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不比雁荡清冷,入春之后,长街旁的落木已经生出嫩芽。
闻知衍住的院子唤做春涧中,隐在谢府长长的廊檐后,行经的小路旁栽满了竹子。送她进来那一日,谢如晦指着院门口挂着的檀木牌,一字一顿地教她:"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雁北少春,此地虽不及江南,但也有几分春色可窥。这处院落向南而居,你应该会喜欢。"
之后,闻知衍有很长一段日子没再见过谢如晦。
院子里,除了李嬷嬷和一些洒扫伺候的侍女之外,常来的还有一位教书先生。
在闻知衍长大的地方,没人告诉她如何识字写字,但在这儿,一切都不同了。
她不仅要学得会,还要学得好。
"这样才不会被她们笑话。"李嬷嬷告诉她。
她们是谁,闻知衍不知道,李嬷嬷不说,她也不会去问。毕竟向来如此。就像她为什么要去长安,又为什么在这里停留。没人告诉过她。
教书先生姓左,虽年过花甲,但精气神好得很,横撇竖直在宣纸上也写得好看极了。闻知衍也学先生拿笔,但力度总掌控不好,一笔下去在纸上留下好大一个墨点,李嬷嬷在旁边一面提醒她背挺直些,一面看着纸上的笔画叹气。
左先生看着她,笑呵呵地捋一捋胡须,慢声说不急不急。
习字的书案临着窗边,窗外有时竹声簌簌,有时骤雨落珠,有时鸟鸣虫惊。
闻知衍每日跟着先生念书写字,竟也不觉时间过得快。
就这样过了月余,一个下午,闻知衍伏案临着先生写给她的书帖,写到"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时,身后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又停在了内间外。
闻知衍以为是送茶的侍女,只道了声"放在桌上",身后却迟迟没有回音,她回过头去,一道身影立于门下,高挑的身形几乎挡住身后所有的光线。
见她回头,那人才上前一步,身后的光线得了一丝空,争先恐后从他背后涌来,闻知衍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长眉入鬓,眼眸蕴星,是很好看的模样。
闻知衍又想起李嬷嬷话中所说,少年风光,最是殊绝。
那样的谢如晦应当也是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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