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调查组办公室里,灯光彻夜未熄。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4:23,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
何鸩将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推到傅献面前。傅献的双手仍然因为低温症的后遗症而微微颤抖,但他固执地拒绝了医院留观的要求,坚持要第一时间参与案情分析。
“王海山的口供。”苏泠推门而入,将一叠文件扔在桌上,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他醒了,但记忆混乱,药物和低温对他的神经系统造成了严重损伤。不过——”她翻开文件,指向其中一页,“他反复提到一个词:白鸽。”
“白鸽?”傅献皱眉,咖啡杯在掌心留下灼热的触感。
“不是代号,是真实存在的地方。”何鸩突然开口,调出平板电脑上的地图,放大江州市东南角的一个区域,“白鸽疗养院,私立高端医疗机构,三年前由海外资本注资重建,主打抗衰老和器官功能修复。”
苏泠凑近屏幕:“疗养院的地下三层是...干细胞与再生医学研究中心,负责人是...”她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Dr. Leon Wei,魏麟,美籍华裔,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毕业,专攻器官移植免疫排斥反应研究。”
傅献的瞳孔骤然收缩:“魏麟?这个名字...”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而晃了一下,何鸩立刻扶住他的手臂。
“五年前...”傅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省厅督办的一起跨国器官走私案,主犯在引渡过程中逃脱,就是叫魏麟。当时负责押送的特警小队...全部遇害,尸体被发现在一个废弃冷库,内脏全部被摘除。”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雨声和通风系统的嗡鸣。
“王海山电脑里恢复的账目,”苏泠打破沉默,“收款方中有一个W.L.基金会,资金最终流向开曼群岛的一个空壳公司。”
何鸩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白鸽疗养院过去两年的医疗废弃物处理记录...有问题。他们申报的器官移植数量与实际使用的免疫抑制剂剂量严重不符。理论上,他们至少少报了60%的移植手术。”
傅献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咖啡杯翻倒,深褐色的液体在文件上洇开:“所以白塔是屠宰场,白鸽是销金窟,魏麟用流浪汉、欠债者、无亲无故的人当供体,把器官卖给那些愿意花大价钱续命的富豪?”
“不止。”何鸩调出一组照片,“这是从白塔地下手术室抢救出来的部分器材。注意到这个标志了吗?”他放大一个激光刻印——一只抽象的白鸽,翅膀却是手术刀的造型。
“批量生产...”苏泠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不是临时拼凑的野路子,而是一个完整的、工业化的地下器官交易网络。”
傅献抓起外套:“申请搜查令,现在就去白鸽疗养院。”
“不行。”何鸩按住他的肩膀,“我们没有直接证据指向魏麟。白鸽疗养院有市里多位领导的题词,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而且...”他调出一张监控截图,“这是白鸽疗养院昨晚的车辆出入记录。晚上11:08,一辆救护车离开,目的地显示是市立医院,但市立医院没有接收记录。”
苏泠迅速比对数据:“车牌是伪造的。行车轨迹最后出现在通往临省的高速路口。”
“魏麟要跑。”傅献咬牙切齿。
“或者...”何鸩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在转移更重要的东西。那辆救护车的载重显示异常,比标准重了约200公斤。”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个可能——
“移动式低温器官保存系统。”苏泠脱口而出,“他们要转移的是库存的**器官。”
傅献已经拨通了指挥中心的电话:“立刻封锁所有出城要道,重点排查救护车、医疗运输车辆,通知临省警方协同设卡。”他转向何鸩,“我们分头行动。你去白鸽疗养院,以例行防疫检查为由暗访。苏泠留守,继续深挖魏麟的资金网络和关系网。我去追那辆救护车。”
何鸩刚要反对,傅献打断他:“这是命令,王海山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链开端,绝不能让他再出事。医院那边加派三组人,全部配枪。”
雨幕中,三辆警车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何鸩透过后视镜,看着傅献的车灯消失在拐角,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蔓延。魏麟不是那种会仓皇逃窜的人,五年前那起案件里,他展现出的更多是近乎疯狂的掌控欲和表演欲。
白鸽疗养院坐落在江州市东南的湖畔,纯白色的现代建筑群在雨中显得格外冷清。何鸩出示了伪造的卫生局工作证,顺利进入了主楼。
“我们需要检查你们的医疗废物处理系统和低温储存设备。”何鸩对接待的行政人员说道,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疗养院的装修极尽奢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完全不像一个医疗机构,倒像是高端度假酒店。
行政主管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的干细胞研究中心需要特别许可...”
何鸩注意到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银质的鸽子,眼睛是一颗很小的红宝石。这个细节让他想起法医报告里,某个受害者胃中发现的同款金属残片。
“特别许可在这里。”何鸩突然亮出警徽,“刑侦队何鸩,现在怀疑你们这里与多起非法器官移植案有关。请配合调查。”
女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微笑:“警官,这一定是误会。我们白鸽疗养院的所有手续都...”
何鸩已经拨通了支援请求,同时快步走向电梯:“地下三层,现在。”
电梯需要指纹认证。何鸩直接命令道:“打开。”
女人的手指微微发抖,按在了传感器上。电梯开始下降,何鸩注意到她悄悄用戴着戒指的手指碰了碰耳垂,一个隐蔽的小动作。
“你在通知谁?”何鸩厉声质问,但为时已晚。电梯猛地一震,灯光熄灭,紧接着以失控的速度向下坠落。
何鸩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按下所有楼层的按钮,同时抓住扶手迅速蹲下。电梯在一声巨响中停止,门缝处渗出淡淡的烟雾。
“紧急制动...”何鸩踹开变形的电梯门,发现停在了地下二层与三层之间。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他掏出手机,没有信号。电梯井的墙壁上有一个维修梯,何鸩毫不犹豫地爬了下去,落地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长的走廊里,墙壁上B3的标志泛着幽绿的荧光。
走廊尽头是一扇气密门,门上的电子屏显示无菌区-授权人员仅限。何鸩试探性地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正当他考虑是否要开枪破坏门锁时,身后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何法医,你比魏博士预计的晚了十七分钟。”
何鸩猛地转身,看向声源的地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从管道后面走出来,双手举过头顶,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你是谁?”何鸩掏出抢。
“张明,前市立医院器官移植协调员。”男子的笑容扩大,“现在是魏博士的收藏品管理员。”
何鸩注意到他的白大褂袖口有深色污渍——是干涸的血迹。
“魏麟在哪?”
“博士已经离开了,带着他最珍贵的藏品。”张明的眼神变得狂热,“但他给你留了一份礼物。”
何鸩的枪口纹丝不动,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什么礼物?”
张明神经质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遥控器:“就在里面。博士说,你们这么辛苦,总该看看我们的成果。”
他按下按钮,气密门发出滴的一声,缓缓开启。
一股刺骨的寒气夹杂着防腐剂的气味扑面而来。何鸩谨慎地踏入室内,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是一个圆形的展示厅,四周墙壁被改造成一个个透明的低温储藏舱,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一颗完整的人类器官:心脏、肝脏、肾脏...在特制保存液中缓缓浮动。每个器官旁边都有精致的铭牌,上面标注着日期、血型和一个编号。
“漂亮吗?”张明的声音带着病态的骄傲,“这些都是博士的杰作。最长的已经保存了三年零四个月,依然保持着移植活性。”
何鸩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注意到其中一个储藏舱的铭牌上赫然写着今天的日期,而里面的心脏还在微弱地收缩——这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这是谁的心脏?”何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张明笑而不答,走向房间中央的一个圆柱形装置。那是一个更加精密的生命维持系统,透过厚厚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漂浮着一个完整的人脑,无数电极和导管连接在灰白色的脑组织上。
“这才是博士真正的杰作。”张明痴迷地抚摸着玻璃罩,“王海山的记忆提取已经完成了87%,虽然低温造成了一些损伤,但关键信息都在这里了。”
何鸩的瞳孔骤然收缩:“王海山的...脑?”
“不,不。”张明摇头,“王海山的身体还在医院,这只是他的记忆和人格的电子备份。博士的神经扫描技术可以完整提取一个人的意识,虽然...过程会彻底破坏原始载体。”
何鸩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魏麟要安排那场劫尸,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王海山的器官,而是他大脑里的信息。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何鸩的枪口抵上了张明的太阳穴。
“放松,何法医。”张明丝毫不惧,“博士只是想确保交易安全。王海山负责的账本里,有我们一半客户的名单。现在这些信息很安全地保存在...”他指了指那个漂浮的大脑,“这里。至于他的身体?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何鸩的视线扫过房间角落的监控设备,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在拖延时间。”
张明的笑容扩大了:“聪明。博士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安全地点了。至于我...”他的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口袋,“我很荣幸成为最后一个见证白鸽辉煌的人。”
何鸩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动作,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他的手腕。一枚□□胶囊从张明指间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想死没那么容易。”何鸩将他狠狠按在地上,用手铐锁住,“你要为所有受害者付出代价。”
张明疯狂大笑:“代价?你知道我们救了多少人吗?那些政要、富豪、社会精英...他们的生命比这些底层垃圾珍贵千百倍。”
何鸩充耳不闻,迅速检查着房间里的设备。在一台显示器上,他发现了正在传输中的文件,王海山的记忆数据正在被远程发送到某个坐标。
“终止传输。”何鸩厉声命令。
“太迟了。”张明狞笑,“数据已经传了80%,剩下的...就作为礼物留给你们吧。”
就在这时,何鸩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传来苏泠急促的声音:“何鸩,傅队那边出事了,那辆救护车是个陷阱,车上装的是...是炸弹。”
何鸩的心跳几乎停止:“傅献呢?”
“信号...中断了...”通讯突然被强烈的干扰切断。
与此同时,整个地下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闪烁,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响起:“自毁程序启动,T减五分钟,请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张明笑得更加癫狂:“我说过,博士从不留下任何证据。”
何鸩迅速掏出手机,对着所有储藏舱和仪器拍照取证,然后一把拽起张明:“走。”
“没用的...”张明踉跄着被拖向出口,“数据已经销毁,证据已经转移,你们什么也...”
一声枪响打断了张明的话。他的眉心突然出现一个血洞,身体软软倒下。何鸩立刻伏低身体,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气密门上方的一个通风管道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狙击手...”何鸩滚到一台设备后方,心中警铃大作。魏麟不仅安排了自毁程序,还留下了清理现场的杀手。
女声继续倒计时:“T减四分钟。”
何鸩深吸一口气,借着设备的掩护,迅速规划着逃生路线。通风管道太危险,电梯已经损坏,唯一的出路是...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另一侧的一个紧急出口标志上。
赌一把。
何鸩猛地冲出掩体,同时对着通风管道连开三枪。没有命中目标,但成功迫使狙击手暂时躲避。他趁机冲向紧急出口,肩膀突然一阵剧痛,子弹擦过,鲜血立刻浸透了衬衫。
“T减三分钟。”
何鸩撞开通往紧急楼梯的门,跌跌撞撞地向上爬去。身后传来追击的脚步声,但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上。
二楼、一楼...当他终于撞开通往地面的安全门时,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失明。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疗养院后门,发动机轰鸣着。
何鸩本能地举枪瞄准,却在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时愣住了——
“傅献?!”
傅献脸色惨白,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但眼神依然锐利:“上车,快。”
何鸩跳上车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整个疗养院的地面微微震动,随后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将火光和浓烟甩在身后。
“你不是...”何鸩喘着粗气,看着傅献的侧脸。
“那辆救护车确实是个陷阱。”傅献的声音沙哑,“但我半路就发现了异常,让队员继续追踪,自己折返回来。直觉告诉我魏麟会在这里留一手。”
何鸩简单汇报了地下的发现,傅献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所以王海山已经...”
“脑死亡。但魏麟提取了他的记忆数据。”何鸩按住流血的肩膀,“苏泠那边怎么样?”
傅献的表情更加阴沉:“通讯被干扰前,她发现魏麟的资金链最终指向了一个人——副市长周正。”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周正,江州市抗疫总指挥,白鸽疗养院的荣誉院长,上个月刚接受了肝脏移植手术。
“环环相扣啊...”傅献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驶向市立医院方向,“魏麟跑了,但他带走的藏品里,一定有能指证周正的证据。我们必须赶在他销毁前——”
话音未落,一辆重型卡车突然从侧面撞来,傅献反应极快,猛踩刹车同时急转方向,轿车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却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何鸩看到卡车驾驶室里,一个戴着白鸽戒指的手正缓缓收起手枪。
黑暗降临前,他最后听到的是傅献微弱的呻吟和远处渐渐接近的警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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