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
“我本想躲一下的，但没想到，刀捅进了他的身体里，我没注意到，他活不了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拿他挡一下，所以，很对不起。”
赵蓝他们并未在瀑布旁待多久，因为沿途留下的痕迹太多，蛐蛐等人随时都会追来，尸体会成为他们的负担，所以小陈暂且被遗留在瀑布旁边的一个小山洞里。
赵蓝和段飞并排走在一起，赵蓝问他话，他回答得很是诚挚。
然而赵蓝是看见全程了的，他如何拿小陈挡刀，如何让他做挡子弹的人肉盾牌，她全都看在了眼里。
不过眼下，她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李成峰心情有些低落，一直埋着头往前，他并不知道段飞此前做了什么，因为那时候他在找路，在去救段飞和小陈的路上。
赵蓝望着他的后脑勺，心里突然升起恐惧，这种恐惧来的莫名，来的突然。
她按捺下心口的恐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
空气沉闷，密林里没有一丝风，段飞不管她信或不信，嘴忽然拉出一个笑容出来，拉住她的手道：
“我以前还没注意到，你枪法这么好，你救了我你知道吗，你竟然有这么美的一面，我感觉我好像要爱上你了。”
“你男朋友是李成峰吗？”段飞又问。
段飞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赵蓝在一瞬间哑然，她毫不客气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不关你的事。”
“那我可以追你吗？”段飞立即追问。
赵蓝仰头不可置信地盯他，没有回答他而是坚定摇头拒绝，倒退几步后转身迅速跑到李成峰身边，走了一段距离，当她再次回头看的时候，段飞人依旧一动不动站在一棵树旁，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意味深长，仿佛从没有离开过。
那种眼神让人毛骨悚然，赵蓝收回视线不再回望。
一路上四个人皆怀揣心事，几乎没人开口。
“飞哥，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李文强打破沉闷问道。
“找到队伍返程。”段飞言简意赅。
“不继续往前探路吗？”李文强问。
段飞说：“他们装备齐全，我们只有这点人，而且已经被发现，再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已经死人了，我们不能再冒险。”段飞又说。
“小陈他…”李文强欲言又止，他想问，自己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小陈为什么会死的那么惨。
“他经验太浅，不应该来这里的。”段飞淡道。
听到这话时，位于后方的赵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李成峰一低头就看见了。
“蓝姐…”李成峰表情疑惑看她。
“怎么了？”看见他的表情，赵蓝嘴角立即放下来，问。
李成峰没说话，他摇了摇头，不知怎地，赵蓝的表情让他心里有些恐慌。
正在无措之际，自己的手却骤然被赵蓝悄悄紧握，她的手一下抚平他心中的迷乱，带着安定的力量。
李成峰紧紧回握。
四人又走了一段时间，装着食物和水的背包在逃跑过程中丢了，现在的他们是又渴又饿。
李文强走在最前方探路，刚扒开一片成人高的荆棘，迎面就砸过来一团血肉模糊的重物，幸好他反应快瞬间闪到一旁。
四人定睛一看，只见前方一颗歪脖子柳树上倒挂着一具被开肠破肚的尸体，尸体面貌模糊，死状凄惨，如风中柳絮般摇晃几下才停下来。
没有人说话，李文强上前查看一番，才道：“这是第四小队的涂义。
涂义？
李成峰很快开口问道：“第四小队？那其他三人呢？”
李文强摇头：“不知道，也许被抓，也许和他一样，死了。”
李成峰还欲说些什么，段飞已经开口：“不找他们了，我们现在就下山。”
李成峰上前触碰尸体，和李文强一起将他解下来，说：“他死在这里，尸体还有余温，其他三人说不定还在附近，如果没死，我们还可以救人。”
“他们在这里，难道那群刽子手就不在这里吗？白费这些功夫干什么？”段飞站得离尸体远远的，皱眉道。
李成峰却眼神祈求，说：“飞哥，能救一个是一个...”
段飞思考一瞬，突然回转心意，说：“好，你要怎么救？”
李成峰立即道：“俩俩组队，在附近找。”
段飞回：“好，你跟我一队。”
赵蓝却一把拉过李成峰，如同小鸟护食一般将他拦在身后，道：“不，李成峰他和我一起。”
她的眼神警惕、防备。
段飞看她，也是面无表情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李文强若有所思盯着他们。
一会儿后，李成峰开口道：“飞哥，我和蓝姐一起。”
段飞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表情淡然：“好吧，你们注意安全。”
李成峰和赵蓝往左边走，没走多远，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同样是第四小队的成员，一个同样被开膛破腹的女警。
段飞他们那边也发现了两具尸体，都是第四小队的成员。
至此，第四小队全部覆灭。
“李成峰，刚才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你蓝姐有对你说什么吗？”几人在收尸的时候，段飞趁赵蓝在远处，便随口问道。
“说什么？”李成峰将涂义的尸体和女警尸体并排，问。
“关于我的。”段飞说。
“没有。”李成峰顿了一下，抬眼看他，眼神单纯。
“真没有？”段飞不是很相信，再问：“那小陈呢？”
“也没有？”段飞一双眼紧紧盯着他，像是在审视什么，令李成峰背后升起一股寒凉，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要知道些什么。
“没有。”最后，他只能这样回应。
李成峰回答，面色坦然，段飞看他一眼后再没有问话，垂头望向地上的尸体，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尸首安顿好后，四人重新上路，尸体尚有余温，杀他们的一定是和蛐蛐等人一伙的，而且，他们说不定还在附近。
李文强不敢有半分懈怠，全神贯注留意四周动静，李成峰和赵蓝也持枪跟在他身后。
这时候，林子里静得连鸟鸣都听不到。
只是突然，走在最后的段飞竟然脚下一滑，身体站不稳“哐当”一声摔倒在旁边的树丛中，丛中树枝杂草被压断，显露出来的是一个陡坡，陡坡之下乱石嶙峋，杂树横生，深不见底。
幸好李成峰眼疾手快，扑过去就扯住他的手腕，才让他没有掉下去，然而他手中的枪却飞了出去。
李文强见状急忙冲过来帮忙，二人合力把段飞一点点拉起来，赵蓝试图去抓枪，却已经晚了，枪已经掉进坡底杂木之中。
段飞的脚崴到了，他疼痛难行，连站起来都困难。
“枪掉下去了...”段飞望着自己坠落的地方，喃喃自语：“枪是我的命...”
“飞哥，我们去帮你找。”李成峰道。
“好。”段飞点头，看见他们转身，又道：“李成峰，你在这里，陪一下我，我一个人，不安全...”
段飞怕蛐蛐他们追上来，自己成为待宰羔羊。
“我陪你。”赵蓝站出来说：“李文强和李成峰去帮你找抢，我陪你。”
两人眼神对视一瞬，赵蓝不卑不亢。
好一会儿，段飞才点点头，道：“好。”
李成峰和赵蓝告别：“蓝姐，我去去就回。”
“嗯。”赵蓝嘱咐他：“小心点。”
“会的，捡到枪我就回来，等我一小会儿。”
“嗯。”赵蓝轻点头，目送他们攀附草木，踩着尖锐的乱石下坡。
段飞坐在一颗大树下，在那两人离开后就一直盯着赵蓝，赵蓝也不看他，随意找了块平地坐下。
“你会把我将他推出去挡刀这件事说出去吗？”段飞突然开口。
他，指的是已经死去的小陈。
提到这个，赵蓝看他一眼没说话，埋头抚摸自己手里的枪。
“当时喊他快跑的人，是你吧？”段飞继续开口：“我听出来了，那就是你的声音。”
“你让他快跑，是因为你知道我可能要做什么，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此，赵蓝觉得自己再无必要掩饰，她停下手中动作，道：“从当初你推景老师下山，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你会说出去吗？”段飞问：“你会告诉李成峰，告诉警局的人，小陈是怎么死的吗？”
赵蓝眼神犹豫了一下，她的眼神告诉段飞，她有一点纠结。
“我不想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段飞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和她商量道：“赵蓝，做我女朋友吧，成为我的人，我就相信你不会说出去。”
赵蓝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神不可置信，觉得他像个疯子。
“小陈是怎么死的，你自己最清楚。”赵蓝说：“如果你们两个一起跑，他根本就不会死，是你...杀死了他。”
“那时候我慌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段飞解释：“我也说了对不起的，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但是当死亡就在你眼前时，你真的以为你自己能够从容应对吗？”
赵蓝摇了摇头，瞪他：“起码，我不会因为求活，而去残杀队友。”
赵蓝语气失望冷漠：“段飞，你太可怕了，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个警察？”
赵蓝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个人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所以她不让李成峰单独和段飞在一起，而她现在在思考，当时听李成峰的话，去救这个人，究竟对不对。
“警察也要活命，”段飞问：“你究竟答不答应，做我女朋友？”
赵蓝坚决地摇头，她背上背包站起来道：“我不会成为你的女朋友，关于小陈这件事，我还需要时间考虑要不要向上级报告，如果你有良心，回到警局就自己坦白自首。”
赵蓝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跟他单独相处下去，她想转身离开，去看看李成峰回来没有。
“等一下，别急着走，”段飞叫住她：“这件事，你告诉了李成峰对不对？”
段飞再问：“回到警局，你还要告诉谁，许燃？梁局长？还是我爸？”
赵蓝沉默一瞬，回头看他，再次提醒道：“我告没告诉不重要，是你，有没有心最重要。”
赵蓝说完欲走。
“赵蓝，你回头，扶一下我，我的脚踝好像断了。”段飞突然痛吟。
赵蓝本想狠心离开，但一想到扔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又于心不忍，于是回过头来。
然而赵蓝回头的这个决定，却要了她的命。
她回头，看见段飞表情阴冷站在树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目光淡漠，持枪对着赵蓝，开枪的动作毫不犹豫。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穿透了赵蓝的身子，强烈的惯性将她击倒在地，她的枪也掉在地上。
赵蓝捂住胸口的两个洞，手伸出往前试图拿枪反击，然而就在距枪咫尺之距的时候，段飞已经提前一脚踢开了手枪。
他的脚踝只是看起来肿，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严重。
“赵蓝，你不答应我，就不要怪我。”段飞蹲下身子，枪抵着她的脑袋，开口。
“疯子，你简直是疯子...”赵蓝拭去嘴边流出的血，她一向完好的丸子头也散了，变得凌乱不堪。
段飞一只手捧起她的脸颊，怜惜的抚摸着，说：“对不起，我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我做了什么。”
“所以你必须消失。”段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斩断了赵蓝的生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她活。
“你根本不配做警察。”赵蓝眼里汇聚着滔天恨意。
“不管配不配，我已经是个警察了。”段飞的手改而握住她的脖子，枪抵住她的太阳穴，正要开枪的时候，先前李成峰下去的草笼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赵蓝眼里燃起生机，立即开口呼救，段飞一个慌张，手下意识死死捂住她的嘴，另外一只手则使劲掐她的脖子，赵蓝不断挣扎，张开的嘴将他掌根的肉几乎咬碎。
段飞目眦惧裂，用尽全身力气掐她，赵蓝在反抗中逐渐失去意识，闭上了眼睛。
做了坏事，段飞心里又怕又急，抱起没反应的赵蓝扔向旁边土坡之下，并拿杂草掩盖，做完这些，他想也没想，坐回树下拿枪朝自己的肩膀开了一枪。
14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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