他会有这反应，是因为见到了记忆中最多出现的那个顾贤之。
少年面貌，白发披垂，身着绿袍。
甚至面上还挂着充满柔情的笑容，直接与方才扎马尾开朗少年的模样，形成强烈对比。
而这副模样的顾贤之，哪怕不是因为上个轮回，萧重桦依旧会对此产生熟悉怀念。
他此刻无比想要去靠近，想更清楚地去看师父。
可他忍住了，看着师父走过来自己身边坐下。
“这衣服料子不错，挺柔软的。”顾贤之坐下之后，又左右瞧瞧自己，“就是不知道父亲你为何会选择绿色，还以为会照旧选择蓝色。”
作为赠予这身衣物的林百淼听闻，笑吟吟说：“我一开始的确是想继续选蓝色，但后来想想就算了。”
“为什么？”顾贤之疑惑。
“因为觉得你一直都着蓝色衣物，太过单调了。”林百淼垂眼屈起食指抵在唇前沉吟片刻，然后抬起眼皮，笑容温柔，“再者，我觉得绿色也挺适合月儿你。”
“不仅使你的温柔更明显，也符合自身年纪的活力。”
而他刚说完内心想法，顾千山便接上打趣：“还是你这种文化人会说话，要我只能说合适。”
对此，林百淼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而顾贤之瞧着两位长辈互动，他等其中的父亲笑完，快速问道：“但话说回来，重桦的妖族特征和衣物又该怎么解决啊？”
不过他这疑问才说出，很快就有解答。
是父亲为他解答。
父亲先对他说，萧重桦懂得如何伪装成普通人类模样，后又讲而家中还有其合身的衣物，所以让他不必担心此事。
而现在主要问题得到解答，他瞧着徒弟侧脸，想了想，然后说：“要不重桦今日就把隐藏狼耳和尾巴的样子，给大家瞧瞧？”
“今天吗？”萧重桦当然不会介意，给人看非狼妖模样的自己，他纯粹好奇为何是今日。
难不成明天就走？
结果他脑子刚蹦出这句，师父就真说出明天下山的决定。
而他呆愣愣的，和除师父之外的其他三人一样惊讶。
“明天就走，这么快吗？”惊讶人中的白发青年，替他去问师父。
而师父则回答：“嗯，因为我想早些去看外界如何。”
这句话落，萧重桦不再犹豫困惑，立马答应了顾贤之方才的提议。
他的回答也让顾贤之很是开心。
顾贤之甚至高兴到，从父亲得到衣物位置在哪后，就立马拉着萧重桦起身离开。
而见师父这行动速度，萧重桦不说什么，全当是为讨人开心。
——
虽然林百淼是准备了人类的衣物，可依旧还是那套内黑外白的。
萧重桦倒是无所谓，就是在换完，看到镜中不再维持狼妖模样的自己时，突然有点不大适应。
感觉头顶空空的，身后也没有重量……
他瞧着自己，伸手准备触碰头顶时，外头便传来师父的询问：“重桦还没换好吗？”
他愣了下，然后说着“换好了”，走过去开门。
而门一打开，他直直与顾贤之对上眼。
从师父眼中见到非狼妖的自己，萧重桦莫名觉得尴尬害羞，便把视线挪开。
而顾贤之瞧着没了狼妖特征的徒弟，虽说曾经看过一次，可再见仍旧有种新鲜感。
他仔细打量着，然后说：“重桦介意我帮你梳头吗？”
“不介意。”这种小请求，萧重桦从不会拒绝顾贤之，“但为什么要帮我梳头？”
“有件事挺好奇。”顾贤之走进门，来到镜子前前，拿起桌上梳子，“过来吧。”
萧重桦不言，他老实过去坐下，然后任由师父摆弄自己头发。
不过师父刚上手，他就知道为何了。
因为他看到镜中，师父试图把他脑袋两侧翘毛梳下去的动作。
“梳不下去的……”他小声说道。
而尝试完另一侧的顾贤之，扯了扯嘴角：“的确不行。”
他放弃梳下翘毛想法，把自己脑袋从萧重桦身后探出，看着镜中的对方说：“虽然这翘毛看起来像自带的狼耳，但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而且山下的人，应该不至于那么愚蠢吧？”
萧重桦听见疑问，他观察了下镜中自己。
确实如师父说的，他头两边翘毛粗略看的话，会很像是一对垂耳。
不过他觉得这不是大问题：“我还记得顾先生说过，山下不管城镇还是村子，都有木械存在，而我是不会因为木械而产生不适反应的，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希望如此。”顾贤之说着，又把头缩回去，继续动手梳发。
这突如其来的被梳毛体验，萧重桦眨眨眼，想问出为何。
但后续看到不同发型的自己，他便认为是师父突然起玩心了。
不过他没猜对。
因为顾贤之最后用他左侧的头发绑了条辫子，然后放在他左胸前。
由于用自己的头绳来为徒弟绑了条辫子，顾贤之现在全散着白发，而他瞧着镜中徒弟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换来换去，还是这样顺眼。”他说。
萧重桦听着眨眨眼，待见到自己现在发型后，有些惊讶。
其实没有很大变化，头发还是日常那样披散，只是左侧胸前垂了条辫子。
虽然仅是这点变化，以及绑这条小辫子的红绳太长，但不妨碍他找到熟悉感。
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然后伸手捧起这条辫子。
而若不论其他，只说上个轮回的话，他每日都会顺手编发，也是因为顾贤之第一次为他梳发，最后编了条辫子，这才有了习惯。
不过，他当初来这个轮回第二天后，就把那习惯忘了。
今日是第一次重新编回来，还是顾贤之亲手做的。
萧重桦又瞧着辫子片刻，然后将视线转移到师父身上。
顾贤之从镜中见到徒弟扭头动作，他也看向对方：“怎么了？”
萧重桦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这条红绳是师父的祝福，而我又无东西编发，所以在明日下山后，要不要去买一条发绳。”
这条红绳是顾千山亲手编制的，也是对方求给其平平安安的祝福，他清楚这东西自己不能要。
而顾贤之听见，他屈起食指抵在唇下想了想，然后说：“那等会给父亲他们看完样子，就问他们要条短点的发绳吧。”
萧重桦盯着人，他试探性问道：“要不现在就去？”
“现在？”
顾贤之头往旁边偏了些，面含笑意：“是准备好了？”
话出，萧重桦突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
“但我们明日出发，早日看完就可收拾东西了。”不过他并未因此选择拖拖拉拉。
顾贤之听见后，轻声笑笑。
“那走吧。”他说着，转身到门口等人。
而萧重桦得到指示，起身跟随师父一起回到正院。
而院中等待那三人，见到他人类的模样后，都像方才的师父一样，好奇他两边翘毛会不会带来麻烦。
而他为此解释无碍后，三人便没再讲其他问题，只是叮嘱他记着掩藏那双蓝眼睛。
“虽然人类头发大部分是近黑的棕色，少部分会像你这样的纯黑，但你的蓝眼睛不能暴露，也要记得做伪装。”顾千山耐心叮嘱。
而萧重桦听入耳，他颔首说声感谢。
在得到回应之后，这家人便不再聊他的伪装一事，转而问身边的师父，有没有想好准备什么东西。
这个话题他接不上话，便坐下来听着他们聊。
不过在这过程中，他感受到有视线投来。
他追寻过去，发现那是林百淼的。
对方静静注视着他几息，然后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的顾贤之身上。
萧重桦不懂为何，于是乎他选择在夜晚询问。
——
今夜月圆，只是还未入夏的夜晚略微寒冷。
萧重桦在院中的亭内等待，没多久便见到提灯过来的金眸男人。
“林先生。”他起身就要去迎接，但对方摆摆手让他继续坐着。
于是他就坐在原位上，看着人走进来。
“你今夜找我有何事？”在人落座后，萧重桦开口询问。
“也不算什么大事。”林百淼放下提灯，“只是想跟你说一下，这里还能存在时间并不多了。”
时间不多？
那……
“我曾修改过月儿的命轨，将他与云尽交换，想试图以此延长他的寿命。”林百淼出声截断萧重桦心中思考，“而这做法的确成功了，让一个随时都能死去会孩子，跌跌撞撞活到了，遇见能彻底修改自己命轨之人的岁数。”
这是几年前的事，萧重桦记起来。
“虽然你独特的能力，提前补全了月儿整身，使他不再会突然消散，但……”林百淼停顿一下，又再度启齿。
“但这也付出了代价，就是这场梦的时间缩短。”
原来提前下山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他使用权能提前治好顾贤之的身体，导致崩塌加速了。
想到这，萧重桦的手情不自禁握紧成拳。
林百淼也知他会做此反应，所以劝慰道：“不必如此自责自己，时间缩短，并不代表着任何事无法完成。”
“世间美好并非是看遍任何地方，你可以和月儿选择最想去之地，然后在路上去看那些美好。”
林百淼站起身，他手支撑桌子，轻轻抚摸萧重桦的头顶。
“尽你所能。”他轻声安慰着。
而萧重桦听着话，抬起脸去看金眸男人。
借助灯中烛火，他看清对方的样子。
对方嘴角扬起，眼帘微垂，遮住满是柔情的金眼。
而这看起来就像顾贤之一样。
“师父真的和你好像。”他不禁吐出心里的话。
林百淼笑笑，他坐回去：“哈哈，就算命轨不更改，月儿在性子上也会像我，云尽亦是如此。”
“而便是缘，如我与千山相识，他为我带来人之情，也如你与月儿相识，你为其带去无尽不可观测的未来。”
缘。
萧重桦心中喃喃着这一字，将手抬起。
他看到这只手上，有条颜色不再鲜艳的红色手绳。
他盯了几息，呼出一口气：“感谢林先生的安慰，但我实在无以为报。”
“既如此，那在明日下山之后，不妨在路上帮帮其他人，虽然如今时间不多，但传递所获得的善意，至少还能给你一点安慰，不是吗？”
萧重桦一字不落听完，他想了想，点头同意这番话，但也忍不住再说声道谢。
“谢谢。”他虽嘴笨不懂说话，但一般情况下都真情实意，不会敷衍。
我不要过上写一章更一章的日子[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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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下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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