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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这物归原主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你宋舟的天下?”萧寒砚唇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宋知钰不敢有丝毫的意见,将头埋得更低了。

宋舟面色突变,立刻求饶,“臣绝无此意,请皇上明察。”

“既无此意,那你这话意欲何为?”

萧寒砚一手把玩着夜光杯,一手伸进宋知钰衣领里轻轻捏着他的肩,占足了便宜。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萧寒砚只拿宋知钰当一个玩意儿了。

宋舟面色悲戚,狠心咬牙道,“皇上,臣年幼失怙,被宋将军收养,将军待我如亲子,臣自应投桃报李,护好幼弟。幼弟如今遭此祸事,作为兄长,臣却无可奈何,实在是无颜下去见将军。只求皇上能看在宋家满门忠烈的份上,救救幼弟。”

这是见目的达不成,转变方向了?

看着殿中跪着的人,宋知钰眸中的寒意一闪而过。

启灵帝一脸不耐烦,“朕看忠义侯好好的坐在这儿,怎么就需要朕救了?”

“这……”脚踝处隐隐作痛,宋舟瞥了一眼萧寒砚,到嘴边的话很快就咽下去了。

宋知钰被萧寒砚囚|禁这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非就是启灵帝不敢对上萧寒砚,这才转移话题。

至少宋舟的目的达到一半了,既加深了宋知钰对萧寒砚的怨气,又将剩余的三万宋家军暴露于人前。此时皇上有许广为借口不给兵权,但若是日后许广出事,兵权还是得回到宋家。

若是宋知钰将宋舟的话听进去了,刺杀萧寒砚,下场是九死一生,兵权也就落在了宋舟手里。若是他不敢刺杀萧寒砚,整日被囚禁在萧府,兵权的实际控制权还是在宋舟手里。

先是大张旗鼓的去萧府要人,又在大殿之上向皇上讨要兵权。如此莽撞的性格,倒真不像是个有心机的人。

这事就是局外人来了都得说一句宋舟重义,冒着得罪皇上和萧寒砚的风险,也要为宋知钰争取兵权。

宋知钰一时也摸不准这些都是宋舟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不过能在宋家隐藏这么久,宋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宋知钰站起身来,身形摇晃两下,好似下一刻就要摔倒,他跪在地上,“四哥也是一时着急,请皇上宽恕于他。臣一切安好,不劳皇上费心。至于兵权一事……皇上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目之所及皆是皇上所有。”

一番话让启灵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你身体不适,坐着回话。”

宋知钰起身,担忧的看了宋舟一眼,最终还是回到了座位上。

事情比他想得还要简单,即使是演戏,宋舟也只敢含沙射影的将此事说出来,连萧寒砚的名字都不敢提。

刚收回目光,耳边传来一声冷哼,“为了这么个废物下跪求情。”

萧寒砚看向上首,“皇上,宋舟口不择言,殿前失仪,不可不罚。”

皇上立刻问道,“依萧大人之见应当如何?”

“宋舟犯口舌,掌嘴五十,再贬至蜀地磨炼心性,以儆效尤。”

大楚律法规定,凡男女犯错多施以仗刑。至于掌嘴,都是一些后宅夫人常用来惩治小妾的手段,上不得台面。若宋舟真被掌嘴,日后必定沦为笑柄,还有何颜面在朝中立足?

蜀地偏远多奇山,消息最为闭塞。宋舟去了蜀地,就无法顾及京城。没人干扰查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样宋舟恐怕不会有下一步动作了。

“准了。”启灵帝未给人反驳的机会,带着皇后离席。

皇上离开后,今日的宫宴差不多也接近尾声了,其余人也接二连三的离开,只剩下宋舟被两个太监拖走。

那两个太监走路时健步如飞,下盘很稳,一看就知道是东厂的人。

见宋知钰目光一直跟着宋舟,萧寒砚低声询问,“要去观刑?”

眼下人散得差不多了,宋知钰也不和他装了,打开他试图作祟的手,“没这癖好。”

夜寒风凉,马车内银丝炭滋滋作响。

宋知钰回想宋舟今日的举动,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萧寒砚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了小方桌上,“今日宫宴你没怎么动筷子,现在多吃点。”

吃到一半,宋知钰放下筷子,“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宋舟去蜀地?”

蜀地不是一个好地方,若是旁人看来,只当是萧寒砚有意折辱宋舟。但宋知钰笃定原因不止如此,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但还是想从萧寒砚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宋舟最近几个月动作频繁,但我一直未查到他背后之人是谁。蜀地虽说比较偏远,但却是一个容易出政绩的地方,我想知道他要找谁捞他回京。还有……”

宋知钰沉声问,“还有什么?”

想起之前的发现,萧寒砚沉默片刻,声音冷冽,“还有就是……我会让人好好‘关照’他。”

握着筷子的手微顿,宋知钰轻声道,“别把人弄死了。”

“落落放心,我有分寸。”

萧寒砚说着话,手已经伸到宋知钰腰间了,刚搭上去就被宋知钰用筷子敲开。

“这儿没别人,别动手动脚。”

萧寒砚瞬间两眼放光,“落落的意思是,有别人就可以了?”

虽然宋知钰没有明说,但萧寒砚内心很清楚宋知钰并不排斥他的触碰,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而已。

宋知钰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别曲解我的意思。”

“遵命。”萧寒砚笑了。

洗漱后宋知钰便上床休息了,这些日子萧寒砚一直安安稳稳的睡在软塌上,从未有过任何憯越的行为,这让他颇感意外。

许是今天见了宋舟的缘故,宋知钰又梦魇了。

焮天铄地的大火将他环绕其中,在炙烤下他大汗淋漓,四处躲藏找不到出路一般哀嚎求救。他躲到哪里,那团火就跟到哪里。

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得以看清地上的情形——尸体,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尸体将他团团围住。

昨日还同他把酒言欢的战士、夸他是宋家好儿郎的爹、要给他做一对护膝的娘、时时护着他的三位兄长,今日却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黏稠的血液突然成倍增长,快要将他淹没,他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呼吸不得。

血水没过头顶,呼吸越发困难,宋知钰浑身发抖,心跳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吓出一身冷汗,突然惊醒。

屋内的炭盆并未熄灭,但他却觉得浑身冰冷,额上的细汗不断低落,湿濡的里衣紧贴后背,并不好受。

缓和了一会儿宋知钰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无数次梦魇里,他是应城最后一位战死的士兵。

本该如此的……

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宋知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圆月当空,月光透过窗柩落入室内。

宋知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十五。

没了睡意,他起身披上大氅想出去走走,扭头看见了空无一人的软塌,枕头和被衾还好好的放在上面。

这几日天气回暖,宋知钰并不觉得有多冷,远远望去看见书房亮着灯。

房中没有烧炭盆,甚至比屋外还要冷几分。

见来人是他,萧寒砚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瞬间收起,仓促起身间险些撞倒了多宝阁上的花瓶。

“你怎么来了?也不多穿两件衣服,明日该受凉了。”

一边说着,萧寒砚将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来,叠在了宋知钰白色大氅上,又亲自将炭盆拿出来生火。

书桌上放着没用过的宣旨,砚台上墨汁干涸,笔架上的毛笔也没用过。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宋知钰收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的两件大氅,皱眉问道,“你要睡书房?”

“哪儿能啊,处理点儿事情。”萧寒砚说得坦然,神色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这番说辞站不住脚,宋知钰自然不信,在圈椅上坐下,正要开口便被打断了。

“吱呀——”一声,门再次开了,小桂子手里端着一碗药,脚边微顿,很快恢复如常,“主子,该喝药了。”

宋知钰没有错过他脸上一瞬的迟疑,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药?”

“只是……”

“你闭嘴!”宋知钰瞪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小桂子,“你来说。”

从今天萧寒砚的反应来看,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处理。他在半夜出现在书房本就不合常理,何况还喝药,明摆着是为了瞒着他。

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药,难道是因为伤病复发?

萧寒砚将碗接过放在桌上,示意小桂子解释。

小桂子颔首,毕恭毕敬的说着,“公子,这是治风寒的药。主子这两日受了风寒,又执意不肯吃药,奴才好一番劝说,主子怕将病气过给您,这才同意喝药。公子身子可有不舒服?奴才让厨房再送一碗来?”

“不必。”宋知钰冷眼看着萧寒砚,又将目光落在了这碗药上。

自从回到京城后,宋知钰身体一直不好,在六月天感染风寒也是常有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治疗风寒的药是什么味道。

桌上这一碗药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处,但闻起来和他以前喝过的风寒药不一样。

“正好我这两日也有些感染风寒。”宋知钰端起桌上的药准备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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