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姜白晔不肯罢休，只要覃爻没删他，他就可以主动发消息。
姜白晔锲而不舍，像狗皮膏药：小瑶，你要问我什么事？
“……”覃爻看了消息，并不想回复他。
床上的谢珣翻了个身，竟然开始打呼噜了，覃爻抬脚踹他：“吵。”
谢珣半睡半醒，掀了困倦的眼皮，下意识摸索旁边，覃爻不在，谢珣惊醒了，垂死病中惊坐起，一看覃爻在旁边。
”……“他松口长气，半拥着薄毯，斜歪脑袋看他：“老婆，睡不着啊，起这么早。”
谢珣注意到他拿着手机，微信提示还响了，“有人找你啊。”谢珣伸手拽他，将他搂进怀里，握住覃爻的手，“怎么不看？”
覃爻有点头疼，可能是想到姜白晔，就想到被关了三个月的紧闭。
起初他晕船，吐得昏天黑地，后来吐无可吐，被暴躁的姜白晔喂了很多晕船药。
“心情不好。”谢珣把他手机拿走，看也不看，直接关机，抱着覃爻亲他后颈窝，大脑袋蹭来蹭去：“老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夹起来的谢二哈恐怖如斯，覃爻心念微动，他转身抱进谢珣怀里。
谢珣微怔，在他耳旁低低地笑着：“烦恼什么呢，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
“没事。”覃爻胃部痉挛，想吐，他推开谢珣，手忙脚乱穿上拖鞋，想去卫生间。
谢珣忙起身把门给他开了，覃爻疾步钻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谢珣就穿了条平角裤，踩着拖鞋跟过来，靠在厕所门口，担忧地望着他。
覃爻弯身，就着水龙头的冷水，掬了一把泼到脸上，然后两手撑住流理台，不受控制地干呕。
“怎么了，覃爻。”谢珣收起吊儿郎当，郑重又关切地问他。
“……没事。”覃爻没吃东西，吐的全是胃里酸水，他低着头，染了水的额发垂落，水珠沿颈窝陷入衣领。
谢珣上前，轻轻自身后拥住他。
覃爻缓了一会儿，胃部抽筋舒缓下来，他人好了些。
“想起不高兴的事了。”谢珣笃定。
覃爻默了默，靠在谢珣怀里，几乎全身的重量都依附于对方，他能感受到谢珣的心跳，因为担忧和紧张而加快。
覃爻摇头：“晕船。”
“晕船？”谢珣满头雾水：“咱们在家啊。”
覃爻垂眸：“想起了晕船的事。”
“哦…”谢珣总觉得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他搀着覃爻：“能走么，再回去休息一会儿，你晚上是不是又没睡着？”
覃爻四肢发软：“走不动。”
谢珣摸摸他冰凉的脸，转身在他面前蹲下来，“抱你肯定不舒服，背你回去吧。”
“……做作。”覃爻嫌弃，一边嫌弃一边趴到谢珣背上，确实是困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没两步路的距离，谢珣把他放回被窝里，还残留着谢二哈的体温，覃爻盯住他，谢珣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瞅我干哈？”
覃爻忽然抬脚，在他两腿间轻轻踩了一下。
谢珣：“…………”
“咱就是说，覃老师，你比我还流氓。”谢珣压下来：“忘了昨晚边哭边求我慢点，说自己屁股疼的人是谁了？”
覃爻抱住他：“憋着。”
谢珣额头爆出青筋，忍了又忍，无奈地顺从，语带笑意：“好，憋坏了你赔。”
“憋坏了，”覃爻打定主意，“我就在上边。”
谢珣：“………………那我劝你想都别想。”
忠犬攻也是有尊严的。
“谢珣，”覃爻忽然严肃起来，与他四目相对，“谢珣。”
连叫了两遍他的名字，谢珣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他把覃爻抱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边哄边安慰：“我在呢，宝儿，我在。”
覃爻埋进他心口，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跟你早恋了。”
谢珣哭笑不得：“早恋耽误学习。更何况那时候…”
“怎么了？”覃爻抬头，他看出谢珣有顾虑。
“那时候，”谢珣郑重地对他说，“太小了，即便想守着你过一辈子，我也不确定那时候我有没有那个能力。那会儿父母刚离婚，李家人不许我回去，我妈…常居国外。”
前途未卜，世事难料。
太小了，很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所以后来与你重逢，我才会高兴到一周没睡着觉。”
覃爻反应过来：“难怪你那时候黑眼圈那么重。”
“你不知道，”谢珣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细密地亲吻，虔诚地庆幸，“你肯定不知道，有两三年的时间，我抱着你的照片才能睡着。”
“为什么高中的时候要走呢？”覃爻百思不得其解，而即便那时候，他表面上一副冷静淡定的模样，然而年少初次的心动，岂能说过就过。
初恋最难忘。
谢珣低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面对面，呼吸交织，谢珣笑了下，温柔地解释：“我不该走，小爻，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以为你没有那个意思，怕自己真弯了，变成别人眼中的异类。
那时候不像现在，两个男的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年少做不得主的时候，想不到未来会分别那么长的时间，无知又冲动，自以为是，以为离开了冷静了想通了，再回来找他也不迟。
终究是少年人的失算。
“从毕业到重逢，十多年间，我一直想尽办法找你，但始终没有音讯。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以前的同学说你出国了。你又孤僻，没有别的朋友，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谢珣絮絮叨叨地说着，说起那十年间的寻觅，只一笔带过，只有自己知道求而不得有多煎熬，原来刻骨铭心这四个字，从来不是虚言。
可当他意识到年少的自己太轻狂时，时间已经向前狂奔了好多年。
固守于旧日的回忆，就像刻舟求剑，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等到故人，在覃爻的行踪石沉大海这十年间，他也只能按部就班度过自己的人生。
幸好，他们还是重逢了。
覃爻问：“你什么时候上班？”
谢珣抓起手机看时间：“还有两小时。”
“早饭，不吃了吧。”覃爻翻身，跨坐在他身上。
谢珣伸手，抚摸他的眉眼。
他的手已经不如年少时，皮肤那么细嫩，他长出了一笑就会出现的鱼尾纹，皮肤在长期训练下，愈发倾向于古铜色，虎口被枪械磨出了茧子，身上也留下无法痊愈的伤痕。
覃爻的手指抚过他手臂的痕迹：“之前我就想问，这是什么。”
“贯穿伤。”谢珣瞥了眼，不太在意：“子弹穿透了。”
覃爻沉默，他指着胸口：“这里呢？”
“紧急出警，来不及穿防弹服，被匪徒划开衣服，划了一道而已。”
覃爻俯身，与他接吻。
“能进去吗？”谢珣充满怀疑，覃爻十分坚持，非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谢珣拉住他：“小爻，躺着吧，我伺候你，行么。”
覃爻瞪他：“你少管。”
谢珣额头冒汗，覃爻捯饬了快十分钟，终于下去一半。
反正最后是全进了，覃爻简直不敢想自己是不是疯了，他们的身体超乎寻常的契合，谢珣知道他身上的每一处着火点，这给人一种相爱的错觉。
但或许，这不是错觉呢？
覃爻迷迷糊糊地想着，最后两人掉了个位置，谢珣大快朵颐，覃爻疲倦至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谢珣帮他清理了之后走的，覃爻醒来时就快中午了。
姜白晔每隔半小时给他发一条消息，极其精准的半小时，至少app的时间显示上，不偏不倚的三十分钟，精准到秒，很符合他艺术家的神经气质。
覃爻觉得自己应该从阴影里走出来了，至少距离自己被残忍地挑断手脚筋，已经过去快四年了，这是第四年。
原来打掉毒村那件事，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他们的时间记忆都还停留在去年，所以一直说三年前。
覃爻感觉有点好笑，这种不约而同的错觉，是独属于老年人的默契吗。
覃爻总觉得自己老了，然而他刚过三十不到半年，好像人生就已经过去了大半辈子，他抓起手机，给姜白晔发消息：打电话。
下一秒，姜白晔的语音通话就过来了。
按下接通的时候，覃爻那手其实是抖着的，就像他刚从船上下来，姜白晔跪在那里，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还要痛苦，他双目赤红地盯着他：“不要走。”
姜铭潜这辈子干得唯一有用的事，就是当时狠狠踹了姜白晔一脚，把这个便宜儿子踹进了海里，当然，他的保镖们会前仆后继的救他。
那时候，姜白晔真是疯了，神经质得可怕，他嘶吼：“不这么做，他们迟早会杀了你！”
然后呢，他又说了什么，覃爻没听，他的精神状态比姜白晔这个疯子好不了多少，人在极端情况下，真的会封闭自己的五感，覃爻慢慢的听不见也看不见，终日坐在窗户旁边，从早到晚，像个木偶人。
一个月后，他再次开口，说的话却是：“我想回家。”
姜铭潜说：“你的家就在这里。”覃爻慢吞吞地摇头：“不是这里。”
“那你想去哪里呢？”姜铭潜第一次这么尊重他的意见，他小心翼翼的和他说话。
“…念书…的地方。”覃爻无神的双眸里，有了一点光亮。
姜铭潜打了个电话，将覃爻送回榆西，然后杨月琴到机场来接他，然后，进了市局。
待了一年左右，姜铭潜确诊，覃爻回了欧洲。
从回忆中惊醒，覃爻接了通话，姜白晔嗓音低沉：“小瑶。”
“清醒了？”覃爻语气冰冷。
姜白晔靠在床头，冲了一早上的冷水澡，药效是退了，人也跟着感冒了，他鼻音有点重：“嗯，清醒了。”
覃爻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开门见山地问：“泷川市竹落镇崂头村，整村制毒贩毒，19年被打掉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姜白晔摁住太阳穴：“你想起来了？”
“知道，还是不知道。”覃爻只想得到答案。
姜白晔沉默，呼吸声粗重，他低低地嗯了声：“知道。”
“是姜家的生意吗。”
“……”姜白晔反问：“Gian告诉你了吗。”
“是，或者不是。”覃爻冷漠。
“……是。”姜白晔懊恼：“小瑶，你知道，我永远不会骗你。”
“所以你发疯，是因为崂头村被打掉了，你拿我撒气。”笃定的语气。
姜白晔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拿你撒气，我永远不会这么做。姜家的生意被打掉，是有预谋的，我和Gian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中，一个拿不到多少利润的毒村，不过是他们吝啬的施舍。我真正害怕的是——”
急切的解释戛然而止。
“是什么？”覃爻追问。
姜白晔叹气：“何必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
覃爻冷笑：“少跟我装深情，姜白晔，你可以不说，但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
“……”姜白晔咳嗽，嗓音沙哑：“别拿这个威胁我。”
“你心里有数。”
最终，姜白晔先败下阵来，他揉着头发，左手小拇指上有一道明显的圈痕，他看向自己的左手。
“他们不需要姜家了，狡兔死走狗烹，仅此而已。在你们警察那次行动前，他们的电话直接打给我，连Gian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恐惧的是，他们要我…管好你。”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姜白晔干脆和盘托出：“所以我带你远离大陆，但没想到，船上有他们的卧底，你的手脚筋，不是我挑断的，小瑶，我除了想干.你，从来没想过做别的。”
“有病就去治。”覃爻挂了电话，无名邪火直冲脑门。
恰好谢珣打来电话，覃爻一肚子火气，暂时按捺住，接通了：“谢珣。”
谢珣声音很低：“覃爻。”
“怎么了？”
谢珣沉默了半秒后，说：“刘蕊搬走了，服装店关门了，去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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