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是很暖和的,烧着碳,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闻知衍被人带着洗漱过了,浓墨的长发在身后散开,热水熨烫过她的肌肤,洗去了这几日的风尘疲惫,脸色也透出一丝红。侍女递过来一个手炉,闻知衍茫茫然接过来,生出一种全然的不真切感。
角落里忽然传出一声咳嗽,闻知衍被惊得回过神,这才看到昏暗的一角里还坐着一个老妇人。这老妇人已经年迈,脸上的皱纹似是一道道干枯的树皮,一双眼却锐利得吓人,来来回回将闻知衍看了个遍,最后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闻知衍被她盯住,浑身上下有如虫蚁爬过,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老奴姓秦,是宫里随行来的,负责教导殿下日常规矩,这段时日还请殿下多担待。"
夜很深了。帐外寒风依旧咆哮,偶有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当啷声,不远处或许篝火正旺,干柴在火中噼里啪啦,闻知衍侧躺着,听得分明。
这几日的惊变让她心力交瘁,双腿也因为长时间的僵坐酸疼无比,但身心俱疲之际,她仍是无法入眠。
她想起入冬后常常咳嗽的阿娘,想到她越发不好的眼睛,常常是天黑一些就看不到东西,这个冬天才刚开始,长夜那么多,谁为她点灯,谁为她煮药,谁为她添新衣。
闻知衍蜷起身,泪水从紧闭的眼眶涌出,打湿了一大片褥子。
约莫又过了许久,连风声、篝火声都听不到的时候,闻知衍才从迷思里挣脱出来,正待缓缓睡去,闻知衍轻翻个身,一道黑影在余光中一闪而过。
一股惊栗瞬间爬上她的后背,闻知衍猛地睁大眼,"唔——"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那双死鱼似的眼睛盯着她,闻知衍喉间发出惊惧的声音,一双手伸出去拼命地想要推开挣脱开,却发现这老妇人力大如牛,死死的压住她,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两道红印瞬间爬上她的脸颊。
秦嬷嬷丝毫不留情,一只手掐得闻知衍生疼,将她的一张脸来回拨弄翻看,恶狠狠道:"与你那贱人娘亲长得一模一样!她早死了……死得透透的了,你也早该去死!"
"烂命,都是烂命!你活着……活着也好,到头来都是受尽屈辱。"
她此刻如同发了狂,散发出无尽的恶意,一边说着一边将闻知衍的后脑勺一遍遍磕在床头,闻知衍眼角的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终于,这帐子里的动静惹来了外头巡逻的士兵,"殿下,殿下?"
闻知衍喉间发出急促的喘息,外头的士兵等不到回应,也不敢直接掀帘进来,正要回头去禀告将军,忽然听到里面一道声音:"殿下做了噩梦,被惊着了,没什么大事,退下吧。"士兵仔细再听,的确是没什么声音了,便告退了。
帐里,闻知衍半拥着被褥,一只手扶着后脑勺,长发汗湿披散开,额间也是大汗淋漓,脸颊的红肿已然成了青紫,她看着床前的人,另一只手握着一根发钗,握得太用力,钗子的一段已经扎进手心,另一段直指着眼前的人。
秦嬷嬷看她半晌,忽而一笑,"殿下今日做了梦,不小心磕在了床头。这一路长夜漫漫,还是小心为好。"
闻知衍的嗓子干哑得不像话,她嘶哑着,朝她喊道:"滚。"
秦嬷嬷轻飘飘转过身,回了自己塌上,很快,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闻知衍靠着床塌,直直的看着那头,直到天光乍破,帐外人声走动,才缓缓躺下,沉沉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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