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蔽日,天光尽隐,看来将有一场大雨。
林间空地上,赵鸣声收回目光,问一旁的副将,"大概还有多久。"
副将卷起手中地图,"已经过了邺中,还有七日能到长安。"
七日,赵鸣声思量一番。
眼下长安表明上风平浪静,青州也并无动静,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先就地驻营,养好精神,雨停后连日开拔。"
"是。"
不远处的小坡后,徐连元收回了脑袋。
他弓着腰,蹑手蹑脚往坡下爬,移向林子的另一边。
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喘上口气,一直藏在树后的几个人影就靠了过来。
"大人,看清楚了吗?"
"真的是赵鸣声赵将军吗。"
这一行人正是沧州太守等。
沧州最终熬过了这场时疫,压根算不上"熬",是死光了。
疫病爆发后,徐连元不知道往京中递了多少道折子,最终等来的回音却让人失望不已。
朝廷下了旨,户部也拨了银子,但一层层送下来,徐连元拿到的也只够城中百姓半月口粮,而这时城中的疫情已经严重到足够引发恐慌。
徐连元清楚地记得一切。
水患后府衙每日放粮发药,门前的长队能排到城门排到城尾,人人脸上都是惨白无光,抱着幼儿的母亲低声咳嗽,怀里的孩子烧得面色通红,发药坐诊的大夫面色凝重,一旁熬药的小童连衣襟都染成了苦味。
很快,情况变得更糟。
还能喘气走路的人已经收拾家底往外逃,一夜之间粮铺、医馆、药铺空了许多,患病的人仍源源不断在增加,城里的药材捉襟见肘,大夫也远远不够。
京中倒是派了"大夫"过来,只不过都是些只会炼丹打坐的道士,诊脉配药是狗屁不通,气得徐连元差点指着他们鼻子骂滚蛋。
好在还有好些健壮的青年能够帮衬一二,不至于人手不够。
沧州地处东南,有山有水,和煦湿润,也算得上宜居之所。许多年前北方一位文学大拿四处游历后定居在此,开办了一所学堂,唤做东阳,一直广受读书人青睐,许多儒生后辈都在此听学求学。
疫病爆发后,这些人在城中四处帮扶,如此雪中送炭的情义,徐连元打心底里感激他们。
但彼时的燃眉之急没有解决,城中的药商跑了大半,没有跑的都在做黑心生意,药材的价格翻了几番,朝廷的灾银几乎是杯水车薪。
徐连元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白日里他在各处奔走,夜里在灯下继续一封封地写折子,让亲卫不停送,但大多被退回。
亲卫说京中的人指责他们明明已经有灾银下放,却狮子开口索取无度,让陛下生厌。至于药材更是要不到,年节下各地的道馆尚且不够用,哪还有多的分给沧州。
徐连元苦笑,抹了抹老脸上的泪,一夜无眠。
次日天还没亮他带着亲卫去了隔壁庆阳城。
庆阳与沧州相邻,两地商贩往来也多,此前也都算是廪实之地。沧州出逃的人里有一些就来了这儿。
庆阳太守齐与民和徐连元同僚十多年,两地一直交好,徐连元想借着这点情分在庆阳采购药材。不论如何,总不能让他眼睁睁看着百姓病死。
徐连元料想此次出行有些困难,却没成想自己连庆阳城门都没能进去。
那天是正月里少有的好天,太阳升空,温度不高,却足够刺眼。
徐连元仰头看城门之上的人,齐与民站在那,表情满是为难,"徐大人,不是我不肯放,实在是这疫病来势汹汹,我不敢放你进来。"
徐连元挤出一丝笑,恳切道:"我知道齐大人的难处,若非沧州如今实在揭不开锅,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齐与民表情仍有些纠结。
徐连元又道:"只要齐大人松口,肯流通些药材,什么条件都好说。"
齐与民道:"徐大人言重了。"表情却松快下来。
药最终买到了,远高于市面价格,但徐连元也没办法了。没有药,就是活生生等死。眼下,只能撑一日算一日。
说不定,大夫很快就能配出药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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