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半，穿孔工作室的大门外。
发给穿孔师的消息未得到回复，容沉洵抬手敲了几下门，同样无人回应，他微微皱眉伸手压下门把，门轻轻松松就被推开。
“汪！”一只柴犬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十分雀跃地摇着尾巴便跑了过来，半点不怕生，直围着人打转。
容沉洵弯腰轻轻来回抚摸着它的脊背，毛茸茸的，手感有点粗糙，像是塑料。
社畜兴许都三餐不规律吧，穿孔师蓝莓此时正捧着饭盒，见有人进来急急忙忙咽下食物：“你来之前吃东西了吗？不好意思啊，我吃完再给你穿可以吗？”
“吃过了。没事，你慢慢吃，我不着急。”
等待期间，容沉洵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同招财，也就是那只柴犬玩耍，他们小区没人养柴犬，他以前只在屏幕里见过。
·
工作室中央椅子旁的几个补光灯全都打开了，蓝莓示意容沉洵坐在那，边去消毒柜拿器具边问：“先穿舌头还是耳朵？”
“耳朵吧。”容沉洵内心忐忑不安，恨不得立马夺门而出。
蓝莓用紫药水在他两边耳垂上点出位置，随后把手持镜递给他：“你看看，这些位置可以吗？
两边耳垂分别有序地排列着标记点，容沉洵看了几眼便将镜子放在桌面上：“可以。”
“行。豆芽！”蓝莓扭头喊来坐在工作台前画图的同事，为她让出些位置，“帮忙穿一下左耳。”
豆芽放下手里的Apple Pencil，往手里挤了一大团酒精洗手液：“我消下毒。”
“你过会尽量不要动，我们两一起帮你穿了比较不会疼。”蓝莓迅速地拆着消毒袋，将里面的东西轻轻地倒在手术垫片上，“穿完耳洞，我再帮你看舌头怎么穿。”
“好。”容沉洵心里的退堂鼓响得震耳欲聋，两位穿孔师站在自己身旁时，他压不下心中的紧张，不断揉搓着自己的食指。
招财被拴楼梯边以免影响穿孔，这会正无聊地瘫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容沉洵险些随着它的视线向上看，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垂眼盯着地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似的。
·
倒计时结束两根穿孔针同时插入第一个耳洞，容沉洵疼得差点当场蹦起来夺门而出，他觉得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打一个耳洞就够他喝一壶了，偏偏约了五个。
穿孔针没有任何停滞接二连三扎进标记点，耳垂迅速发热传来一阵阵疼痛，耳钉紧随其后穿过耳洞，针一根根拔出时皮肉被拉扯的感觉很是明显。
容沉洵疼得魂魄都飞到外边去了，眼神略微有些恍惚，因为担心自己看见耳朵的样子就立马逃跑，他连会反光的地方都没敢瞄一眼。
好在耳钉戴好，没几分钟耳朵除了热度还未消去外，已经不再有疼痛感了，他乐观地想舌钉应该不会更疼了。
事实证明，他太乐观了。
按照要求，容沉洵张开嘴变换着舌头的位置，蓝莓抬起他的下巴凑近仔细看了一眼：“有的人舌头中间有血管。有的没有，你中间正好有一条，还比较粗。”
“得斜着打，避开血管的位置。”蓝莓伸出横向的手臂朝上倾斜，为他演示了舌钉在嘴里的大概情况，“你想要位置靠前一点还是靠后一点？”
“嗯···哪个比较不疼？”容沉洵犹犹豫豫地开口，按理说他应该毫不犹豫选择难以发现的「靠后」位置。
可就算被知道了又怎样呢？他并不在意，甚至有些恶劣地想着自己会不会因此挨打。
“都一样疼的。”蓝莓被他逗笑了，弯着眼答复他。
“你舌头薄一些，我用杆长16的舌钉，你以后可以换短一点，比如14、12。”
“那靠前吧···”
“OK。”
豆芽从消毒柜里取出两个消毒袋，放在了新的手术垫片上，蓝莓让容沉洵伸出舌头，用一次性纯棉巾来回擦拭了几下。
舌头仿佛变成一株干巴到马上要被风吹断的根茎，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随即紫药水落在舌面上时像是轻飘飘的尘埃，一点感觉都没有。
蓝莓让他不要把舌头收回去，将旁边的落地镜转过来：“你看看，这样可以吗？再前面点就是舌尖钉了，会疼很多。”
说话不大方便，点头又会显得很奇怪，容沉洵伸出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纯棉巾在小推车里备了四五包，蓝莓从里头拿出一包拆开包装，抽了一张递给容沉洵：“可能会有口水流出来，你垫在嘴唇下。记得不要把舌头收回去，不然用钳子夹，你会比较疼。”
不靠前就不疼，很快的，马上就过去了，他在心里暗自鼓起，劝说自己等下不要因为太疼忍不住挣扎，导致二次创伤。
·
疼，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舌头比耳垂厚得多，穿孔针顺着记号点慢慢向下撑开软肉，速度很慢，舌头绷得越紧疼痛就越明显。
过量的疼痛使容沉洵条件反射想抬手，现在他的脑子如同雾蒙蒙的雨季云层，除了疼再没别的想法，连心底的念叨也停止了。
好在他混乱的思绪勉强清醒了几分，强行压下手上动作又将注意力集中在舌面上，以免自己不小心收回舌头。
痛感愈发明显，是生生剜去一块肉，又将器具留在肉中，让它随着伤口愈合被包裹在皮肤下的感觉。
针完全穿过舌头之后容沉洵眼眶蒙了层水雾，耳边除了耳鸣听不到旁的声音，只能模糊听到有人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千万别动哈。”蓝莓迅速拿起垫子上的舌钉，把它顺着刚才穿好的位置放入，随后拔出穿孔针，左手迅速拧紧舌钉珠子，“我担心你掉了不敢拧，给你拧紧一点，没好之前记得不要换钉哦。”
针离开时软肉像是伤口被人刻意朝外扯出一段，容沉洵还未反应过来，舌钉就已经带好了，他正站在卫生间端着个一次性水杯漱口。
吐出来的水中有缕明显的血丝，下一秒被水流冲走，消散得无影无踪。
“怎么样？”蓝莓边收拾东西边问，她身旁站着两位打扮哥特的女孩，此时正摸着招财闲聊。
“有，点，血。”由于暂时无法适应口中的舌钉，容沉洵说话时舌头不自觉地向上抬，就算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咬字也不大清楚。
“有点血是正常的，后续会有红肿发炎，如果流血你可以拍照让我帮你看看。”
舌头的痛感已散了大半，容沉洵想要快些离开这里，语速比方才快了不少：“好，谢谢。那我先走了。”
“拜拜。”
·
工作室所在的大楼一楼出去十米就有家奶茶店，容沉洵随便点了杯加冰的轻乳茶，将封口撕开一点，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现在舌头已经完全不疼了，他准备去附近冰沙店吃晚餐，毕竟刚打完舌钉总不能跑去吃炸鸡牛排，前脚放进嘴里，后脚舌头就开始抗议留血。
舌头好像除了说话的时候会不适应，容易说得含糊之外，没有任何影响？
容沉洵边吃边想着自己没有半分不适，当然，或许是因为冰的吃太多，麻痹了舌头的知觉。
一整碗绵绵冰被吃得干干净净，出了店门他脚下一拐，换了家不一样的奶茶店，又点了杯奶茶。
吃冰有利于伤口恢复，我这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是为了伤口愈合，容沉洵理直气壮地想着，挑选时多了几分底气。
······
刚打完还能说是吃太多冰把舌头吃麻了，第二天早上容沉洵举着小镜子从各个角度看了一遍，任何红肿发炎的迹象都看不出。
难不成我是先天穿孔圣体？
思及此，容沉洵有些得意地叉着腰摆了个poss，几秒后他默默捂住了脸，觉得自己太中二了。
昨晚叶观棋临时有事抽不出身，今天下午才有空，那就意味着国庆第一天容沉洵会很无聊，他昨天索性应了朋友的邀约——去一中附近的商场看电影。
·
就算是早上九点，商场来往的人也络绎不绝，容沉洵站在广场的海豚雕像前等朋友，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心情不愉地扭头看去。
眼尾勾了条上扬的红眼线，乍一看很是招摇，叶观棋心中没多少惊讶，之前容沉洵「杜绝浪费」摆弄那几个联名化妆品时，他就在旁边看着。
“等朋友？”
“啊，就···和，朋友，看，电影···”容沉洵内心五味杂陈，虽然他囔囔着要给叶观棋「惊喜」，也没想这么突然就撞见对方。
嘴巴开合间，耳钉上与唇环的链子慢悠悠地摆动身躯，舌尖闪闪发光的澳宝舌钉显眼得不能再显眼，他心底大叫不妙，盘算从哪个方向逃跑比较有概率跑掉。
不远处传来呼喊声，叶观棋半侧身朝他们说了声什么，随后无奈地看着他：“我尽快处理好那些事情。你会好好解释的，对吧？”
“哥···”容沉洵抿着嘴唇抬眼看他，眼里满是不安，来回摩挲自己的右手食指。
叶观棋叹口气，揉了几下他的脑袋：“不会怪你，但至少和我说下理由。蛋糕还能吃吗？”
心底的惶恐被轻易抚平，容沉洵开口道：“没办法吃了···晚上回去我一定解释···”
“好。晚点见。”
“晚点见。”
整场电影容沉洵都看得心不在焉，望着那些妙趣横生的片段，他心凉得像是浸在南极洋里的冰块，后悔自己怎么偏偏提早十分钟就到了集合点，又好巧不巧地撞上叶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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