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预知梦中的肖冰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曾经感叹过那被侵占遗产的兄妹很是倒霉,只不过当时上高中的“他”忙于学习和谋生,这点感慨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虽然泛起涟漪却没有留下痕迹。
但是现在统揽全局的肖冰却是产生了一个怀疑,怀疑报纸上说的兄妹是“他”认识的人,而其中的哥哥很可能就是帮助过“他”的朋友程齐。
想到程齐,肖冰就想到了谭修卓,一想到谭修卓,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这是一个梦里梦外都让肖冰感到毛骨悚然和恶心的一个人,而这人还偏是任炎的朋友,想到自己以后和任炎来往,可能会避免不了的见到谭修卓,他就一阵头疼。
和成为任炎禁脔的“他”一样,程齐为了他的两个妹妹,从高中时就成了谭修卓包养的情人。
只不过到最后,“他”选择死亡,程齐选择了妥协。
而在肖冰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曾有一次在和程齐的闲聊中,讨论到各自房子的装修,程齐无意间说道自己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被亲戚骗走,结果还没到一年时间,那个房子就拆迁了。
当时的肖冰已经变得沉默寡言,就好像“他”已经枯萎得只剩残渣了一样,虽然仍和程齐交谈着,但“他”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这一次经过这片区域,肖冰也不会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虽然只是猜测,但肖冰的直觉告诉他,程齐兄妹就是那个被侵占遗产的倒霉蛋,即使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他的一个猜测而已。
真正让停下自行车细细思索的,是他终于回想起了他是从哪里知道谭玉这个名字了。
桔子一样的太阳缓缓落下,渲染出一片瑰丽的彩霞,落日的余晖轻轻撒在少年的脸上,仿佛为其度了一层柔光,越显俊秀。
但这样的柔光撒在三十三岁的肖冰的脸上,却像是扑了一层薄灰,宛如死地,没有半点生机。
“要我怎么说?节哀?”肖冰的脸上带着笑意,但眼底却空荡荡一片。
不过程齐也是满腹心事,自然没有发现肖冰的异常,“我也是担心,主要那个谭玉说的话让我很在意,谭玉威胁阿卓,说当年那片地他们能得到,他可是出了很大的力气,如果这次阿卓不帮他,那他就会将自己当年藏起来的证据抖出去。”
肖冰听后夸张的冷笑一声,脸上挂起了讥讽的表情,“只有做了坏事,做了错事,才会担心有人拿把柄来威胁自己。我倒是很好奇,你家那位做的缺德事这么多,怎么直到现在才有人过来威胁他,谭玉?怎么这么像痰盂,还是你家那位的本家啊,虽然名字不好听,但人倒是不错,有个性。”
程齐苦笑,摇摇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但他原来的谈性也消失了,就这样和肖冰对坐着一起沉默发呆。
良久,沉默的气氛让肖冰感觉索然无味,他随意的问道:“那个谭玉究竟是什么人,手里怎么会有证据?而他的证据又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谭玉说的当年的那块地,我被强占的老房子就在那一片,所以当时听到了就留意了一下,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确实不知道。”程齐仿佛也抬不起劲儿来,只简单总结了一下。
回忆到此结束,肖冰脸上一片沉思。
程齐兄妹的老房子,百万富翁拆迁户,地,谭玉,谭修卓。
一桩桩,一件件,他敏锐的发现,只要找到那个线头,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件也能被串联在一起。
肖冰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他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如今就只剩些许晚霞在天空中了。
他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的凝重就此消散,就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又关他什么事呢?
至于程齐,他倒是有些好奇,“自己”佩服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过再多的想法也不该现在想,天色已晚,该回孤儿院了,他跨上自行车,准备一口气蹬到孤儿院。
“靠,你不是少爷吗?现在怎么不牛了?啊!”高亢的咒骂带着“砰砰”的打砸声,路过的一道巷子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来。
肖冰面无表情,甚至骑车的动作更加快速,这明显是在打群架斗殴,他当然要离远一点。
“艹你妈,老子弄死你。”
一声暴喝直接让即将远去的肖冰停了下来。
他仔细回想,刚才那声音,分明是任炎啊。真是奇怪,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任炎怎么可能在这里。
就在肖冰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嘭嘭”的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从一个小巷子里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
肖冰定睛一看,面色立马沉了下来。
真的是任炎,可是任炎怎么会在这里?
跑出来的任炎显然发现了远处的肖冰,他的脚步一顿,脸上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诧异,但他并没有向肖冰的方向跑去,甚至连呼喊求救都没有。
后面紧跟着来的四个高大的青年一边追着任炎,一边冲远处的肖冰摆手驱赶,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在骂人。
肖冰作势骑车要走,但他却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斗殴的五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脚踏板猛然转动,自行车飞快的向着其中一个人冲了过去。
“哎哎,靠!”
明明余光都已经看到有自行车冲了过来,但其中一个青年就是没有躲过去,直接被撞倒在了地上,但那只是自行车而已,青年晃了晃脑袋,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看见那辆自行车飞快转头,向着他的手的方向碾压过去,即使他迅速收手,也被那自行车给碾压住了手指头。
“啊,我的手,啊,好痛,狗日的王八蛋。”跪在地上的青年瞬间涕泗横流,满脸狰狞。
“小兔崽子还敢多管闲事!”原本围攻任炎的四人一个被肖冰撞倒暂时还没有爬起来,一个看到肖冰多管闲事,直接抛下任炎,举着拳头向着肖冰挥舞。
猛然抬高的自行车前轮直接向着举拳的青年压下去,灵活的后轮腾挪闪转,肖冰没有和人正面硬刚,却也牵制住了一个人。
而另一边,失去了两个对手的任炎简直是大发神威,抓住机会不要命的将拳头挥舞至两个对手的身上,直接以一敌二,打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小心!”
“艹”
听到任炎的提醒,肖冰警觉骤升,却还是被后背传来的巨大拉力给拽下了自行车。
灰头土脸的滚下自行车,摔得他骨头发痛,这样的变故让他慌张了一瞬,但常年打架让肖冰拥有极好的心理素质。
快速的爬起来,将自行车掀起来砸在之前和他缠斗的青年身上。
然后迅速脱下书包,抡起书包就砸向那个把他拽下自行车的人。
这人的一只手之前被肖冰用自行车撵过,手指肿得跟胡萝卜一样,只用一只手来抵挡,显然是不顶用的,肖冰找准机会,将胳膊抡圆,装着厚实英汉大词典的书包就砸在了这人的头上,直接把这人砸得脚步踉跄,靠扶墙才能勉强站稳。
肖冰的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被压住的青年才掀开身上的自行车,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团沙土。
“啊,我的眼睛。”
青年又一次倒在了地上,连带着原本扶起的自行车又一次砸在了他的身上,给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肖冰拍了拍满是泥土的手,将书包背上,自行车扶起来,然后骑上自行车。
“哎,任炎,快过来啊。”一人击败两个成年人的肖冰看起来很是风轻云淡,骑着车在路口转圈招呼任炎过来。
很显然,任炎也知道机不可失,拼着挨了几拳,直接冲着肖冰跑过来。
感觉后座的重量一变,肖冰就猛蹬自行车,一路疾驰,伴随着咒骂声,身后还有石头土块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冰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拍了拍,他听了听,四周一片寂静,自行车这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咳咳。”
下了自行车,肖冰转身,抬头,就看见任炎捂着胸口面色黑沉的咳嗽了两声。
“你……”
任炎明显是想说什么,但显然他的胸腔似乎受了伤,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捂着胸口。
“学委,你身上有钱没,借我点钱,让我打个电话。”借钱这种事在任炎的人生中还是头一回,但他想着自己如今这么狼狈的样子对方都看过了,借钱算什么,于是神色迅速的从之前的尴尬变成坦然。
从书包里摸出两枚硬币递给对方,看任炎像拿绣花针一样拿起那两枚硬币,肖冰心想,这家伙恐怕是第一次使用硬币。
看着对方想电话亭走去的身影,肖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股劲儿松了,身上的疼痛便席卷而来,差点痛得他掉眼泪。
将自行车停好,肖冰找了个地方坐着,打了一架,身上全是泥土灰尘,他轻轻的拍打,见起效不大,他也就不再继续了。
浑身都痛,不过这样的痛他早就习惯了,所以脸上也没太多的表情,就是不知道衣服破没破,还有自行车被他摔了两次,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这些都是要费钱的。
天色已经晚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上晚饭,话说今天打架出了一身汗,即使洗不了澡,也要擦一擦才干净。
他当时是为什么会冲出去呢?看着打完电话向他走来的任炎,肖冰心想。
“你为什么会冲过来?”
任炎也很是不解,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他可不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情谊。
“你请我喝饮料,是想要和我做朋友不是吗?我只是感知到你的心意,然后回馈你而已。”肖冰昂着头看向任炎,沉默片刻,有些诧异的问道:“还是说我感觉错了,那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打了一架,在地上滚了个滚儿的肖冰现在看起来脏兮兮的,绵羊头也是乱糟糟的,消瘦单薄的肩膀看起来并不怎么有力,中等的个子即使站在任炎面前,也比他矮不少,更别提现在肖冰是坐着的。
就像是一颗灰扑扑的小灰尘一样,别提有多不起眼了。
这样一个家伙要跟他做朋友?
他要怎么告诉对方,他转学来到这个学校,却半点都看不起这个学校的所有东西,甚至当初看肖冰顺眼,想的也不是可以来往做朋友,而是可以介绍给妹妹做个解闷的。
可是,即使有这样那样的前提,任炎怎么也说不出否定的话,甚至连半句恶言都说不出口,“当然不是,你没感觉错,我想要和你做朋友。”不由自主的,他这样说道。
然后,任炎就看到了肖冰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容,这笑容似乎点燃了他,像是火焰点燃了镁条一样,让他的整张脸都散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来,叫人不可逼视。
肖冰伸出手,任炎会意,将人拉了起来。
晚霞的余晖绽放出最后的光芒,街角的两只猫咪互相哈气,炸毛,然后嗅闻对方的气味,其中一只高大的黑猫仿佛确认了什么,伸出舌头开始给那只白猫舔毛。
“你家人来接你吗?”肖冰没有问对方今天的遭遇是怎么回事,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嗯,我家司机开车来接我。”话音未落,一辆轿车从街角行驶而来,停在了不远处。
“那是你家的车吗?”
“嗯。”
“那你该走了。”
任炎低头看着肖冰,该说些什么好呢?他想,我会回报你的?不行,听起来太像恩赐了,“我走了,你也赶快回家吧,明天见。”最终,他只是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少年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嗯,明天见。”
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一小片区域,驱光的蛾子从绿化带中飞出来,义无反顾的扑向发光发热的灯泡。
“啪”
“滋”
高温烫熟了蛾子的躯体,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滚动的车轮碾过去,化做一团污渍印在轮胎上。
肖冰将自行车骑得飞快,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也不知道晚饭吃什么,他还能不能赶上。
一个下坡,书包里面的东西哐啷作响,一个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今天刚买的英汉大词典应该没坏吧?
回到孤儿院,就看见李阿姨端着大盆倒水,看样子,明显是吃完饭洗锅的模样。
回来迟了,没饭吃了。
饿肚子的感觉并不好,加上因为打架而浑身胀痛,衣服裤子也都脏了,肖冰垂头丧气的推着自行车走进孤儿院,只觉得莫名的委屈,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就连委屈都站不住脚。
“肖冰,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已经没饭了。”提着洗干净的盆子往厨房里走的李阿姨一眼就看见了肖冰,只是天色昏暗,她没有看见肖冰身上满是灰尘。
“嗯,有事回来晚了。”肖冰强打起精神回答。
“那你是还没吃饭?”
得到肯定回答后,李阿姨有些犹豫,“你会烧火不?你要是会烧火,那你就过来下把面吃,今天吃的是面疙瘩汤,还剩几片叶子菜。”
“我会生火。”峰回路转,肖冰几乎要欢呼了。
将自行车锁好,然后就来到厨房,李阿姨正将柜子里的挂面拿出来。
“你,你这是在哪摔了个跟头?”
“对,不小心摔了一跤。”
只看肖冰狼狈的模样,就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一定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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