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常年有雾,今晚也不例外。
依旧是看不见月亮的黑夜。
这座城市依傍嘉澜江而建,夜晚江边的灯火点亮两岸,就像一条蜿蜒的金锁链,游走在高楼间。
没有月光的下江区万籁寂静,不睡觉的耗子似乎已经打卡上班,正从破旧的米缸里寻找食物。
而仅一江之隔的对岸,金碧辉煌,喇叭声鼎沸。
放眼望去主干道上车屁股接车头,硬是在深夜十点堵得走不动道。
“一个演唱会散场啷个会把路堵到起,早说我就绕路嘛……前边路口就到,到不了耽误事哦。”
司机抱怨着,眼神朝后视镜里瞥了一下。
后视镜里映出个年轻男人,约摸二十七八岁,身穿黑色西装,坐姿优雅,脸侧着半张望向窗外。刘海轻搭在他的额角,眼里有窗外五彩斑斓的光,还有不为所动的漠然。
所有人都在为深夜堵车心烦,他只是用普通话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十几分钟后,这辆车终于到达目的地。
年轻男人刚准备拉门把手,整个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后边有辆车撞了上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车的副驾上下来了个中年男人。
那人张口就骂:“啷个车堵到嘞,没得长眼睛撒?!”
司机有些暴脾气,推门下车吼道:“哪个堵你哦?不是你追尾我的车嘛?你看到嘛,我的车都被你刮花咯!”
那人约摸也不是好惹的,长得凶神恶煞,一脸怒样:“嘿你说追尾就追尾?我还说你溜车嘞?你看清楚到,我这车灯你撞坏的,你得赔吧!”
司机骂道:“赔你个龟儿子!”
咔哒——
出租车后车门打开,年轻男人慢慢悠悠地迈出一只腿,然后走下车。在两人的吵骂声中,他不为所动,淡漠地就像路旁的一棵树。
吵架的两人同时看了过来。
追尾的那人本来还很嚣张跋扈的脸,猛地尬住,露出一丝惊讶,很快换成了笑脸:“哎哟,小陈总!”他诧异地看了看出租车,又看了看眼前穿着高定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我没想到你……你在车里……”
年轻男人开口:“我也没想到,你开着公司的车讹人啊。”
出租车司机困惑了:“啷个回事哦?”
年轻男人没有回答,但那追尾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司机,并赔礼道歉:“大哥,不好意思。你的车该怎么修就怎么修,一切费用你找我报销!”
出租车司机似乎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事情,有些难以言喻地摇了摇头。车里有播报声喊着司机接单,他只好匆忙回身,没再计较这些琐碎杂事。
年轻男人笔直的站在那,眼神轻瞥了一眼追尾车车内,驾驶座上有人。他问:“阮泰,怎么回事?”
那泼皮无赖般的男人此刻笑意奉承:“小陈总,你误会我了。”他往后招了招手,驾驶座上的人才下车,介绍,“这是去年我刚签的小伙,你看长得巴适吧!晚上我带他在拼盘演唱会露个脸,才结束呢,团队过来嗨皮一下。”
小明星低着头喊了句:“阮哥。”
阮泰无语道:“喊我干撒,喊陈总啊!”
小明星连忙慌张道:“……陈、陈总好。”
小陈总轻轻地扫了眼那小明星,长得很嫩,白皙的皮肤仿若能掐出水,只是眼神有些疲态。他索然无味地说:“不是我的菜。”
说罢,他双手插兜,转身进了会所大门。
小明星有些诧异,也有些恐慌,颤颤巍巍地看了眼阮泰。
阮泰的脸一瞬间垮下来,冷哼道:“这修车灯的钱,记在你那。”
小明星似有怨言:“……阮哥。”
阮泰瞪了他一眼:“喊你个串串儿!你要是还想吃这碗饭,今晚就给我表现好咯!”
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却另一个人面前耀武扬威。很多人际关系总是这样一环扣一环。
小陈总在会所大厅的旋转楼梯上,看着大门口发生的事,收回了最后的目光,然后投身到另一场灯红酒绿中。
两天后,别名为雾城的江城市,迎来了难得的有太阳的早晨。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照进一间略微凌乱的房间里,房间的床上有个人裹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了手抓饼。
噔噔噔——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从手抓饼里伸出只结实的胳膊,摸到噪音来源,按下接听键。
“洛队,来活了。”
被子里闷出一声:“大周末的,让我睡会觉行不行?”
“下江区的岸边发现一具尸体,宋队喊你过去一趟。”
“死一个不归市局管……”
“这个还真归市局,尸体的胳膊上发现了针眼,应该是吸过毒。而且下江区不是你一直在调查的聚众窝点吗?”
手抓饼一咕噜摊开,洛译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说:“这就来。”
十几分钟后,一辆深蓝色牧马人停在警戒线边上。线外拦着不少看热闹的群众,有人悄悄拿着手机拍了照离开。
车上下来个年轻人,跟正在做问询的民警打了声招呼,抬起线钻过去。
他穿着深色牛仔外套,偏休闲的风格也遮不住宽肩窄腰,黑色紧身裤修饰着一双大长腿,马丁靴的鞋跟踩在潮湿的泥地里,留下浅浅的印记。
利落的短发,深邃的眉眼,尽管洛译已经过三十岁了,但在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说他是刚毕业的小鲜肉都有人信。
不过他身上却有着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沉稳。
他敏锐地扫了一圈现场,河岸边长着半腿高的杂草,稀稀疏疏的,不像是常有人来往的地方。
再往路边看是一片废弃的建筑工地,因为来了不少人看热闹,扬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死在这种地方,如果运气不好,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被发现。
“洛队!”一个小年轻喊他,“咦,你咋个不刮胡子?”
“废话,喊得那么急,我哪有时间刮胡子。”洛译摸了摸下巴冒出的胡茬,还好只是短短的。他问:“现在什么情况?”
小年轻说:“死者为男性,目测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八。身上有多处外伤,但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也不排除是淹死。”
“身份信息有吗?”
“没发现身份证,手机泡水了,得回局里让宣姐搞。”
“现场呢?”
“报案人是附近来钓鱼的老人,说在岸边发现尸体,但没有动过。现场没有痕迹指向其他人,死者应该是被江水冲上岸的。”
洛译戴上手套鞋套,走到尸体旁边,先是看了看水流。现在是初春雨季,这一片河道又是笔直的,水流不急不缓。
他接着看了看尸体,情况与刚刚说的大差不差,只是死者被水泡得发白的脸,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他问:“晓晨啊,你觉得这里会是第一现场吗?”
小年轻名叫顾晓晨,近两年刚来市局的新人,一直跟着洛译办案。
顾晓晨想了想说:“大概率不是,但我们现在还不确定死因,如果是溺水死的,很有可能是从上游飘下来的。”
“一个吸毒吸嗨了的,死在江里,倒是个好切入点啊。”洛译转头看向水流上游,“先让人摸上去看看,尤其是康康小区附近。”
康康小区是一个建了快二十年的老小区,小区附近没有大型商城,也没有什么学校医院,只有一个废弃的化肥厂,许久年前随着城市建设被淘汰了。
根据情报,那里有地下赌场,还有人贩毒吸毒。但每次洛译带人去抓,不巧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两年渐渐成了他心里的慢性病,时不时疼两下。
顾晓晨说:“晓得。”
洛译:“走,先抬回局里,等法医报告。”
市公安局在热闹的街道里,简直像一尊大佛供在了红灯区,庄严肃穆又老气,老旧的电子推拉门开一下,比手动推还慢。
深蓝色牧马人停在门口,洛译摇下车窗,和保安室的民警打了声招呼。
“哎,洛队。”民警起身,将桌上的东西递了过来,“这是早上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
一捧玫瑰花,一盒巧克力。
顾晓晨跟着进办公室时,还在好奇:“老大,你啥子时候又交男朋友了?还是说是上次那个?”
正坐在电脑前的李宣探出头来:“说啥子?”
洛译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藏在玫瑰花里的小卡片。
卡片上写着:情人节快乐,看在我那么可爱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嘛~不要和我分手QAQ
落款是奇奇怪怪的字。
李宣起哄道:“哦豁,是前几个月分手的那个。”
顾晓晨一脸八卦:“都分手那么久了,咋现在来求复合啊?”
洛译一毕业就被分配到市局工作,但他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在他念警察大学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这么多年,从异样的眼神,到上上下下随口调侃,不能全归功于时代的进步,还有他个人的魄力。
洛译此人雷厉风行,手腕强悍,在他的带头下,与各种作案团伙不眠不歇周旋,破获过不少大案要案,有时会让人觉得这人没有什么感情。
果然,洛译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才接通就听他冷声说:“一个小时,把你的东西从警局拿回去,不然你这种行为就叫贿赂,我可以拘捕你。”
顾晓晨八卦的眼神瞬间熄灭。
而宣姐是洛译的学妹,关系也比局里的其他人要好些,别人不敢问的,她偏要好奇问问:“你知道这个……”她指了指玫瑰花,意思是送花的前男友,“他曾经跟我抱怨,说你心里一直忘不掉白月光啊?”
洛译心虚道:“什么白月光?小说看多了吧。”
顾晓晨留着一耳朵,一听白月光,又回头悄悄话:“什么白月光?”
李宣一本正经科普道:“你们老大,在高中的时候有个初恋男友,也就叫白月光撒。当初他和白月光约好一起上警校,结果白月光毁约了。”
洛译不悦道:“李宣!”
李宣立马改口:“我也只是听说!有没有的,那可说不清楚撒。反正你们老大从来不承认,妥妥的渣男。”
洛译无奈地摇头,然后摸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李宣:“别八卦了,赶紧把这手机修复起。”
李宣啧了声:“泡水泡成这样了!”
洛译:“一天。”
李宣翻了个白眼:“两天。”
洛译还想讨价还价,李宣连忙补充:“得亏这是大哥大诺基亚,不然两天都修复不好!你知足吧!”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一阵歌声响起,是洛译的手机铃声。
他接通,只听对面简短地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他说:“法医说,死者身份确定了。”
顾晓晨惊讶:“这么快!没有身份证信息,我们的人都还在地毯式排查呢,法医怎么会知道啊?”
洛译说:“因为那个人,是他。”
说着拿起桌上的江城早报,还是上周五的。头版头条就是体育中心将举办演唱会,各路明星云集——
李宣惊叫了一声:“啊!死的是姜哲?!”
开文撒花~
本文架空现代,年代参考2010年左右,配角会说方言,主角很少说。喜欢请不要养肥我QAQ如果要养肥也请点个收藏再走,求求了,这对小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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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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