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宸和魏白不约而同，第一反应来人是钟嘉伟。
在警局是他们俩负责给钟同学做笔录，被认出来也不奇怪。
但等到两人回头看清身后的人，都有一丝吃惊。
从后面远远追来的是陶辞。
男孩儿小跑着上前，看他来的方向，大约是从教学楼附近过来。
“陶辞同学，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沈舒宸觉得这男孩儿挺有意思。
陶辞挠挠头，调整稍有些急促的呼吸，“我猜的，虽然没有穿警服，但我知道便衣刑警，而且你们好像对薛柔的失踪很关注，我就推测你们真正目的其实是来调查这件事情。”
小孩儿还挺机灵。
魏白与沈舒宸交换一个眼神，后者将证件亮给陶辞，“你猜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来调查薛柔失踪的相关细节。”
“我们之前了解到，你晚自习结束回家时，经常会从澜园小门抄近道”，陶辞是个聪明孩子，魏白便也不多试探，既然他主动追过来，一定是有些线索想要告诉他们，“所以那天巷子里发生的事，你其实看到了，对么？”
陶辞表情紧张，四周张望，眼下正是午休时间，除他们几个以外，附近没有任何人。
男孩谨慎的将两位警官往僻静处引，小声说道，“周五那天，我在图书馆学习，大概到八点钟，照例从澜园抄近路准备回家，但走到小门附近，还没来得及从门缝钻出去，就听到那头巷子里有些动静。”
“是薛柔？”
陶辞点头，“没错，是她，当时好像是一名醉汉抱着薛柔，还捂住她的嘴，我是听到女孩轻微的呜咽声，才拉开一点花园墙门的缝隙，往巷子里张望。”
“为什么说‘好像’？”魏白抓住男孩在表述上模棱两可之处。
陶辞将细节解释清楚，“起初巷子里停着辆出租车，我最开始从门缝看时，视线被车子挡着，能看到出租车驾驶座这一侧的中部和车尾，并没有看见薛柔的身影，但是她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我听得真切。”
“这辆出租车上有人吗？”
陶辞确定地点头，“有，因为这辆出租车后来开走了。”
“开走了？”沈舒宸蹙眉。
“对”，男孩继续回忆细节，“一开始，我听到薛柔惊叫声和短促的呼救，随后她似乎是被捂住了嘴，就只剩下从喉咙中发出的闷哼和呜咽”，他眼睛睁大几分，似乎又想起些什么，“哦对了！我还听见拍打车玻璃的声音，在车子另一侧，隔着两道玻璃，我看不太真切，只依稀看到人影，可能是薛柔在拍打车窗向司机求救，或者是想躲进出租车内。”
男孩尽可能的回想当天的情景，那巷子偏僻，只有头尾两盏路灯，夜晚光线昏暗，陶辞已经说得非常详细，属实不容易。
“后来我听到浑厚的男声传来，口齿不太清楚，说话的意思是让司机少管闲事，他比车辆高出许多，在车的另一侧，能瞧见胸口往上，但天太黑了，长相看不清楚，他骂骂咧咧拖拽住薛柔，走到车尾部，朝后保险杠踹了一脚，之后，那出租车没有多停留，果然开走了。”
钟怀承的车！
魏白当即将钟车上，副驾驶一侧玻璃上的指纹与之联系起来。
“有记住车牌号吗？”说话的是沈队。
陶辞遗憾地摇头，“车子开走就一瞬间的事，根本没有看清牌照号码。”
沈舒宸拍拍男孩的肩膀，“没有关系，你已经提供很多非常重要的线索。”
“陶同学，这些情况，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和最初来调查的警察同志们反映呢？”
敏锐如魏白，猜测事情完整的经过，肯定比现在听到的还要复杂。
沈舒宸全程用录音笔，记录男孩说的话，陶辞被问到此处，欲言又止，犹豫地看了看录音笔。
“你放心，这段录音警方不会公布出来，提供线索的证人信息我们也会严加保密，不会有人知道这些证词来自于你。”
得到沈舒宸的承诺，陶辞才再次开口，语气仍然略显犹疑，但好在还是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其实，那辆出租车走后，还有其他人进入小巷……”他再次朝两旁张望确认无人，朝沈舒宸和魏白凑近几分，压低声音，“是潘老师。”
潘岳？
“是潘岳潘老师？”魏白重复再确认一遍。
“对，就是我们班主任潘老师。”得到陶辞肯定的回答。
“潘老师是通过小区侧门，从里面出来，进入的小巷，他来得及时，薛柔正被那醉汉抱住，当时薛柔她奋力挣扎，潘老师看见一拳便打向醉汉的脸颊，从对方手里救下薛柔。”
事情的走向有些超出魏白和沈舒宸的设想。
他们一开始推测的是，薛柔在巷子中遭遇麻烦，被绑架、强行掳走都有可能，但按照陶辞的说法，薛柔先是遭遇醉汉袭击，但还没有来及被带离，就被正巧路过的潘岳救下。
但根据薛柔奶奶的证词，女孩当晚以及之后几天都没有回家，所以才联系其父母寻找。
“后来呢？潘老师将薛柔送回了家？”
“后来我看到潘老师送薛柔进了小区，薛柔应该是被吓坏了，一直在哭，他们进入小区之后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陶辞低着头，“我以为潘老师送薛柔同学回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结果周一到学校才听说她失踪的消息。”
“你不认为潘老师与薛柔的失踪有关是吗？”魏白说这话时，整个人的气质都非常柔和，似乎很能体会陶辞现在的心情。
“潘老师非常好，课教得好，也不会摆架子，与我们学生关系很亲近，大家都很喜欢他，我不认为他会加害薛柔，所以刚得知薛同学失踪时，以为她是受惊吓或心情不好，她似乎与父母关系不太好，我只当她是故意赌气离家出走，想引起家人的重视。”
陶辞是个心思蛮细腻的孩子，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这样推测也是合理。
“但是已经过去一周多，你也担心薛同学的安全，所以才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我们？”
陶辞沉默着点了点头。
魏白脑中飞快梳理几宗案件的脉络，就现在掌握的所有信息，薛柔失踪和钟怀承遇害，与梁潇雨案和钱亮案，其实有相似的内在逻辑，钟怀承和钱亮都对即将遭受侵害的女孩置之不理。
是巧合吗？
钱亮和钟怀承现在均已身亡，是否为同一人作案，证据还不足，如今还无法下定论，魏白心中也只是有这么一种猜测而已。
还有一处疑点，就是潘岳为什么要隐瞒救下薛柔之事。
从现有状况看，潘岳似乎没有向任何一方提起过，包括薛柔的父母，校方和前来调查的分局等。
如果不是碰巧被陶辞撞见，魏白和沈舒宸也无所知晓。
潘岳刻意隐瞒的目的是什么，薛柔之后又去了哪里，处于何原因没有回家。
这些问题他们还想不通。
魏白不忍心告诉这个心思细腻的男孩，如果他早些将线索提供给警方，或许能够挽救钟怀承的生命，避免一个家庭的破碎和亲友们人生中的伤痛。
“感谢你提供这些线索。”
沈舒宸关闭录音笔，“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再回忆起任何线索，随时可以直接联系我。”
陶辞接过沈舒宸递来的号码，对折以后郑重收进口袋里。
午休时间过半，男孩还要抓紧时间回教室，准备下午的课程学习。
沈舒宸和魏白来学校这一趟，收获颇丰。
两人回到车上整理思路。
“潘岳明显有所隐瞒，但薛柔这个案件还没转到市局，我们不能对他采取强制手段，传唤侦讯。”沈舒宸看一眼魏白，“你觉得他刻意隐瞒的原因会是什么？还是说其实是潘岳带走了薛柔？”
魏白双眉紧锁，“我暂时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缘由。”
回想之前在会议室，他们两在潘岳面前提起薛柔，对方镇定自若的反应，倒真一点儿也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对于潘岳其人，沈舒宸感觉越来越摸不透。
魏白沉思良久，仍然是理不出头绪，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叹气揉捏眉心，“既然拿到梁老师的住址，我们抓紧去一趟吧……”
提起梁书维，魏白还想起一件事，他向沈舒宸摊出手心，“去拜访之前，需要先把梁潇雨案的关键视频看完。”
沈舒宸蹙眉，向对方投去担忧的眼神，不过还是将手机掏出来交给魏白，“你状态还行么？视频交给其他人分析也可以……”
魏白强压下反胃感，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晕车。”
拙劣的谎言。
沈舒宸瞥一眼魏白，眼神仿佛在说，骗傻小子呢？你从来也不晕车。
但见对方坚持，沈舒宸无声叹息，没有拆穿他，在一旁甘愿充当傻小子，还小心翼翼让车行驶平稳，尽量没有颠簸起伏，生怕魏白感觉更不舒服。
再次打开视频，镜头对准女孩赤、裸的酮体，淫词艳语和男人猥琐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
视频里的梁潇雨明显意识不太清醒，想一个破布娃娃，任人摆布，总长大约九分钟左右的影像，记录下花季少女从冰清玉洁到经历人事的全过程。
魏白薄唇紧抿，牙齿咬住下唇，越看到后面，力道愈发克制不住，原本较浅的唇色，被自己吮咬得变成鲜艳的血红色。
他在努力克制怒火，现在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看完视频，魏白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异常艰难的谈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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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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