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的洗礼，早晨的空气变得清新，初阳刚好，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
方杏蕴坐在轮椅上，安静的吃着早餐，昨天的事如过眼云烟，而永远封印在那本小小的日记本上，翻开这一页又在脑海放映，她干脆不翻开那页。
“吃完了？我送你去新学校，然后我再去新公司报道，正好顺路。妈妈跟你说，我最近应聘了一家大公司的保洁，工资还挺高的。你爸整天出去鬼混，天天浪费钱……”许芳站在方杏蕴的后面，手放在轮椅的后推手上，喋喋不休地讲着生活小事。
方杏蕴则听一半漏一半的。
因为双腿残疾，住宿不方便，方杏蕴选择了走读。
对于许芳会送方杏蕴去学校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好奇。
呵，这又是那种新奇的补偿人的方式！方杏蕴内心表现得有点不屑。
早晨的阳光温和，点点洒在身上，方杏蕴伸出手试图抓住它，就像她试图掌握自己的命运一样。
最后，一片树叶落在她手中，她看了许久，把它放在自己书包夹层里。
落叶是太阳的影子，她采样了太阳的影子，把它据为己有。
路过的摊子升起炊烟，朦胧的街巷也充满人间烟火。
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离开了十二年的地方，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又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说不上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在满街奔跑，嘈杂的吵闹声充满整个小巷。方杏蕴眼里闪过他们奔跑的痕迹，不觉看得出神了。
“杏蕴，看什么呢？”在后面推着方杏蕴的许芳沿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没什么。”方杏蕴的思绪被拉回，她低头看着自己残缺的双腿，捣鼓自己的手。
面对安静的场景，许芳开始寻找话题。
“快到你的新学校了。”
“嗯。”
此后，两人沉默了一路，直至学校。
沉默是最好的答复。
木棉花开，热烈又自由。
许芳推着方杏蕴走去她的教学楼，一楼，这是为了照顾残疾的方杏蕴，学校安排整个班级高中三年都在第一层。
现在是她转学来的第一年，在另一所高中读了半年，可能接下来的两年半都会在这所学校待下去。
走廊上是同学们的打闹声，与方杏蕴格格不入。她低着头从他们身旁经过，独特的她吸引了众人的评价。
［她这是怎么了？］
［你说她会不会没有腿啊？］
即使是刚转来这里一俩个星期，同学们面对新转来的方杏蕴，他们仍感觉很陌生，所以疑问重重。
另一种声音也窸窸窣窣地传出来，传入她的耳朵里。
［哟，你看看，今天她妈妈竟然送她来学校耶。］
［不会她告密了吧？］
［不会的，我们欺负她这么久了，现在才告密，未免也太迟了吧。］
［就是就是，料她也不敢。］
［……］
走廊尽头那个角落里围着一群人，有的靠在栏杆上，有的蹲在地上，像一群穿着校服的社会人士。她们上下打量着方杏蕴和后面的许芳，眼里满是鄙视和不屑。
眼神能吃人。
许芳没有注意到虎视眈眈的人，仿佛她一进到学校就打开了某种奇妙的开关，一直在和方杏蕴聊天，百般聊赖。
锋利的眼神盯着方杏蕴的一举一动，从刚入校门到进教室。
方杏蕴虽然低着头，但在她的余光下，所有人的言行和举动都暴露无遗。
在许芳的絮絮叨叨下，方杏蕴的注意并不在她们身上，她敷衍地回答着许芳无聊的问题，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你好，你是方杏蕴妈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们旁边的人说。
她拿着课本，戴着一副老师标配的眼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桃李满天下的气质。许芳一眼认出那是方杏蕴的老师，即使她没见过。
“嗯，我是我是，老师你好。”许芳走上前去，伸出手。
“你好你好，我是方杏蕴的班主任黎燕。”黎燕回握住她，“杏蕴妈妈，我有件事情找你谈谈。”黎燕看了方杏蕴一眼，面露难色。
“好的。”
“杏蕴，你自己回教室吧，老师找妈妈有事。”许芳笑得十分温柔，以至于在那一瞬间方杏蕴感觉到许久未有的爱。
在方洛凯没有出生之前，她也曾经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是整个家的小公主。
她也曾无忧无虑地在院子里奔跑，可那也只是一场活在她记忆里的梦，没有人愿意活在过去。
方杏蕴没有理会她，自己推着轮椅就往教室去，教室并没有多远，她也就习惯了。只是她的出现，所有的原本秩序被打乱。
“黎老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许芳被黎燕拉到办公室，她一脸严肃，好像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杏蕴妈妈，是这样的，根据杏蕴刚转来的这两个星期的情况，我想问你你平常有没有发现杏蕴有点过于自我封闭，不向任何人表露自己的内心。在学校中她也是独来独往，你看，你能不能回家多开导一下她？”黎燕苦口婆心的说，内心是很希望一改方杏蕴以往的性格。
“黎老师，是这样的，杏蕴她一直是这样的，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做家长的也不会干涉，现在的孩子追求自主嘛。”对于黎燕的话，她似乎没有理解到深层含义。
“哦好吧，杏蕴妈妈，我还要去上课，就这样吧。”黎燕转身去收拾课本，许芳也出去了。在许芳出去后，她看着许芳，她开始心疼方杏蕴。
［杏蕴这孩子，成绩挺好，就是摊上了这么个不管不顾的妈。］黎燕心想，她失望地摇了摇头，也无济于事。
方杏蕴自己一个人回教室，在转角那里遇到了那群人。
“哟，这不是方杏蕴么，怎么一个人，你妈妈呢。”
带头的那个是方杏蕴的同学温浔，一个长得乖乖女一样的脸庞但长期欺负方杏蕴的女孩，她爸爸是学校的投资人，她也因此在学校横行霸道。
她穿着与众不同的便服，在周围的校服中脱颖而出，这是她爸爸或者说学校给她的权利。
方杏蕴无视她说的话，转轮椅就要走。温浔却变本加厉，她拽过方杏蕴的轮椅，把她按在原地。
“怎么？要走？”在温浔旁边出现了她所谓的好姐妹，几个人围着方杏蕴。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杏蕴缓慢抬头，与温浔对上视线，她的眼睛细长，对视的时候没有温度。
对上方杏蕴的视线的瞬间，温浔不耐烦地瞥开。但方杏蕴冷漠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她，温浔猛地按住她的下巴，强制把方杏蕴的脸转到旁边。“别拿你那恶心的眼睛看我。”
“你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站在温浔旁边的一个同伙突然说道，“温浔，老师快来了。”温浔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放开了摁住方杏蕴下巴的手，“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就不一定了，呵！”
原来也是会怕老师的，这也太不行了吧，不过是个双面虎。方杏蕴嘲笑她们的懦弱。
方杏蕴看着她们走进教室，自己也推着轮椅走到教室后门。
敏感使得方杏蕴比常人更具有观察能力。
在另一个楼梯转角，她发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闪得极快，方杏蕴没有看到黑影的主人，但黑影手上的红色手绳太显眼了。
方杏蕴眯着眼睛，这样似乎看得更清楚。
“这是谁？以前没有见识过呢！”
这个黑影每次都出现在方杏蕴被堵的时候，而每次方杏蕴都能捕捉到，很难不引起注意。
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大漏特漏。
当她在后门时，在她的座位上围着一群人，她们围在方杏蕴的桌子旁，似乎有说有笑。看见她在后门，都一溜烟跑了。
方杏蕴见此情景，也没有上去阻止，眯着眼睛，安静的等他们跑完，然后再回到座位。
但是还有一个人没走，她在默默地收拾着方杏蕴桌上的垃圾。
方杏蕴认出她了，每次差不多全班起她的哄的时候，都是她制止的，方杏蕴对她印象比较深刻。
凌初意是班里的班长，而作为班长的她关心班上的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方杏蕴。
她在收拾着方杏蕴的桌子，全然没有注意到门边的方杏蕴，她只是感到一点疑惑。
为什么他们都跑回座位了，是老师来了吗？
在遐想之余，她突然瞥见方杏蕴，她愣了一下，手中的事也停下了。
方杏蕴慢慢推着轮椅，回到她的位置，但凌初雪还站在桌子边。
“杏蕴，你不用在意他们的。”凌初意说完就回去了。
方杏蕴看着她回到第三排，坐下。
我本来就不在意他们。方杏蕴心说。
方杏蕴回到位置，看着桌面上他们的杰作，还有凌初意破坏杰作的痕迹，心中没有掀起波澜。
方杏蕴抬起头看黑板，一抬头就看见看热闹的同学转过头去。她揉揉眼睛，从书包里拿出眼镜戴上，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
也许清晰的视野并不好，能看见不同的人的同一种表情，同一种嘴型。
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模糊，眼睛看不到的，都汇聚到耳朵，最后也终将被遗忘。
方杏蕴戴上眼镜后，发呆一样，一直看着黑板，她的瞳孔很浅，浅色的虹膜印出所有人，但这双锋利的眼睛聚焦在黑板上秀气的几个大字。
［拒绝校园欺凌，争做文明少年！］
直到老师站在讲台上，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同学们，我们这节班会课的主题是‘拒绝校园欺凌，争做文明少年’。对于这个主题，我相信同学们并不陌生，但这种事情是非常恶劣的，我希望同学们坚决抵制它，如果遇到也可以和老师说。下面我们看几个视频了解一下它，同学们认真看。”
黎燕对班会主题做了简单的讲解，就放视频，自己站在边缘看着同学们。
随着视频音效的响起，方杏蕴的视线落在黑板上。
她满不在乎的看着视频，听到某些地方的时候，嘴角勾出一点点淡淡的笑意，在黑暗中却显得有些诡异。
方杏蕴的眼神从黑板上移到某个地方，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所有的一切无需多言，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她要那些所谓的霸凌者得到相应的报应。
一棵正义的树种下了，而这颗果实在悄然生长。
下课铃声总是不如意的响起，全身心投入视频的同学紧绷的心也放下了，又变成平常嬉皮笑脸的模样。
而在黎燕离开教室的时候，方杏蕴也动身离开教室了。
坐在教室角落的方杏蕴形同虚设，她的一举一动不会有人注意，甚至一只飞虫更能吸引同学们的注意。
方杏蕴走后，几个人围在温浔的旁边。
“温浔，她走了。”
“我知道。”
“那我们要不要……”
“不用，过几节课后是体育。”
几句话下来，温浔嘴角上有些许笑意，而眼睛却充满不可言说的得意。
人生是一次又一次的未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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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未知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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